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外看點：氣候變化下的佛羅里達

全球氣候變化早已不是新聞，但在民主燈塔美國，全球變暖存在與否卻仍然爭議十足。最近幾年，尤其在總統大選之中，環境問題成為了驢象兩黨爭論不休，社會分化的主要議題。

剛剛過去不久的6月1日，川普宣布將拋棄巴黎氣候協定，引發世界震動。雖然退出的流程可能比英國脫歐還要複雜，但很顯然，川普領導下的美聯邦政府試圖否定氣候變暖的存在性，因此，「視而不見「似乎是他上台後美聯邦政府的主旋律。川普任命的環保署（EPA）署長斯科特-普魯伊特（Scott Pruitt）「懷疑二氧化碳是氣候變化的主要誘因」；之前川普曾下行政命令取消減少排放的法律法規；白宮草擬的預算計劃給環保署縮減31%的資金、20%的人力；計劃給海洋和大氣層管理署裁去26%研究資金。筆者認為，川普上台才幾個月，這些倒行逆施的「政策」和決定恐怕不會到此為止。

然而大自然的變化不會因為人類的唇槍舌劍而停歇，氣候變化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海平面的上升。

2009年佛州西南四個縣Broward, Miami-Dade, Monroe 和 Palm Beach簽訂了一個氣候變化議定書，其中對當地海平面的上升勢頭進行了預估。下列圖表的綠色虛線是最樂觀預估的，然而，「這樣的情況只會在溫室氣體在符合當前增長趨勢的情況下顯著減少才會發生」。中間藍色陰影的範圍則是更有可能發生的：海平面在2030年時會比1992年高15-25厘米，到2100年時高79-155厘米

佛羅里達州Key West 附近相對海平面上升預測數據

註：IPCC AR5 Median 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第五次報告預測中間值

USACE High 美國陸軍工程師團 預測最高值

NOAA High 美國國家海洋氣候局預測最高值

值得注意的是，海平面上升的節奏似乎也在加快。「2006年後的上升速度比以往都要快，本地比全球平均快好多，」邁阿密大學海平面上升課題組前帶頭人西蒙-吳道文斯基（Simon Wdowinski）說。1998-2005年間，漲幅是一年3毫米，2006年後每年上升速度是9毫米。

2015年的統計數據顯示興旺的旅遊業帶動了佛州人口上升。 以佛羅里達南部都市走廊為例，這條走廊北起朱庇特（Jupiter），南至霍姆斯台得（Homestead），人口規模全美排名第八。2015年人口規模同比增長8%，幾乎是全美平均人口增速的兩倍 。《自然氣候變化》雜誌的一篇報告曾指出，佛州可能受氣候變化影響的人口數量全美第一。

這條都市走廊囊括了像邁阿密 （Miami），勞德代爾堡(Ft. Lauderdale)，西棕櫚灘這樣的大城市，一旦受到洪澇災害，損失必然慘重。美國國家野生動物聯合會(National Wildlife Federation)的一項報告顯示，邁阿密沿海可能遭受的經濟資產損失冠絕全球，廣州和紐約緊隨其後。

佛羅里達是眾多富豪鐘意的居住、投資地點，海平面上升，使得佛州南部的房地產業也處於洪水危機當中。在佛州東南部人口最多的邁阿密-戴德(Miami-Dade)縣，僅以2016年第二季度為例，該縣在建人均辦公面積和商品房面積分別達到5.45 平米和6.15平米，2016年該縣人口規模達到271萬。 人口2萬多的Sunny Isles Beach正有8幢高樓拔地而起，該市的房地產凈市值高達100億美金。一旦海水進犯，這些房屋就真的打水漂了。

佛羅里達南部百年前還是一片低洼泥濘的沼澤地。「之所以會有人遷徙到這裡，是因為人們利用水利工程，排澇滅蚊，再裝上空調，就能住人了。」邁阿密-戴德縣修復工作組組長吉姆-莫利（Jim Murley）表示。當時的居民們開鑿地下水道，修建運河排幹了內陸地區，填土抬高地勢建造樓房，可是這些地下水道、運河如今就是雨水潮洪入侵內陸的高速公路。原有的紅樹林早已被砍伐一空，沙丘也被抹平，天然的防洪屏障早就被人類和人類的建造物取代了。

哪怕沒有洪水，水位上升也影響到了我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很多百年前建造的排水系統和海堤都無法面對現如今的挑戰，化糞池、水井等基建設施受到的衝擊直接影響居民生活。「海平面上升的後果在洪水發到你家門前就已經產生了。」威廉-思危(William Sweet)，美國國家海洋與大氣層管理署（NOAA）的海洋學家接受BBC採訪時表示。

川普家族的海湖莊園2100年vs 2017年鳥瞰圖效果對比 （繪圖: 氣候中心研究基金會 Nicolay Lamm）

「海湖莊園(Mar-A-Lago)，位於邁阿密北部121公里的棕櫚灘，常遭遇洪水、海浪襲擊，2017年4月川普及家人在此接待國家主席習近平。根據位於美國新澤西州的「氣候中心（Climate Central）」研究基金會的估算，到2100年海湖莊園每年會有210天被淹沒在3.2米高的水深里。」

佛羅里達的建築大多建在60-120厘米高的多孔石灰石之上，沒能漫過堤壩的海水，卻漸漸從馬路底下滲透到城市裡。佛羅里達南部90%的飲用水取自於地下水層，隨著海水的入侵，淡水資源逐步向內陸退卻。佛州的飲用水供應將面臨很大考驗。

佛羅里達本來就是經常受颶風豪雨侵襲的重災區，對排水、防洪設施的要求就高。筆者在其北部的南卡讀書時碰到強烈的暴風雨，大雨滂沱電閃雷鳴，雨水砸向窗戶彷彿駭浪驚濤。宿管要求大家在底樓「避難」，這在佛州當地人看來，卻是相當正常。

全美30大可能受海平面極端上升影響人口最多的城市：佛羅里達19城上榜

預測基於2010年全美統計結果與海平面極端上升預測數據對比

當地機構並不是沒有採取行動。「沒有人比南佛州做的還要好，」美國氣候變化官員聯合會的執行總監丹尼爾-克里格(Daniel Kreeger)說。但問題不是他們光努力就能救回自己的家園，因為答案很簡單，不能。佛州人自己也承認，將來總有一些地方會變得「不宜」居住。問題在於，在應對氣候變化的時候做什麼能保持整體經濟穩定良好，遊人們還會照常來享受陽光休閑度假。

做出改變需要因地制宜，官員和學者應到實地考察，得出具體方案。而執行起來，則需要所有人，包括但不限於政府官員、納稅人、保險公司、工程師、開發商、城建規劃部門等等有關各方站在同一角度一同邁步，向著同一個方向轉變。

針對海水倒灌進排水系統，水漫馬路甚至居民家中後院，勞德代爾堡自2013年起加裝了單向潮閥，阻擋住海水入侵接到，但還能排出雨水。

加高海堤似乎是最簡便的辦法。一排31厘米的防護堤要600-2000美金，加高海堤的任務平攤到每家人家頭上大概是23-30米的堤壩。「你能讓每戶都投入資金嗎？」勞德代爾堡可持續發展小組組長南希-蓋斯曼（Nancy Gassman）說，2016年當地市政府提案說每家在2035年前都要加高各自的堤壩，但是迫於公眾壓力，該計劃最終流產。今年新的法律又對堤壩的高度、質量提出了新的要求，對勞德代爾堡的沿岸居民又帶來考驗。鄰近區域的公眾都在關注該市會如何執行新法律，因為當地相對同樣受影響的周邊市縣更加富裕。如果更富裕的居民都拒絕執行，會對整個地區都會帶來負面影響。

「邁阿密海灘」地方政府計劃把原先的廢水處理廠抬高1.5米，再地下水系統加裝價值40-50千萬美金的水泵，並抬高169公里長的馬路。但這麼龐大的計劃可想而知在執行時會遇到多大的麻煩。馬路被抬高了，水流向路兩側的低處，被水泵排走。可當水泵出故障或著缺位時，人們的房產很可能受到損失。當地有一家餐廳去年在發洪災時水泵出現故障，未能及時排走雨水，當時的雨水並不大，可食客們卻被困在了餐廳。老闆向「美國洪保險計劃」提交了保險索賠，但被駁回。聯邦緊急事件管理署（FEMA）的理由是：一切低於街道的，都屬於「地下室」，【他們是不保的】。 當地政府正在與FEMA溝通，以期改變政策，解決類似因為抬高馬路高度引起的保險問題。

佛州西南地區四個縣簽訂了氣候變化議定書，標誌著地方政府真正著手於此，採集數據以採取行動，也標誌著他們意識到了州、聯邦政府的無所作為，也不會有所作為。

佛州現任州長里克-斯科特(Rick Scott) 是一名氣候變化懷疑論者。曾有州政府前僱員發聲，在州政府辦公室里連「氣候變化」這個詞都不能提。這位自2011年上台的州長將於2018年任期滿兩屆，失去連任機會。對於深陷水災之害的佛羅里達人而言，對氣候變化做「選擇性忽視」的斯科特的離去，也許預示著能有更多人和機構一起來應對「氣候變暖」。

作者： 居外研究院 實習研究員 常元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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