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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蠻故事如何動人?

在描寫小人物的慾望時,小說家的筆調節制而不加粉飾,這種筆法讓我想到了福樓拜,也想到美國的女性小說家奧康納。

讀王可心的這本小說集,讓我想到前幾年看過的一部阿根廷電影《荒蠻故事》——六個小故事,六種人生絕境,串連起一幕世間辛酸又粗糲的風景。

《頭頂一片天》里的五個中篇小說也是一片荒蠻意味,由賣腎到護子而殺人的父親,替人頂罪入獄終至無家可歸的長兄,與青春期女兒死都無法和解的母親,深陷婚外情慾泥沼、或長期忍受歧視與家暴的人妻。這些普普通通而又活得驚心動魄的人物,在作者筆下構成了這個社會某一部分的日常,或許我們很難看見這種日常的「受難」,或者身處於其中而並不自察,甚至察覺了也並不朝那暗黑之處多看,然而他們和她們到底存在。

這些存在者有一個大致相同的命運譜系,他們不如意,掙扎而毀滅,仔細來看,他們處於大致相同的社會層級之中。他們的「受難」有命運的偶然性,但更多地映照出他們所處的環境如同荒漠般讓人難以忍受,同時也激發人的「原始」之強力。這些人物無一不作出了大膽的決定,同時為這些決定承擔代價。

一個問題是,為何在這個日趨富足和穩定的世界里,還有這樣的荒蠻故事存在?它們是怎麼起因,又該如何收場?無論如何,這些故事喚起了我們的同情。那麼,一定是我們身處的世界還存在著邊緣地帶,難以言說,而其中的人們想要改變命運,唯有鋌而走險。

《頭頂一片天》和《樂園東區十六棟303室》兩篇小說中描寫的「西山」就是這樣一種邊緣地帶,西山是「吉林市最窮的地方」,被摺疊到最底層的空間。楊八想讓他的兒子考大學離開這裡,陸大壯通過替人坐牢的方式,讓家人得以離開。離開是唯一的出路,然而離開的過程異常艱難。像楊八夫婦、陸氏兄弟這樣的人,除了提供廉價勞動力以外,僅有另外一種剩餘價值,即身體——器官。楊八在電線杆上看到了求購腎臟的廣告,從這一刻開始,他就落入了一個美夢與噩夢交織的陷阱。同樣,陸大壯的頂班坐牢也是用身體去交換生存境遇的改變,但出獄之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卻再度從這個交換的結果中被排除了,無家可歸,最後還是這個地方接納了他。小說結尾處,陸大壯獨自躺在西山的岩石上,想起了童年,弟弟、暗戀的女孩以及母親,這一場景讓人想起哈代的《荒原》中那片高地,令人痛心。

這兩個男人都遭遇了悲劇,但在這樣的悲劇中他們自身究竟承擔了什麼樣的角色?我很欣賞作者恰到好處的心理描寫,在多數情況下採用了半限制性的視角,人物的內心活動處在一種半開放的狀態之中,會發生相應的變化。這種由「主體」到「客體」的轉變頗有意味,在故事中,楊八是個被侮辱與損害者,然而與小說集中的其他小人物一樣,他們作為受害者,與施害者分享著同一個邏輯。楊八之所以要去賣腎,是因為在他的想象中,用自己的身體(低成本),可以換來某種高收益(十五萬),這種自我商品化和投機的衝動,賦予了人物心理深度的可能,是交換與售賣的行為中的「自由選擇」權構造出人的主觀意欲與情境,當楊八反覆考慮這一行為的起因與結果時,他就成為了現代文學中有深度的人物,他所面對的種種問題的複雜程度,與他的心理狀態的細微程度是成正比的。而他唯一沒有預計到的是,從自我商品化的邏輯中,能推導出一切方面的重新估值,他視之為「天」一般重要的兒子,竟然也落入到了這個邏輯之中。

在這個意義上,《頭頂一片天》的現實性和由此而來的感染力非常強,這可能就是它被改編成藝術電影並屢屢獲獎的原因。實際上整部小說集里充滿了活生生的現實世界與人物,可以讓我們重新感受到小說敘事所帶來的衝擊與感動。文學是需要想象力的,想象力取決於作家的再現能力,取決於對生活現實的理解和多層面的遴選,在這一點上,王可心是非常敏感而準確的。

這個小說集里的另外三篇作品以已婚女性為主角。《親親,我的寶貝》描寫一位精疲力盡的母親丁大露,她的女兒任小米是「問題少女」,丁大露在女兒身上寄託了許多希望,然而女兒卻一次次不合作。為了和女兒和解,母親想盡了辦法,不如意的生活最終吞噬了她的生命。另一個故事《春天裡》,保險推銷員何梅英,長期忍受著家庭暴力和歧視,一個偶然機會得到了叔嫂留下的孤兒,以及一份價值不菲的保險金,因為貧窮,她的生存慾望壓倒了一切。她企圖用一個騙局來換得生存的尊嚴,然而也許是母性拯救了何梅英,最終她失去了錢財,也放棄了出走,而選擇了留在孤兒身邊,發生了小說集中唯一亮色的逆轉。

縱使如此,仍然很難想象作者用這麼「平淡而近自然」的筆調,來描寫家庭中的暴力,彷彿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女主人公在暴力之中仍然繼續工作。在這些涉及情感和日常生活處境的故事中,很少煽情。這三個女性,如果再加上《樂園東區十六棟303室》里的鈴鐺,可以構建出一種女性現實,即被貶斥了的女性現實。

可以看到,這些小說中沒有什麼人的行為得到了重點渲染,在描寫小人物的慾望時,小說家的筆調節制而不加粉飾,這種筆法讓我想到了福樓拜,也想到美國的女性小說家奧康納。

出生於印度的后殖民理論家斯皮瓦克曾經提過一個重要的問題,底層能否言說?這裡的底層並非僅僅指向經濟學意義上的窮人,也指向在各種權力關係中的被剝奪者、被操控者和失語者。小說的一種重要的意義就在於還原各種各樣的言說視角、權利和後果,而一旦做到了這一點,你會發現它的力量,甚至讓我們希望在這些沉甸甸的故事面前掉過頭去,然而又忍不住要去一讀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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