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過《科幻世界》2001年以前登載的經典科幻短篇。那麼不妨整理一下《譯文版》登載過的經典奇幻短篇。所謂「短篇」,指的是區別於「長篇」的長中篇、短中篇和短篇。為了敘述方便,以上三種篇幅皆簡稱為「短篇」。
2014年那會兒,《譯文版》登載的長篇質量大跌,科幻是看開頭能猜結局的高科技驚悚/冒險,奇幻是瑪麗蘇少女心。反正看得我無精打采。當我得知《吸血鬼 月》的作者是一位受過感情創傷的男性作家,差點兩眼一黑背過氣去:「你一大老爺們兒寫這種女性視角吸血鬼YY文就不臉紅嗎?!」也是那時,我的觀感發生兩種轉變:一,短篇小說比長篇小說更精彩;二,非長篇篇幅,奇幻小說比科幻小說更精彩。所以當我看到有知友說「國外奇幻腦洞沒有國內奇幻大,主題翻來覆去那幾種」,登時「噗噗」吐了一升血:誰給你勇氣說出這種言論?!梁靜茹嗎??!!由於引進原因,國內奇幻長篇以史詩奇幻為主,導致一些讀者將「奇幻」和「史詩奇幻」掛鉤。那麼……我結合《譯文版》和歷年雨果、星雲和世界奇幻獎安利奇幻短篇。如無說明,以下作品都有中文版。
首先是引進的短中篇選集。
尼爾-蓋曼是國內短篇選集引進最全的作者,目前選集有《易碎品》、《M代表魔法》、《煙與鏡》和《高能預警》,還有中長篇單行本《卡蘿琳》(中譯名《鬼媽媽》)和《睡美人和魔紡錘》。我也不知道為啥他在國內享有如此高的待遇。基本上,他的幾部獲獎長中、短中篇,國內都有中文,包括星雲、雨果雙獎長中篇《卡蘿琳》,雨果獎最佳短篇《綠字的研究》(我看過的最精彩克蘇魯同人),世界奇幻獎提名短篇《修格斯的特釀》(又一篇克蘇魯同人)、《巨魔橋》、《十月之椅》,以及一大堆軌跡獎獲獎短中篇——軌跡獎喜歡捧大牌,類似金球獎,權威度不足。我認為蓋叔的短篇比長篇更好,同志們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喬治啊啊馬丁有短篇合集《夢歌》,收錄其最知名作品。其他短中篇零散於《譯文版》。馬大爺的奇幻短篇分為兩部分:八十年代跟風恐怖小說,寫了一些都市恐怖奇幻,短篇代表作是《梨型男》、《狼皮交易》和《子女的肖像》。九十年代后專心於「冰火」世界創作,寫了一系列基於「冰火」的中長篇:《龍之血脈》;收錄於《七王國的騎士》的三部中篇《雇傭騎士》、《誓約騎士》、《神秘騎士》。我覺得他現在擴展「冰火」設定不亦樂乎,已經忘了填正傳大坑的本職工作...
H-P-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蘇魯神話短中篇各種版本的合集。不一定符合現代人閱讀口味,了解就好。
蘇珊娜-克拉克的《英倫魔法拾遺》是基於《英倫魔法師》世界觀的短中篇合集。她的長篇《英倫魔法師》當年引起轟動,不僅拿到雨果獎和世界奇幻獎最佳長篇,而且入選各種主流文學獎項。奈何文化隔閡,不太對國人口味,居然被稱為「垃圾」,我登時又「噗噗」吐血....《英倫魔法拾遺》收錄了世界奇幻獎入圍短篇《西蒙內利先生,或曰仙靈鰥夫》,此外《湯姆·明風,或曰索爾斯比仙橋落成記》和《葛雷斯•厄迪爾莊園的女士們》也很有趣。如果你喜歡簡-奧斯丁的小說,不妨看看蘇珊娜-克拉克的作品。
還有一位作者不可不提:斯蒂芬-金。是的,他最知名標籤是「恐怖之王」,但作品一直有幻想元素。「黑暗塔」系列且不提(順便說一句,改編電影撲了),第一部出版作品《魔女嘉莉》,講述少女遭遇霸凌,忍無可忍下爆發超能力予以報復。《閃靈》有鬧鬼的旅館;《綠里奇迹》有擁有神秘治癒能力的黑人囚犯;《迷霧》講述美軍在小鎮進行秘密試驗,從異空間召喚出一群怪物(影射克蘇魯神話);《它》是電影《小丑回魂》的原著,講述一群孩子在少年和成年時期兩次聯合對抗小鎮怪物,《怪奇物語》的靈感便源於此。說到這我想起自願毀容的四妹:
這狀化得連親媽......親哥哥都認不出來啦!!
天地良心,四妹依然貌美如花(請看這毛茸茸的大長腿
在關於電影《肖申克的救贖》的討論中,有知友說原著是三流小說,我....我已經吐不出血了...類型小說就那麼不招人待見嗎?1982年,斯蒂芬-金髮行中篇選集《四季奇譚》,入圍世界奇幻獎最佳選集提名。收錄的四篇小說,有三篇改編為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屍體》(改編為電影《伴我同行》)、Apt Pupil(改編為電影《納粹追兇》)。這就是所謂「三流小說」?
厄休拉-勒古恩的《地海故事集》是基於「地海」世界觀的短中篇合集,《尋查師》和《蜻蜓》入圍世界奇幻獎提名。此外還有短篇作品集《變化的位面》。
柴納-米耶維的短篇合集《尋找傑克》,可以幫助你了解新怪譚風格。
雷-布拉德伯里的四卷短篇自選集,《暗夜獨行客》、《親愛的阿道夫》、《殯葬人的秘密》和《夏日遇見狄更斯》。每卷25部短篇,共100篇。如果僅將老雷定位於「科幻作家」未免太侮辱人了!
一些印象深刻的短篇,大多登載於《科幻世界 譯文版》。
羅傑-澤拉茲尼,《獨角獸的棋路》,1982年雨果獎最佳短中篇。一個人類以世界的命運為賭注,與異世界的獨角獸下起了國際象棋。馬大爺宣稱這篇小說來自他的創意,小說中人類的名字就叫「馬丁」。後來馬大爺寫了一部姐妹篇《局中變》。
康妮-威利斯,《尼羅河上的死亡》。如果我沒記錯,康妮-威利斯是唯一一位獲得雨果獎四個小說類別(長篇、長中篇、短中篇、短篇)獎項的作者。作為女作者,她獲獎那會兒雨果、星雲獎還沒有「多元化」,完全靠實力拿獎。《尼羅河上的死亡》與著名偵探推理小說《尼羅河上的慘案》英文同名,創作也基於此。三對夫婦結伴乘飛機去埃及旅遊,各懷心事:其中一對夫妻的丈夫和另一對夫妻的妻子公然調情;第三對夫妻的妻子沉迷於埃及旅遊指南和《死亡之書》無法自拔;老婆出軌的丈夫自暴自棄,無精打采。而飛機一陣顛簸,似乎進入某個神秘的世界...康妮-威利斯的文字有種特別的幽默感,寫科幻幽默也很有一手,參見獲獎小說《即使是女王》。
大衛-布林,《雷神托爾交鋒美國上尉》。不,這不是漫威同人。二戰時期,納粹德國召喚了一群北歐神祇,這些神輕鬆秒殺諾曼底登陸盟軍,導致盟軍節節敗退。蘇聯完蛋,英國完蛋,美國靠叛逃的洛基勉強和眾神打個平手,一直打到五十年代。美國上尉不是超級英雄,只是普通人類,他艱難的尋找對抗北歐眾神的辦法。
特里-比森,《熊發現了火》。星雲、雨果雙獎,西奧多-斯特金紀念獎獲獎,以及一大堆獎項和提名。這篇小說難說是奇幻還是科幻,作者特里-比森很擅長這種界限模糊的小說。主角的母親生病住院,時日無多。在看望母親的路程中,主角發現失蹤多年的熊群回來了,由於可以使用火,它們冬天不再冬眠。這一奇景伴隨著母親的病情一路發展。特里-比森還有一部短篇《英國遠航記》,背景為拿破崙時代,英國是一塊漂流的板塊。
凱濟-約翰遜是各種幻想文學常客。她寫了不少基於日本怪談的奇幻小說——不,我不喜歡。但有兩部奇幻小說非常好。一篇是《二十六隻猴子》,世界奇幻獎最佳短篇,一個失去人生目標的女人通過跟隨二十六隻猴子、猩猩、長臂猿組成的馬戲團巡演,逐漸改變自我。這是我最喜歡的奇幻短篇之一。另一部是《霧上架橋的男人》,星雲、雨果雙獎長中篇。有一件坑爹的事:《譯文版》曾登載《霧上架橋的男人》,但故事戛然而止,留下我一臉懵逼。很多年後才發現《譯文版》只登載了前半部分...我...我不吐血了,還是跳珠江吧....後來我又吭哧吭哧看完了英文版。
男主角是建築師,他的家族世代為建築師,在帝國各處修建建築。男主角的新任務是到一座小鎮修建一座橫跨霧河的橋。霧河上流的不是水,而是霧。霧有腐蝕性,其下有魚,還有巨大的生物「大主」,無人見過真面目。由於沒有橋,渡過霧河靠渡船,時不時有渡船被霧吞噬。小鎮的居民以職業作為姓氏,爆破工姓Breaker,鐵匠姓Smith。主角結識了渡船女工Ferry,她的父母、哥哥、姐姐作為渡船工都被霧吞噬,一個人失蹤,家族另一個人便接過職業。如果女工失蹤,她的侄子會成為新的渡船工。
這並不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凱濟-約翰遜本來就偏向純文學作者,筆鋒平淡卻滲透情感。男主角花了五年時間修橋,他改變了世界,也改變了自己。霧上的橋改變了小鎮,促進帝國經濟,也改變了當地鎮民,一些參與修橋的鎮民將姓氏改為「Bridge」。他愛渡船女工,但也改變了她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建橋的過程對自己的改變。這種體驗很難付諸文字,大家都去看看好嗎?
布蘭登-桑德森,《皇帝的靈魂》。這篇小說太精彩啦!太精彩啦!!看完后我雞凍得嗷嗷叫!!在我看過的雨果獎最佳長中篇小說中,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篇。在書中世界,存在一種職業「印章師」,印章師通過雕刻印章改變事物的外形乃至「本質」。女主角便是一位印章師。皇帝遭遇刺殺,雖然倖免但失去意識,成了活死人。一群重臣將女主角軟禁在皇宮,命令她在規定期限內以印章重塑皇帝靈魂,若不成功小命難保。重臣間勾心鬥角,對女主角各種威脅拉攏。女主角自知就算成功,掌握皇帝秘密的自己也難逃一死。故事便在緊張的氣氛中展開:女主角能否重塑皇帝靈魂?能否逃出生天?精彩的故事開始啦!
《皇帝的靈魂》被布蘭登-桑德森的經紀人稱為作者最佳短篇小說。他的特點是架構一套嚴絲密合的世界觀和戰鬥系統,人物戰鬥完全按照規則來。《皇帝的靈魂》中女主角脫離險境——是的我劇透了但完全不影響小說的精彩——靠的是對規則合理利用,而不是運氣、嘴炮和突破設定(賽亞人暴走那種)。另外,小說創作靈感來源於作者參觀台北故宮博物館時看到的印章,他對此很感興趣,收集資料寫了小說。也就說,這完全可以成為東方背景的小說。國內有奇幻作者能作出這般嚴謹的設定嗎?提醒我一下。
特德-姜,《地獄是上帝不在的地方》。雖然滿滿宗教元素,這篇小說太強了。假設,上帝和天使類似一種自然現象,就像...地震:你無法預測地震發生的時間、地點,無法預測具體受害者。在小說中,「天使顯靈」就是這樣:有人治癒,有人死亡(因為顯靈導致的意外),有人失明,有人上天堂,有人下地獄。完全隨機,無法預測。天使顯靈與地震的區別是天使會大喊:「看啊!這是上帝的口諭!」你能通過信仰地震而改變地震結果嗎?同樣,信仰上帝也無法改變任何結果,即使再虔誠,死後也會掉入地獄——得,「因信得救」那套全丟掉了。
我認為特德-姜的小說不應歸於「硬科幻」,而應稱為「強設定」——我習慣以設定強弱區分科幻和奇幻小說,比如布蘭登-桑德森便是典型強設定作者。特德-姜即使寫奇幻小說,也有一套嚴密的邏輯設定,藉以進行各種思想實驗。當然,不管怎樣特德-姜都會暴露自己宿命論死硬粉身份。
有三位極為出色的作家由於引進原因,作品不為大眾所知,我曾經大力安利過。
K-J-帕克連續兩年獲得世界奇幻獎最佳長中篇獎。他創造了以中世紀為背景的「烈日驕陽」世界,人物狡黠又帶有自毀傾向。目前國內引進了十三部短篇,《以愛之名》、《借人以圖》、《鳴唱的小代價》、《紫與黑》、《藍與金》、《太陽與我》都非常出色。
邁克爾-斯萬維克是大師級作者,橫跨科幻和奇幻。他很善於描摹角色細微情感,奇幻短篇《無線電波》曾獲世界奇幻獎,講述一個人死後靈魂的懺悔過程,這是我心中作者最好的奇幻短篇。同時斯萬維克也能展開奇詭想象,比如《狗說汪汪》:在一個背景不明的時代,一個人和一條狗在英國倫敦展開大冒險。這條狗經過生化改造,能直立行走,能說人話,還穿衣服,甚至對女性有獨特的吸引力...這裡有躲在數據機里的惡魔;有經過生化改造的女王,全身散布三十六個大腦,體型大到需要重型卡車運送;有女王的狒狒護衛...所以這是科幻還是奇幻?
傑弗里-福特是奇幻領域的大師級作者,雖然僅獲得一次星雲獎(《冰淇淋王國》),但是世界奇幻獎常客,多次提名、獲獎。去年看了作品特輯,大感興趣,發現以前《譯文版》多次刊登作品,然而我全忘了...有些評論將傑弗里-福特划入新怪譚,不過他更偏向鄉野怪譚,很多作品帶有恐怖小說特點。短篇《聖物》(我最喜愛的作者作品)、《淹死城奇遇》、《甲殼城》、《海格峰事件》、《百里香惡魔》都非常有趣。2013年《秋天博物志》入圍世界奇幻獎,這是一部基於日本怪譚但發生於現代的恐怖故事。最近《譯文版》刊登一部長中篇《暮光棄兒》:三個高中好友,上了大學后依然保持聯繫。其中的女孩是考古系,拉著兩個朋友到一棟廢棄大宅挖寶,結果揭開大宅不為人知的秘密。
其實上面三位作者有共同特點:寫作技巧爐火純青,想象力也不拉後腿,甚至有驚人之處,所以作品相當好看。《暮光棄兒》在傑弗里-福特的作品中不算突出,缺乏驚喜,但驚悚的氛圍渲染頗到位。像這樣的作者寫不出「差」作品。總之——哪家好心的出版社能組織出版這三位的短篇選集啊?
相對的,我不喜歡蕾切爾-斯維爾斯基,她靠寫作技巧彌補孱弱的設定,即使多次獲獎。她的《假如你是恐龍,吾愛》是炫技之作,每一段的結尾是下一段的開頭,環環相扣完成故事。《女王窗下采紅花的夫人》則是星雲獎最佳長中篇。女主角是一位女巫,她生活的時代由女王和女性貴族統治,男人毫無權利。某日她為女王探查敵情,意外中箭而死,死時被施以魔法,靈魂時時被女王召喚回現實,為女王出謀劃策。當她發現她的死亡由女王造成,於是同意女王女兒的叛亂請求,幫助女兒殺死女王。然而不久,新女王的統治也發生危機,女主角為新女王提供建議,便墜入黑暗。本來故事到這裡便可結束——不,開腦洞的時刻到了。女人統治的時代成為過去,女主角逐漸成為傳說,她不斷被召喚回現世,召喚者有男有女。時代更替,直到她遇到一位召喚者,兩人成為好友。然後...腦洞更大了,自己看吧。
說到召喚,我很喜歡一部長中篇《長柄勺子》。這是一篇幽默奇幻。故事發生在20世紀初,男主角是魔法師,正在研究長生之術,卻招惹不明勢力,遭到暗殺。為了查明真相,他從地獄召喚了一個惡魔——準確的說,是一個半人半蜘蛛的女惡魔,衣著暴露,觀念開放,最喜愛的捕獵方式是將獵物包裹在蛛絲中,令獵物在持續不斷的性高潮中被消化....當然,和這樣的惡魔合作也許有生命危險,但女惡魔說地獄太無聊了,「給我找點樂子吧,我保證不吃你。」於是兩人攜手冒險。這種既殘忍又天真的人物設定似乎是萌點,比如女惡魔喜歡時尚雜誌和新款毛衣(??);而魔法師嚴肅正統,坐懷不亂——這不是標準CP嗎?請為魔法師和女惡魔寫上一百篇愛情小說蟹蟹!
關於少數族裔的幻想小說,我認為《瓦庫拉泉》比《賓蒂》更好。雨果、星雲最佳長中篇雙獎提名,世界奇幻大獎最佳長中篇獲獎者。這個故事得從電影《人猿泰山》說起。上世紀三十年代,《人猿泰山》劇組在瓦庫拉泉拍攝電影,男主演是游泳運動員出身,相貌俊美,身手矯健——這應該是影射約翰尼-韋斯默勒。在拍攝過程中,一位黑人女孩迷戀上他,兩人有了孩子。但電影拍攝結束后,男演員便離開了。孩子長大,投身六十年代黑人民權運動。孩子的孫女又長大,成為博士,回到瓦庫拉泉尋訪祖輩的文化。
涉及少數族裔、性別和性取向平權、全球化主題的小說,有一個我不喜歡的特點,即弱勢者傾向:主角作為弱勢群體,各種慘,吼吼慘,內心OS一旦跑起來跟勒芒24小時拉力賽似的停都停不下來。《賓蒂》也有這毛病。《瓦庫拉泉》便沒有這種傾向,即使閱讀中我有意尋找。小說的幻想內容很少,加起來就三段話吧,這導致國內有評論說:「騙人!這哪是奇幻小說!」娘滴!奇幻小說難道還要根據所佔比例來決定嗎?!你當是泡咖啡嗎?!《瓦庫拉泉》體現了幻想小說文學化傾向。
托馬斯-奧爾德-赫維爾特,《雷沙革村的讀墨人》。這是2014年讓我印象最深的奇幻短篇之一。作者是荷蘭人,卻以泰國水燈節為背景。每到水燈節,上游的鎮民便將願望放在水燈,順流而下。男孩瓜仔的村子在下游,經常接到水燈。村長和和尚偶爾滿足人們的願望(比如偷一條水牛,替換許願者的病牛),再大肆宣揚,於是更多的願望和錢財漂到村子,錢財被村長和和尚瓜分。這個村子的村民也有自己的願望。有一天瓜仔聽見村長和和尚的計劃,被和尚追至水中溺死,但也因此,村民的願望都實現了...
瑪麗·雷科爾特,《烏爾黑維斯的母親們》。星雲獎和世界奇幻獎提名。我提過這篇小說。一個神秘男人使一個小鎮的女人全部受孕,而生下的嬰兒帶著翅膀。這一奇異現象改變了小鎮女人的生活。
達里爾-格雷戈里,《安然無恙》。世界奇幻獎最佳長中篇,都市奇幻。一個心理互助會的成員都是能夠看到「異世界生物」的特異人士,這給他們帶來極大困擾。男主角是經常和怪物打交道的經驗豐富人士,他從某次事件中倖存,成了名人。他參加心理互助會,也為了能保護與會者。最終,「我們都會安然無恙」。
《海豹女妖的故事是給失敗者聽的》則是2014年我最喜愛的奇幻短篇。你可能聽過這個故事:一個男人撿到一張皮,藏了起來,不久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尋上門來,兩人結婚生子。故事結局不變,但方式不同:比如有一天女人在打掃房間時發現了藏在床下的皮;或者男人換衣服時忘了將藏有皮的箱子鑰匙收好,女人洗衣服時發現了鑰匙;再或者,兩人的孩子傻呵呵的拿著皮問女人:「媽媽這是什麼?」總之,女人披上皮,變成海豹,頭也不回的回歸大海,丟下後悔不迭的男人和痛哭流涕的孩子。一群失敗者。
《海豹女妖的故事是給失敗者聽的》的故事有點不同,比如海妖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比如他的人類伴侶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比如故事的敘述者不是人類男人,而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個女人。但她依然是失敗者。比如她發現了那張皮,導致海妖離開;比如海妖離開時暗示「如果你召喚我,我會為你回來」,而她顧忌友誼不願這樣做;比如她的生活一片潦倒,但不忍心告訴好友,他的愛人的皮正披在商店櫥窗的模特身上....一個失敗者的悲慘故事,卻透著古怪的幽默感:當女人問海妖「你的親戚是什麼人」,海妖回答「他們不算是人」,於是女人以為他的意思是殺人犯或者癮君子或者「呆在福利措施齊全的監獄里剔牙花」。後來她說:我寧願自己當初的猜想成真。同樣「悲慘的幽默」,後來有一篇《兼職教師的死後生涯指南》也很出色。自殺而死的兼職老師靈魂被困於學校,她也藉此目睹學校人間百態。
我要強調一點:幻想文學體現出向純文學靠攏的趨勢,指望劇情跌宕起伏、想象超越極限的「A片式體驗」是越來越不可能了。我也提到過,看過的科幻/奇幻小說越多,我對「文學」的部分便越看重。我一度認為科幻小說比奇幻小說遭受更多限制,不過2015年和2016年我最喜歡的兩部幻想短篇都是科幻小說:《出賣月亮的人》(西奧多-斯特金獲獎)和《新媽媽》(星雲獎提名和西奧多-斯特金獎提名)。今年《譯文版》依然有不少有趣的短篇,年底我會寫篇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