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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讀 | 人民公敵還是反恐英雄?

世界政要談

曉田

傅曉田,鳳凰衛視高端訪談節目記者,對話超過200位世界級政要。這本《世界政要談——傅曉田訪談錄》力求通過傅曉田在《風雲對話》節目中與世界級政要的對話,將其中所囊括的時政信息、政治智慧、和外交優雅展現給我們的全球讀者。用世界政要的語言來講述的故事,記錄的發展。

本期我們來分享傅曉田對話對話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的精彩內容,如曉田所願「希望能為關心國際事件、熟悉地緣政治、熱心文化交流、研究各國價值觀及文明衝突的朋友們提供一定參考」。

曉田受邀前往大馬士革,在巴沙爾·阿薩德的總統府對他進行專訪。進入採訪間時,阿薩德示意女士先行。

2015年11月9日

人民公敵還是反恐英雄?

我的大馬士革之行一共有3 天時間。進出都取道其鄰國黎巴嫩,因為敘利亞領空還不安全。從邊境到大馬士革市區有大約一個小時車程,這段路像極了電影場景:午夜時分,路上除了我們的車隊沒有其他任何車輛,兩旁的路燈都沒有電,排列有序的廣告牌要麼空置著,要麼掛著多年前的廣告。兩邊山坡上的樓宇,(這是我3 天以後離開的時候趁白天看見的)無一例外,裡面全是空的、外面全是灰舊的。不過因為距離遠,比較難斷定究竟是爛尾樓還是被炸毀的居民樓。

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在門口迎接曉田,此時曉田身上的所有隨身物品都已存放在了大門口,不管是手提包、手機、還是口紅。

採訪開始前,巴沙爾·阿薩德邀請曉田到會客室小敘,他向曉田介紹敘利亞的戰況。

採訪進行時,政府軍跟反對派的交火前線,就在離市區大約50 公里處的郊區。3 天時間裡,我看到的大馬士革出乎意料的平靜,但是就在我們離開當天,城市遭到流彈襲擊,其中一顆就落在距離我們住的酒店大概只有50 米的路邊。

這次採訪的時間是2015 年11 月9 號,敘利亞危機進入第五年。在採訪的前一年,美國開始了對IS 的空襲,前一個月,俄羅斯也開始了對IS 的空襲,前一個星期,美國和俄羅斯的飛機在敘利亞進行了首次聯合演習。

大馬士革市郊的居民區。

跟巴沙爾·阿薩德見面,不管是採訪還是會見,來訪者都不得帶任何物品,包括手機,一旦你在總統府大門口將全部物品交出,更不用提大個頭的攝像機了,所有採訪需要的器材均由總統府提供。確保無任何安全威脅了,便可受到最周全的禮遇。乘電梯上一層,你會看到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站在電梯門口等待,他會跟每個人一一握手,分別道「你好、歡迎」。他還會很有紳士風度地請女士先行,從容自若地問你是喝茶還是咖啡,甚至在採訪間隙輕鬆地跟你拉拉家常。採訪過程中非常配合,聽對方說話時常禮貌又耐心——即便是在遇到對他來說或許是直戳底線的問題。

事後我試探性地問過總統身邊的工作人員:「總統看上去太放鬆平靜了,他真的完全了解外面發生的事情嗎?完全明白敘利亞的真實處境嗎?」這位工作人員鏗鏘有力地回答說:「不僅了解,而且是最了解!唯一最了解!他的平靜很重要,給我們信心和力量!」

2015年11月7日曉田在車裡等待通過黎敘邊境,以前往大馬士革。

對話實錄:

傅曉田:當人們談到敘利亞危機的時候,常常會提到「內戰」一詞。但您好像對此並不認可。您不認為現在敘利亞的危機是一場內戰嗎?

阿薩德:首先,歡迎你們來到敘利亞。首次接受鳳凰衛視的採訪,我很高興。談到這次危機的性質,它的確不能算內戰。如果是內戰,那麼必定存在一條分界線,無論是從宗派、族群還是政治立場的角度,將社會中的不同成員分割開來。但在我們敘利亞,不存在這樣的分界線。內戰源於內部因素,而不是源於其他國家支持來到敘利亞境內的恐怖分子,還公開宣稱其目的是推翻現政府,或是他們所說的「當局」。所以,敘利亞危機不是內戰,是一場戰爭。

傅曉田:那麼敘利亞現在的情況如何?我是說地面戰況,以及政治狀況。

阿薩德:應該說,恐怖主義侵襲敘利亞已經快五年了。當然,由於本地區以及國際上其他國家的支持,恐怖分子得以佔據敘利亞境內的不少地區。我們的政府軍一直在抗擊,而且打贏了多場戰役,但是無法覆蓋敘利亞的每一個角落。不過,近來由於俄羅斯空軍參與打擊恐怖分子,情況已經大有改善。所以,現在我可以說,政府軍在各大前線節節勝利,捷報頻傳。雖然前線的位置不是很確定,但這沒關係,我們在敘利亞境內的多個方向、多個地區都在向前推進。

傅曉田:現在,俄羅斯和北約都在敘利亞領土及領空展開軍事行動。在您看來,二者在敘利亞的軍事存在有什麼區別?他們是否都與敘利亞政府保持了有效協調?

阿薩德:讓我們用事實來做比較吧。俄羅斯是大概兩個月以前參與到反恐打擊中來的。而美國,也就是所謂的「美國聯盟」已經展開它們的反恐行動一年多了。但是結果卻是,恐怖團伙佔據了越來越多的地盤,並從全球招募了越來越多的人。俄羅斯參與到打擊行動不到一個月,恐怖團伙節節敗退。現在,逃離到土耳其境內的恐怖分子多達數千名,然後他們再通過土耳其逃到其他國家。有的去了歐洲,有的去了葉門,還有的去了其他地方。這就是我要說的事實。

第二個方面是方法論。只有空中打擊是無法擊敗恐怖主義的,地面上必須有部隊。可是美國只利用他們的飛機進行作業。

傅曉田:那俄羅斯呢?難道他們派遣了地面部隊嗎?也沒有吧?

阿薩德:你說俄羅斯嗎?他們依靠敘利亞的地面部隊,與我們密切配合。所以說,主要區別就在於美國不會與任何地面部隊配合,而俄羅斯會。

傅曉田:所以您的意思是說,美國軍隊完全不和敘利亞政府進行協調?

阿薩德:完全沒有,一丁點兒溝通或聯繫都沒有。

傅曉田:說到協調,我們有注意到俄羅斯和美國的飛機在上個星期進行了一場飛行測試。根據華盛頓的說法,這是一場按計劃進行的通訊測試。按照莫斯科的說法,這是一場聯合軍事演習。那究竟是什麼呢?哪種說法更準確?或者說,先不管它的稱謂,這場「測試」或者「演習」的目的是什麼?

阿薩德:飛行目的早就有公告,那就是防止俄美兩國飛機出現衝突。因為他們有時候在同一空域執行任務。就是這個目的。

傅曉田:就這麼簡單嗎?只是為了啟動安全方案?他們沒有要準備聯合打擊恐怖主義嗎?

阿薩德:他們現在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們確實在某些特定地區採取行動打擊部分恐怖分子,以阻止這些恐怖分子襲擊他們不希望恐怖分子進入的地區。但他們並不總是這樣,比如當恐怖分子襲擊帕爾米拉的時候。帕爾米拉是個很重要的城市,有舉世聞名的文明古迹。但他們那時卻袖手旁觀。

傅曉田:總統先生,我想請問您是如何認定敘利亞不存在「溫和反對派」的?如果真的不存在,又如何理解上周,俄羅斯在一天之內對幾十個目標進行了轟炸,而這些坐標信息恰恰是反對派提供的?您之前有被告知這個情況嗎?

阿薩德:敘利亞沒有名副其實的「反對派組織」,原因有二。首先,所謂的「反對派組織」不是指武裝分子。因為「反對派」是一個政治術語,不是軍事術語。手握衝鋒槍的人,不管有什麼訴求,都是武裝分子、恐怖分子。因此,不能把手握衝鋒槍或其他武器的人稱為「反對派」。但如果你要討論說誰和極端分子有關聯,這倒是有爭議的。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反對派組織都和「基地組織」、「伊斯蘭國」,或者「努斯拉陣線」有聯繫。這不是我們給他們的定性,是他們自己通過視頻給自己的定性。你看那些發布在網站上的視頻和圖片。從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屠殺、吃心臟、砍頭、分屍等等。所以,是他們自己將自己定性為極端組織的。

至於「溫和反對派」,就得看他們的政治立場了。他們中有些人是在敘利亞境內的,還有一些在敘利亞境外。有一些人政治上支持恐怖分子,有些人不支持。這些不支持的站在恐怖分子的對立面,他們支持的是政府,儘管他們也是反對派。

傅曉田:但是,現在我們看到俄羅斯的軍事力量和反對派有了合作。他們事先向您通報過嗎?

阿薩德:有。不過我還是要說,這些人其實不是「反對派」,他們是武裝人員。我們自己也和這些武裝人員合作。敘利亞需要和解。如果你要在敘利亞本土實現和解,就需要跟這些武裝人員進行溝通。我們跟他們是有溝通的。在這個問題上,敘利亞跟俄羅斯也有合作。所以說,是的,他們近來有合作,我們也鼓勵這樣的合作。因為這是改善局勢,在未來實現和平的最有效的方式。

傅曉田:那您是怎麼看待「伊斯蘭國」的存在的?有人說它發源於伊拉克,有的說發源於敘利亞。它的意識形態究竟從何而來?又是誰在經濟上支持他們?

阿薩德:2006 年,它在伊拉克宣布成立,取名「伊斯蘭國」。但是有一個界定詞「伊拉克的」。當時他們的領導人是扎卡維,後來被美國幹掉了。美國宣布是他們殺了扎卡維。也就是說,他們宣稱,被他們監管或者佔領的伊拉克里有一個「伊斯蘭國」。這是美國自己說的,因此誰也不能說伊拉克不曾有過「伊斯蘭國」,或者說它不是在美國的監管下存在的。這一點很清楚。

「伊斯蘭國」和「努斯拉陣線」都是阿富汗基地組織的分支。而在阿富汗,正如柯林頓所說,當時美國在這裡成立「基地組織」是為了抗擊蘇聯人的入侵,由沙烏地人出錢,美國人提供監管和指導。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這一點十分明確,事實就是如此。現在他們的意識形態就是瓦哈比的意識形態,沙烏地瓦哈比的意識形態。至於誰在支持他們呢?沙烏地王室公開正式支持瓦哈比派系。當然,還有其他很多人,尤其是瓦哈比系的人,在給他們提供資金。

從後勤方面來說,所有對「伊斯蘭國」的支持,不管是人力資源、資金流動、石油銷售還是其他,都是通過土耳其實現的,也有沙烏地和卡達的合作。而這些,美國和西方國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沒有這樣的後勤空間結構或者說後院,「伊斯蘭國」他們在敘利亞無法生存,因為這裡沒他們的溫床。

傅曉田:確定沒有嗎?

阿薩德:確定沒有。至少現在肯定沒有。在我們的國家他們是異類。以恐嚇、壓迫和殺戮為手段,他們可以奪取一些領地。但是,他們的力量是來自土耳其的支持,以及埃爾多安和達武特奧盧本人的支持。

傅曉田:您有沒有一份向「伊斯蘭國」購買石油的國家名單?還有您知不知道,比如購買石油的金融交易,是如何實現的?

阿薩德:主要是通過土耳其,收錢和賣油都是如此。資金的主要來源是卡達和沙烏地阿拉伯,當然還有土耳其政府本身。石油從敘利亞運輸到土耳其,因為大多數油田比較靠近土耳其和伊拉克。但是,他們不可能通過伊拉克出售石油,因為伊拉克政府一直在打擊「伊斯蘭國」,而土耳其政府則始終支持「伊斯蘭國」。所以說,「伊斯蘭國」唯一的生命線就是土耳其。

傅曉田:我不明白的是,敘利亞跟沙烏地和土耳其的關係,在危機爆發以前還是不錯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似乎是突然之間,他們的矛頭就對向了敘利亞,或者說對向了您。您是怎麼理解這個現象的?

阿薩德:因為土耳其現任總統,也就是當時的總理,他心裡崇尚「穆斯林兄弟會」。他看到「穆兄會」接連奪取了突尼西亞、利比亞和埃及的領導權,就以為他能在阿拉伯世界重振奧斯曼帝國,只不過不是以奧斯曼的名義,而是以「伊斯蘭」的名義。他以為這樣就能統治世界,但唯一的絆腳石是敘利亞。因此,他以意識形態為重,忘記了一切,忘記了我們促進邦交友好、繁榮發展等計劃,把意識形態放在了首位。在他看來,穆兄會應該接管敘利亞,然後他就可以成為這一地區穆兄會的「伊瑪目」。

傅曉田:那沙烏地阿拉伯是為什麼呢?

阿薩德:沙烏地阿拉伯一向屬於瓦哈比派。沙烏地阿拉伯和敘利亞的關係從來都不熱絡,所以不能說他們突然對我們反目了。沙烏地和土耳其截然不同。200 多年來,沙烏地阿拉伯一直是沙烏地皇族和瓦哈比派系的結合體。在最近一代沙烏地皇族之前,甚至第一代沙烏地皇族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所以二者關係很深,沙烏地皇族會努力滿足瓦哈比派提出的要求。

傅曉田:那麼,就算像您說的那樣,「伊斯蘭國」無法長存。但是土耳其不會消失,沙烏地也不會消失。敘利亞如何跟這兩個國家實現和解呢?

阿薩德:對我們來說,或者對政治家、一個國家和一個政府來說,我們工作的核心是為了人民。也就是說,所有有利於人民的提案,我們都會接受。因此,如果這些國家願意停止支持恐怖分子,我們會非常歡迎。我們不會糾纏過去,而是會著眼於未來。所以,我們要努力實現這一點。在那之後,人民的利益和感情將決定我們同這兩個國家之間的關係。

所以我們不會說我們不跟他們建立關係。歸根結底,我們要考慮人民,而不只是考慮政府。土耳其有7000 萬人,甚至7000 多萬人。其中很多人反對埃爾多安,他們了解敘利亞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們明白,一旦敘利亞失火,日後必將殃及土耳其。

傅曉田:那敘利亞人民的立場又是如何呢?他們能接受與這些國家摒棄前嫌嗎?畢竟這些年來,有這麼多敘利亞人失去了生命,還有幾百萬人在戰爭中受傷。

阿薩德:人民的情感,怎麼說呢,如果要說到人民的情感,那一定是很難平復的。但是最終,他們要去權衡。為了共同的利益,他們要著眼於現實。當然你也不能說每個敘利亞人都會反對,或都會支持。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但是我相信,最終當他們能看到美好未來的時候,他們是可以從過去走出來的。

傅曉田:總統先生,您曾經提到,並且是多次提到,要解決敘利亞危機,需要進一步的政治解決方案。我們理解,這樣的政治解決方案需要敘利亞所有派別進行對話,一個最終或者最終有希望在敘利亞的政治前景問題上達成一致的對話。那麼現在的問題是,您是敘利亞的領導人,您的支持者仰仗著您。那麼就敘利亞的前景,您是否有一個總體規劃或者說大體願景?您希望看到的危機過後的敘利亞是什麼樣的?在您的願景當中,您自己將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阿薩德:危機過後,我們必須明確我們想要什麼樣的政治制度,這是最重要的。我們現在就可以討論這個問題,但是這和抗擊恐怖主義無關。打擊恐怖主義要考慮截然不同的因素,既有內部的也有外部的。關於敘利亞的未來,主要是政治制度的問題:議會制、總統制、半總統制、聯邦制、還是邦聯制等等,都可以考慮。

但我們和我個人都認為,最重要的是,憲法、整套體制以及整個國家都應當是世俗的。世俗不意味著反對宗教,而是要有宗教自由,要可以包容各種宗教信徒、所有派別和族群都在敘利亞的同一片天空下生活。這是第一點。第二,我認為主要任務是發展經濟,修復重建,這將是重建敘利亞最重要的一環。

我們現在已經開始了……

這是曉田和同事在倭馬亞清真寺拍攝,曉田在2015年11月10日的朋友圈上這樣寫道:「大馬士革的倭馬亞清真寺跟雅典的帕特農神廟、伊斯坦布爾的聖索菲亞大教堂有類似的命運,都經歷過從神廟、到教堂、到清真寺的變遷。只是現在的倭馬亞清真寺沒有成為廢墟遺址或者博物館,而是依然迎來送往著朝拜的人。」

2015年11月大馬士革街頭,和煦的陽光、鎮定的婦女和她身邊荷槍實彈的民兵。

傅曉田:我們一會兒再回來討論經濟問題吧。我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即將舉行大選,您會作為候選人參選嗎?

阿薩德:這是我的權利,但是現在就回答「是」或「不是」都還為時過早。參選與否取決於我對敘利亞人民的情感。我是說,要看他們是否願意支持我。我可能被接受也可能遭拒絕。幾年之後才可能發生的事情現在還沒法說,太早了。一般要到大選前幾個月才能做決定。我現在不會說不,但如果我感覺不對,就不會參選。

傅曉田:您最近的莫斯科之行怎樣呢?我想您跟普京總統應該討論了敘利亞危機吧。你們有沒有著手制定具體行動方案呢?還有,您和普京總統認為,離戰爭結束,還有多久?

阿薩德:你知道在全球範圍內,俄羅斯現在是敘利亞問題相關政治活動的引領者。而我出訪俄羅斯是在維也納會議前兩三周。我的目的是了解維也納會議的情況,了解這場危機政治層面的前景,有什麼可能的成果。現在看來,維也納會議明確了一些要點,雖然表述還比較籠統。會議最後提到了選舉、新憲法等事宜,但最重要的還是敘利亞人民會認同什麼。因此必須進行對話。

所以,我在莫斯科的時候就說:「我們已經為第三次莫斯科會議做好了準備。」因為我們需要對話,無論維也納會議還是其他會議討論過什麼,無論是支持還是反對,最終要由敘利亞人民說了算。這也是我們同俄羅斯在共同努力的事情,就是讓敘利亞不同的人群展開對話。對話地點或許在莫斯科,如果是這樣,就稱之為「第三次莫斯科會議」。

傅曉田:你們有沒有談到危機何時會結束?有沒有一個具體的時間表?

阿薩德:有,而且在我訪俄之前就公布了。我們和俄羅斯方面都說過,擊敗恐怖主義之前,不可能採取任何具體的政治措施。因為恐怖主義是最大障礙,也是全體敘利亞人最關心的問題。每個敘利亞人都希望得到保障,保護自身安全。如果在政治、經濟或者其他方面沒有安全,人民怎麼可能有所作為?所以安全問題是重中之重。

因此,打擊恐怖主義的同時,我們需要展開對話。但在採取具體措施之前,至少應該已經取得了反恐戰鬥的決定性勝利,政府奪回了被恐怖分子霸佔的大部分地區。這是採取具體措施的前提。採取政治行動的主要步驟,或者說解決此次危機的主要步驟,是討論憲法。因為憲法將決定製度,而憲法和制度將決定敘利亞的未來。這就是我們的目標。

日後如果進行對話,如果敘利亞人民希望改弦易轍,比如你剛才提到的總統大選,這些都將由敘利亞人民通過彼此對話來解決。我不能說這是或者不是我的計劃,因為不是所有事情都跟總統有關。我們負責提出主要的問題,剩下的就交給敘利亞人民通過對話來解決。

傅曉田:聽起來計劃很清楚。有具體時間表嗎?

阿薩德:沒有。因為打擊恐怖主義無法確定時間表。這是一場戰爭,沒人能確定具體時間,這不僅涉及到我們的推進速度或者恐怖分子的計劃,還牽涉到他們從其他國家得到的幫助。因為西方世界和我們這個地區的很多國家,他們感興趣的不是政治解決方案,他們是為了推翻敘利亞政府,要造成我們政治上的崩潰,他們一心支持恐怖分子。所以,他們希望拖延時間。

但如果你問我,我是說如果恐怖分子沒有這些援助,那麼在一年內我們就可以扭轉局勢,戰勝恐怖分子,開始政治改革進程。但如果是說戰勝恐怖分子之後的進程,最多三年時間,我們就能落實一切。因為首先要對話,然後商議憲法,再進行全民公決。決定權掌握在誰手裡?人民是否會接受?我們無從知曉。那時或許還有其他選擇。所以不需要超過兩年的時間,兩年時間足夠。這就是我們目前能考慮到的。

傅曉田:您跟普京總統見面時,有沒有探討過跟美國一道開展一致行動的可行性?

阿薩德:沒有,因為行動開始前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當時,普京總統公開表示願意組建國際反恐聯盟。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認為所有人都應該加入,即便是我們認定的那些支持恐怖分子的國家,至少也給他們一個機會轉變立場。但是正如大家知道的,這些國家大多不想參與,因為他們不願意打擊恐怖主義。所以幾個月前,我們單獨同俄羅斯進行了討論。

傅曉田:您曾經在2004 年訪問過。在這些年裡,尤其是在過去五年,您是否與政府保持著溝通渠道?此時此刻,有沒有什麼想對和人民傳達的信息呢?

阿薩德:不久前我們有官員出訪。事實上,我們同的關係並沒有退化,交流也沒有停止。我們在設有大使館。大使在危機期間開展各種活動,從未離開。但是和這些形式或者說次要行動比起來,最重要的是的立場。在敘利亞危機問題上,四次投了否決票,支持敘利亞政府,支持敘利亞人民,維護國際法,維護《聯合國憲章》。所以說,兩國關係幾十年來一直十分穩固,沒有受到危機的影響。

但對人民來說,最重要的是,現在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一個強國不僅要軍事強大、經濟發達,還要有強大的價值觀,這正是今天的人民所擁有的。的政府和政治反映著人民的價值觀,他們之間是無法割裂的。因此,一個國家在世界上扮演的角色越重要,其影響力就會越大;一個國家越強大,對全世界的責任也越大,比如恢復全球平衡、維護正確的價值觀和《聯合國憲章》,比如要糾正西方國家政策在道德上的敗壞。我們正在為此付出代價。所以,我們期待人民和政府能在不久的將來以及今後,為世界繼續作出貢獻。

傅曉田:敘利亞在現階段是否已經開始著手戰後重建了呢?

阿薩德:我們已經開始了。並且頒布了幾部相關法律。靠近大馬士革的一個地區已經準備就緒,事實上基礎設施建設在一個月前就開始了。所以說,我們已經開始行動,努力接觸商界人士,尤其是來自友好政府和友好國家的商人。

傅曉田:敘利亞的經濟受損程度究竟有多嚴重?在過去五年裡,敘利亞貨幣的貶值幅度高達百分之七八十。

阿薩德:損失非常慘重,高達數千億美元。10% 的學校被損毀,30%的公立醫院受到破壞、無法運行。基礎設施、電力同樣如此。這是戰爭必定會帶來的惡劣影響,令人痛苦。但同時這也是一次機遇,可以藉此機會在戰後繁榮起來。因為對於任何經濟體來說,重建都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尤其是戰後重建。

傅曉田:人們常說,沒能將你打倒的會讓你變得更強。您自認為相比五年前,現在變得更強了嗎?

阿薩德:就我自己而言,只有敘利亞人民更強,我作為總統或者政府官員才會覺得更強。這不是個人能力問題,而是國家能力問題。我們國家的能力與敘利亞人民息息相關。敘利亞人民遭受了很多磨難,失去了很多東西,但與此同時,如果你在敘利亞四處看看,你就會發現敘利亞人民意志堅定、不屈不撓。我們對抗的恐怖分子來自全世界100 多個國家。恐怖分子獲得來自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支持,比如美國,還有世界上最富裕國家的支持,比如沙烏地阿拉伯和卡達。即便如此,敘利亞人民沒有被打敗。所以,敘利亞人民的確十分堅強,而且在抗擊恐怖主義的過程中正在變得愈發堅強。

傅曉田:在過去五年裡,您肯定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如果有機會重來,有沒有在這五年時間裡的什麼事情是您會希望換一種方式去處理的?

阿薩德:事實上,這裡有戰略和戰術兩個層面。在戰略上,我們的出發點有兩個。第一,我們從第一天起,就下定決心要抗擊恐怖主義。這個立場我們從未改變——要打擊恐怖主義,保護人民。第二,要開展對話。也是從第一天起,我們就敞開大門歡迎任何形式的對話。有些反對派接受了,有些則不接受。因此,我認為我們的方法和戰略沒有問題。我認為我們應該繼續敞開大門鼓勵對話,繼續抗擊恐怖主義。這一點,我們絕不會改變。你剛才提到的大部分問題都是戰術問題。戰術當然要變,因為我們每天都會犯錯誤。今天是正確的決定,到明天就可能是錯誤的。舉個例子,我們原以為很多敘利亞人是在為自己的國家工作,結果卻發現他們是在為恐怖分子賣命;還有些人則是為其他國家工作,幫助外部國家實現目標。諸如此類的例子很多。所以從戰術層面來看,錯誤在所難免。

傅曉田:您在位的時間遠遠超出了敵人或者對手的預期。五年前,是什麼讓您相信可以堅持到至少是現在的?

阿薩德:首先是因為我相信敘利亞人民。我相信,我是在為我的祖國、為敘利亞人民奮鬥,不是為了我自己。西方國家想把敘利亞局勢描繪成是總統的問題:「他不想放棄權力。他不想放棄這把交椅。他為了保住權力不惜屠殺人民。」但事實並非如此。當你遭到的反對不僅來自敘利亞境內的恐怖分子,還來自最強大的、最富有的國家,你怎麼能做到堅持五年不倒台?因為你至少得到了半數以上敘利亞人民的支持。我不說是絕大多數人,但起碼有超過半數的敘利亞人民支持我。

沒有他們的支持,我怎麼可能繼續作為總統存在?總統不是超人,而是得到民意支持的普通人。西方國家的問題在於他們不了解敘利亞人民,也不了解這個地區。所以他們最初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以為幾個禮拜或者幾個月就能解決問題,就像在突尼西亞和埃及那樣。現在他們失算了,想推卸責任,找個替罪羊,就說是我的問題,或是其他什麼原因等等。實際上,是他們自己打錯了算盤,而我篤信敘利亞的人民。

採訪結束以後,巴沙爾·阿薩德簽名留言時認真地詢問曉田的名字應該如何發音。

I enjoyed very much my first interview with Fu of Phoenix Channel in Damascus. I wish all the

people who view this channel all the best, and the Chinese people all the prosperity.

Bashar al-Assad

很高興有機會在大馬士革與鳳凰衛視傅女士進行我們的首次採訪。向鳳凰衛視的所有觀眾致意。祝人民生活繁榮安康!

巴沙爾·阿薩德

編輯:蒙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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