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安 | 創新者的窘境

2017年02月08日

領先的共享經濟模式公司滴滴出行面臨最為艱難的一刻。

還在去年，全球領先的行業標杆Uber宣布退出市場，將其在設立的業務併購進了滴滴，這是滴滴成立以來最為輝煌的時點。

消滅競爭，固然去除了卧榻之側的隱患，但新的問題接踵而來。

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是新發展理念。滴滴模式，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出行難出行貴的頑疾，也符合新發展理念，其發展一度獲得交通監管部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行，勢頭頗為生猛。

計程車司機從滴滴公司的補貼措施中獲益，計程車運營方則受困於滴滴大力推出快車等業務帶來的衝擊。

計程車行業站在了滴滴的對立面。

一些人被樂觀的情緒沖昏了頭腦，以為計程車行業由此將洗牌，甚至未來還需要不需要計程車這個行業都不重要了。

創新者顛覆者總是津津樂道馬車與汽車的故事。馬車行業對汽車業也曾發起了激烈的抵制，甚至也贏得法律支持。如英國竟然曾通過一個紅旗法案，規定一輛汽車要有三個人開，其中一個人步行在車前，舉著紅旗，汽車不能跑到紅旗前面。現在看該法案之荒謬，但該法案竟然運行了多年。馬雲曾在烏鎮互聯網峰會上舉了這個例子，以說明英國因為紅旗法案，錯過了汽車業的發展。

人們也總是喜歡舉柯達的例子。作為發明了大部分數碼攝影專利的膠捲公司，最後被自己顛覆了。柯達已死，數碼永生。

紅旗法案的例子和柯達的故事很有啟發性。但真實世界的商業邏輯並由不是故事和情懷決定的，而是利益博弈使然。

遺憾的是，滴滴出行偏偏遇上了北京和上海這兩個特大城市的軟肋：汽車業分別是北京和上海最重要的支柱產業之一，都是稅收大戶；本地居民的就業也受到外地人的衝擊。

因此，不難理解，北京和上海為何分別出台了相關政策規定。如滴滴平台只能用北京或上海本地戶籍的司機，並駕駛合規的汽車。所謂合規的汽車，恰巧是為本地汽車業量身設置的標準。

對於滴滴來說，遠水解不了近渴。紅旗法案的例子無助於政策制定者心甘情願著眼於未來¬ 年甚至更遠的打算，而放棄對當下利益的保護。

改革如果不能創造帕累托最優（Pareto Optimality，也稱為帕累托效率，是指資源分配的一種理想狀態），創新者如果不能共享利益，其帶來的阻力足以讓美好的模式遍體鱗傷。

共享經濟的兩大模式，Uber和Airbnb，前者對計程車行業影響巨大，後者對酒店業影響不小。但Airbnb不會革酒店業的命，因為服務類型完全不一樣，體驗不一樣。Uber是要摧毀一個具有近百年歷史的特許經營牌照行業，其遭受的激烈抵制遠甚於當年的馬車和汽車行業之間的對立。

經過此番博弈，類似於滴滴這樣的創新者或許更深刻地理解了創新的窘境：當創新不能惠及被顛覆群體的利益時，勝敗之間，就如上帝擲骰子。沒有什麼是必然的，也沒有什麼是應該的。人類社會的活動並不總是順著歷史潮流的。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滴滴繼續犯了一連串錯誤，測試和運行良久的加價和調度費風險敞口終於爆發，成為新的風口浪尖。

公共情緒是非常複雜、非理性的。市場化和共享經濟，公共理性一定是大聲支持的，但這種支持又是具體的，當在雨雪天氣，總也打不到車，而且還肆無忌憚翻倍加價和收取高額調度費才能叫到車，那等待的公共情緒必然是非理性和無情的。

在商言商。也許滴滴自己覺得也很委屈。支持滴滴的一方會振振有詞，雨雪天氣，本來就車少打車的多，說好的市場經濟，價格調節不是天經地義嗎？

不能說加價和調度費邏輯不對。因為經濟學教科書開宗明義，需求增加，價格上漲。只能說這個邏輯很危險。從生活常識看，不能因為早晨捷運擠，捷運也臨時調價；飯館排隊人多，菜單臨時調價，那公共生活場景就會陷入一種混亂。

對於滴滴來說，與計程車行業的差異化競爭，在真正共享服務理念和服務效率的同時，解決出行的多樣化需求比獨佔一個市場要重要得多；

在雨雪天氣時刻，一方面鼓勵司機多出車，給予必要的補貼；另一方面，對平時打車積分高、信用等級高的乘客以更好的服務，從而建立良好的公共形象和公共信用，也比簡單粗暴的加價和收取高額調度費模式要好得多。

在艱難的時刻，滴滴出行，正遭遇創新者的窘境。未來取決於創新者的格局，趨勢並非既定必然。iWeekly周末畫報，全球視野的精英數字媒體，1000萬用戶的移動閱讀之選提供iPad/iPhone/Android多平台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