思維亦是一種力量

有些事情已經被證明是假的了，為什麼還是會有很多人相信？

隨著川普政府大肆渲染投票造假、氣候變化、犯罪統計等的虛假性，這個問題變得尤為重要。然而，集體幻象並非什麼新鮮事，也不是政治權力獨有的把戲。比如，儘管科學界已有共識，但很多民主人士仍堅信轉基因食品有毒、疫苗可以引發自閉症。

這種情況很惱人，因為看起來很容易解決，其實卻沒那麼簡單。有人認為，如果真有心尋找答案，真相顯而易見。可這種思維最終導致的後果是罵大街：「這群人就是大笨蛋」、或是「這些人就是魔鬼」。

類似行為可能會讓人自我感覺良好，但其實很具誤導性，且過分簡單、狹隘。樸素的真相應該是：個體無法自我區分事實和謊言，且永遠也不會具備這樣的技能。無知是人類的天性，是人類心智運轉的產物。

真正區分人與人特徵的並非個體心智能力，人類成功的秘訣是具有可以進行認知勞動分工、參與追求複雜目標的能力。狩獵、貿易、農業、製造等所有人類歷史上不斷改變的創新，都因為這種能力才成為可能。黑猩猩在數字和空間推理能力方面完勝年幼的孩子們，但在涉及團隊合作的任務上，卻遠遠不如他們。雖然每個人都只知道一點點，但團結在一起，就可以創造無與倫比的成就，這才是人類的神奇所在。

知識因為分享而存在

舉一些簡單的例子。大家都知道地球圍繞太陽轉，可有幾個人可以演示得出這一結論的天文觀測及推理過程？大家都知道吸煙致癌，可又有幾個人可以清楚地解釋吸煙怎麼危害身體細胞、癌症怎麼形成、為何有些香煙危害更大？人類知道的大多事情都不過是儲藏在其他地方（比如塵封的書本或某些專家的大腦）的信息的佔位符。

知識如此存在的後果之一是，人們覺得自己懂得了自己並不懂的事情。最近，有人做了一系列有趣的研究，研究者編造一些並不存在的科研新發現（比如會生長的岩石），並告訴不同的受訪對象。當研究者介紹說科學家並未給出解釋，受訪者回應稱對此一無所知。這是很合理的回應，因為他們原本就對岩石一無所知。然而，當研究者對另一組受訪者介紹說科學家已經對岩石如何生長給出合理的解釋時，這組受訪者反饋出有一些理解。似乎科學家的知識（儘管並未被詳細描述）已經直接傳送給他們。

理解的感覺可以傳染。別人的理解，哪怕只是聲稱的理解，也可以讓人自我感覺更聰明。但只有當人們可以接觸到相關信息時，他們才會如此感覺。當科研人員暗示科學家為軍方工作、相關科研解釋涉密時，受訪者便不再感覺自己理解岩石為何會生長。

這裡的重點並非人們不理智，而是這種非理智的來源很理性。人們不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和別人知道的事情區分開來，因為二者之間的界限很難劃分。

在爭議性政治話題方面尤其如此。人們無法掌握足夠多的具體知識，只能依賴社交群體。但如果忽視自己在仰仗群體智慧，人們往往容易變得狂妄。

比如，最近美國總統川普及其議會解禁在河流傾倒礦渣，引發很多抗議。這或許確實是很糟糕的決策，但大部分人並不具備如此評價的專業知識。評價一項政策是很複雜的事情，環境政策關乎成本與利益的平衡，因此需要了解礦渣對河流的影響、有多大的量才會引發這些影響、自由傾倒礦渣對經濟利益有多少影響、其他能源可以如何彌補煤礦開發的減少、又會帶來怎樣的環境破壞等，才能對這個決策做出合理的判斷。

很多反對川普政策的人都不具備上述評價決策的具體知識，議會中對此解禁投贊成票的人也未必真正懂，然而正反雙方看起來都如此自信。

思維是推動人類社會發展的一種力量

類似的集體幻象形象地體現了人類思維的力量。那麼多人團結在某一共同理念下，同時其中很少真正擁有支撐這些理念的知識，這種現象真的很神奇。人類憑此發現希格斯玻色子，並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將人類的平均壽命延長了30年。同時，這股深藏的思維力量也讓人們相信一些或許會帶來災難性後果的荒誕之事。

個體的無知是人類的天性，這確實是一味苦藥。但如果能甘之如飴，其將幫助我們區分真正有價值的研究發現和只是夸夸其談、徒有其表的噱頭，也將督促政策制定者們給出專業、細緻的分析，從而制定出真正有效的決策。謙虛地認識人類大腦的無知將更好地幫助人類邁進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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