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浪潮下：遊戲媒體人火狼的偏與執丨特寫

作者/吳寒雪 編輯/曹樂溪

「曾經，我們身上集中了讀者艷羨的目光。現在，我們心中苦惱著如何跨越年齡的鴻溝，做出小我們十幾二十幾甚至馬上三十幾歲的用戶喜歡的東西。」

2017 年 5 月 29 日，火狼在朋友圈裡 po 出了一張上海前往武昌的火車票。自費參加鬥魚嘉年華，到處拜碼頭、抱大腿，成為這個前媒體人、現遊戲主播的日常。「我是火狼，有空來看看我的節目吧」，這是他不加修飾的獨白，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收穫一些善意的回應。

遊戲媒體人是火狼一直引以為豪的工作，在《電腦遊戲攻略》做編輯的八年，奠定了他最初對內容的審美。「創業之前我參加的活動大部分都是對方包機票包住宿，偶爾還會被奉為上賓進入 VIP 的區域。」

但隨著平面媒體日薄西山，火狼們也需要另謀出路。2009 年，火狼離開了因為「傲慢與遲鈍」日漸衰落的平媒，做過遊戲網媒做主編，當過市場經理、桌游吧老闆，還和朋友創立了手游媒體，但都沒有找到振奮的姿態。

第一期節目開播前，眾編輯在演播室留影

2016 年底，火狼決定將最後的籌碼壓在彼時年輕人群中正火熱的直播上，正式下海成為一名在直播平台做內容的「主播」。

對於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新稱謂，火狼有些拒斥，「希望有朝一日你們能夠這樣評價我，狼叔並不是主播，而是在直播平台做內容的遊戲媒體人。」

火狼在微博上介紹自己：火狼，一輩子的遊戲媒體人。執拗背後卻充滿迷茫。「除了遊戲媒體，我還會什麼呢？」

在直播平台做內容

2016 年 12 月 16 日開播的《狼叔說遊戲》是一檔以火狼為中心的遊戲直播脫口秀節目，平均直播時長 2 小時。作為首要戰場的鬥魚直播間，經過 5 多個月的運營，目前共有 2 萬 9 千餘人的訂閱。面對動輒幾百萬訂閱的遊戲主播，火狼直播間的訂閱顯得微不足道。

直播，並不是火狼一個人的事。

為了將優質的內容呈現在這近 3 萬人的面前，火狼的 8 人小團隊需要馬不停蹄的忙上整整一周。「我們每個編輯身兼數職，不止要做文案編輯，還要做編導負責技術上的活兒，比如說攝影，導播等等。」

他們的工作流程依舊保持著傳統媒體的步調。每天開選題會，定好當周節目的內容，分配到各個編輯手中，找素材，寫文章，設計節目效果。

節目開播前五分鐘，編輯仍在緊張對稿

團隊成員全是做文字編輯出身。要如何將書面文本有效地轉化成為視頻語言，他們也一直在摸索。

「太悶，太嚴肅了。」

「太長太啰嗦了，沒有笑點。」

第一期節目的 b 站錄播視頻下面最多意見集中在火狼磕磕絆絆的主持上——「不流暢」、「不適合做主持」。許多觀眾拿火狼的節目與《史丹利快報》《暴走玩啥遊戲》相比。這兩款節目均是沉澱多年的視頻脫口秀節目，廣受玩家歡迎。

「視頻節目跟直播完全是兩個體系，錯了可以重錄，但直播只能一直繼續下去。視頻節目的用戶口味已經被養的太高了。」

更重要的是，視頻節目需要時間培養用戶基礎，火狼的公司財務狀況從 2015 年就一直遊走在懸崖邊緣，按照火狼的話來說，「公司熬不起」。

「直播，從公司運營上來說，很快就會有一些收入。打賞，簽約，包括前不久我們也實現了一些廣告變現。」但這些錢對於一個 8 人的，在上海這個寸土寸金地方討生活的團隊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我們的編輯都拿著行業偏低的薪水，甚至有幾個月開不出薪水。」

「純坑錢的遊戲就不要往下說了」

《狼叔說遊戲》起步階段，投放的廠商並不多。

木七七是第一個在節目中投放的廠商。木七七創始人陸家賢告訴預言家，這不是一個商業行為，純粹是被火狼的執著所打動。「如果純粹從理性角度考慮，狼叔一定不是一個好的傳統意義上的『好渠道』。」這樣的合作無法用投入和產出比來概述，「我認為這樣的合作是做內容，而不是買廣告。」

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家賢認可《狼叔說遊戲》的節目價值，希望未來可以持續與這樣做內容的團隊合作。但他也表示這種合作是「私人體驗」，「我不認為我的體驗可以傳遞給其他人。」

火狼第一次在節目中完成「防不勝防」的廣告插入

常常被拿來比較的《史丹利快報》《暴走玩啥遊戲》先後接受了來自各種廠商的冠名和投放。《狼叔說遊戲》也開始慢慢嘗試在直播節目中插入「防不勝防」環節。

但接受投放不代表火狼及團隊成員放棄原則，甚至，為數不多的廣告商也要經過反覆篩選。「其實我們合作都是一個套路，先看你們遊戲行不行，純坑錢的遊戲就不要往下說了。」

目前，《狼叔說遊戲》的團隊依然需要面對盈利的窘迫。編輯鱈魚將過而立之年，最開始憋著一口「想做出點東西」的意氣加入火狼的團隊，隨著時間的推移，團隊生存越來越艱難。「最慘時候兜里 7 塊錢，飯都吃不起。」

促使還留在團隊里的人堅持下去的動力就是「相信這件事能成」。鱈魚說：「狼叔是一個能做出事的人。很多老闆稀里糊塗地騙投資人一兩年錢就完事了。吃苦是節目本身，說心裡話，我們這節目真的不錯，不想稀里糊塗就沒了。」

直播火爆背後的內容匱乏

5 月 30 日，鬥魚嘉年華落下帷幕。自費去「拜山頭」的火狼連夜從武漢趕回上海。「（鬥魚嘉年華）收穫不小，抱大腿拜碼頭，居然有的大主播是我讀者，主動和我打招呼。」火狼了解到無論是直播平台還是主播都需要好內容，「哪怕是單純打遊戲也要肚子有貨，否則會很快被淘汰。」

火狼告訴預言家，這些冬粉百萬以計的當紅主播對他們的內容和前途都很認可，「都說平時一定要多直播多刷臉，所以這周開始我們除了周五天天直播了。」

「直播間關注超過 2 萬就穿女裝！」

據鬥魚官方公布，5 月 28 日- 5 月 30 日，為期 3 天的鬥魚嘉年華現場觀眾累計 35 萬人次，線上累積觀看 1.7 億人次。鬥魚嘉年華的火爆程度堪比舉辦了 15 屆的 ChinaJoy ，直播平台的主播們火爆程度可見一斑。

但是，過了野蠻生長期的直播產業面臨著一個嚴峻的問題——高同質化和不能自我造血的內容。對於直播平台而言，挖掘優質的直播內容刻不容緩。「今年我們已經上了 3 款直播綜藝，接下來還有十幾款。」一家頗具規模的直播平台告訴預言家，直播綜藝在內部已經上升到戰略的高度了。

直播一檔完整的節目要求非常高，國外成功的綜藝都以脫口秀、荒野求生節目為主。「但脫口秀的頭上有一道紅線，限制重重。」該直播平台的市場人員對預言家表示， 相比內部孵化、扶植一個新團隊，直播平台更願意花錢買一個綜藝節目的獨家直播平台播放權。「各家直播平台根本不敢斥巨資打造直播綜藝，沒有人能確定這條路是否走的通。」

PGC未來路在何方？

直播平台們還在原地觀望未來的路在何方，而火狼則認為能不能做成 PGC 的關鍵不在於怎麼將傳統綜藝搬上直播平台，而是能不能摸清楚直播的命門在哪兒。

「直播平台不是電視節目，照搬傳統綜藝根本行不通。」火狼認為，直播平台的 PGC 應該有粗糙的精緻感、長久的陪伴感、即時的互動感和隨機的驚喜感。為了摸清直播的命門，火狼和他的團隊嘗試過許多方式。讓火狼隱隱摸到 PGC 內容方向是某一期「模擬直播事故」。

火狼評論「磁暴步兵」楊永信

當時火狼在做一條非常敏感的新聞播報，在評價這條新聞時，觀眾只能看見火狼張嘴但聽不到任何聲音。觀眾在彈幕上紛紛刷「事故！事故！」「狼叔沒聲音！」「聽不到聲音，導播扣雞腿！」

但其實，這是一次故意製造的「節目效果」。「我看到節目效果出來了，就突然開口發聲，解釋剛才並不是直播事故，而是想要大家知道一下，什麼叫明明有人說話但卻什麼也聽不到。」這期節目讓火狼終於體會到了「直播的快感」，摸到了直播的命門。

火狼認為時間是驗證模式可行性的終極考核，難度在於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做內容都追求爆款，但爆款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就像一句話說的：『每個人都可以在互聯網上成為 15 分鐘紅人。』我們就在等這樣一個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