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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歷史看「一帶一路」:誤會與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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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國家的對外發展戰略,媒體和宣傳部門的工作無須挑剔,但歷史畢竟是歷史。"黑海東頭望大秦"的詩句和"一帶一路"宣傳,都包含著對歷史的誤會,也包含著對歷史的正解。

"一帶一路"如果非要找歷史資源,應該從清末出洋考察的事例中去找,至少應重視清末主動"走向世界"的人和事。可是,各類"一帶一路"宣傳中,一開口就是張騫、鄭和,對19世紀晚期的出洋考察視而不見,似乎古代那些事件代表開拓和光榮,清末所做的出洋考察代表失敗和屈辱,不值一提。

人不缺豪氣,不缺聰明才智,缺少的是持之以恆。黑海東頭望大秦,站在南極望非洲,飛向太空看宇宙,現在都不成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每一個構想落到實處,需要認真做基礎調研,需要埋頭實幹,需要細心加耐心,還需要保持低調,不應提前放氣球。民間有俗語:鍋蓋不能掀得太早。

王國維先生有一首詩:"西域縱橫盡百城,張陳遠略遜甘英。千秋壯觀君知否,黑海東頭望大秦。"詩中的"張"指敦煌太守張璫,"陳"指尚書陳忠。詩中表達的豪邁氣象,指漢朝甘英出使大秦(羅馬帝國)。實際上,甘英沒有到達黑海,看到的是波斯灣。研究中西交通史的專家早就考證過了。到達黑海和波斯灣的意義是不同的。羅馬帝國控制黑海西岸和南岸,但不控制波斯灣,羅馬和安息多次交戰,沒有打敗安息,勢力沒有伸展到波斯灣。漢使甘英到黑海,有可能和大秦取得聯繫。王國維先生去世九十年了,他生前怎麼也不會料到,在21世紀,人因為政府的"一帶一路",把屬於"中西交通史"的問題變成熱門話題。

(一)

無論王國維豪邁的詩,還是鋪天蓋地的"一帶一路"宣傳,都是"活用"歷史資源,或者說,歷史為現實提供了依據。對中西交通史、"絲路貿易史",多數人只是保持興趣而已,作深入研究的僅有少數學者。但這些年耳聞目睹,"一帶一路"的國家重大項目、重點項目,高居各類基金項目榜首,國內高校和研究所,成立了不少絲綢之路研究院、"一帶一路"戰略研究中心,有的期刊還開闢了"一帶一路"專欄。稍稍留意一下,就會發現這樣的現象:研究者或宣傳者使用歷史資源,其實是"將錯就錯",對偶爾出現的質疑之聲毫不理會。比如,把"絲路貿易"當成古代的國家戰略,或振振有詞地說,經過"絲綢之路"的貨物除了絲綢還有茶葉、香料、瓷器等,甚至說:張騫之後兩千年來,"絲綢之路"為歐亞貿易和文化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

且不說馮承鈞、張星烺、向達、方豪、朱傑勤、莫任南等老一輩專家對中西交通和絲綢之路的結論如何,隨手翻翻當代學者葛劍雄的著作和文章,或者聽聽他的訪談、演講,許多問題他都說得很明白。第一,歷史上的"絲綢之路"既不是人主動"興建"的,也不是人推行的,歷史上從來沒有為了貿易和利潤開闢過這條路。古籍中哪有"絲綢之路"這個詞?實際是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到中亞考察后提出的概念。第二,絲綢之路的形成首先是境外對的絲綢有需求。即使有了這條絲路,每遇到戰亂,或者境外的需求變小了,這條路也就不通了。第三,這條路"通"的時間短,"斷"的時間長,因為當時自然條件惡劣,而運輸代價很高,所以"絲綢之路"並不是始終那麼重要。當阿拉伯人掌握了航海技術,可以到達廣州、寧波等地,海運一通,陸上絲綢之路的價值就沒有了。第四,假如歷史上曾經有過繁榮的"絲路經濟",現在就一定能夠復興嗎?要了解境外的需求,尤其是沿線國家的實際需求,而不是簡單地複製古代絲綢之路來再現輝煌。

作為國家的對外發展戰略,媒體和宣傳部門的工作無須挑剔,但歷史畢竟是歷史。"黑海東頭望大秦"的詩句和"一帶一路"宣傳,都包含著對歷史的誤會,也包含著對歷史的正解。歷史的誤會有:(1)張騫和甘英到達目的地和意圖之誤;(2)"絲綢之路"的影響及價值之誇大;(3)絲綢之路的現實意義被抬高。歷史的正解包括:第一,開放意識,對"閉關鎖國"的衝擊;第二,世界視野,大格局;第三,自我認識深化(知己之不足,才有可能進步)。

(二)

歷史事實是清楚的。張騫出使西域(公元前138年)帶著政治使命,要聯絡大月氏夾擊匈奴,而不是為了貿易。張騫被匈奴人扣留十年,等張騫返回長安向漢武帝報告了西域見聞,已是十一年之後了,原來的使命失去意義了。公元前119年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率領使團,浩浩蕩蕩,也帶著絲綢、金銀財寶、上萬頭牛羊,沿途撒給這些小國,鞏固漢朝對這些小國的影響,其性質和一千五百年後鄭和的做法相似。後來中亞、西亞的人發現絲綢的價值,把絲綢帶到羅馬帝國。羅馬上流社會對絲綢有需求,所以才有一段時間的絲綢貿易。前提是,中亞、西亞、北非和地中海範圍的道路是暢通的。羅馬帝國時期和安息控制這條道路的西段和中段。公元73年東漢朝廷派班超出使西域,此時羅馬帝國是克勞狄王朝,和中亞的聯繫不多。班超經營西域30年(73-103年),期間曾派甘英出使大秦,甘英未完成任務,據他說他看到大海。直到166年,羅馬帝國派使臣來到洛陽,這是歐洲國家主動同直接交往。

若不顧這些歷史事實,一味地宣揚,讓不了解歷史的人以為,古代人為了推銷絲綢才開了絲綢之路,後來還進行其他商品(如茶葉、陶瓷等日用品)的貿易。

再看"海上絲綢之路",歷史事實也是清晰的。儘管有的學者說西漢就有商人出海貿易,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但,真正意義上的海上貿易沒那麼早,也不是人主動走向印度洋的。我讀中世紀阿拉伯史學名著《黃金草原》時,吃驚地發現,這部書的第15章專門寫,其中描述黃巢起義軍進入廣州城,也寫到揚州等城市。可見阿拉伯人較早到沿海城市做生意了。從世界歷史角度看,是阿拉伯人打通了印度洋至太平洋西岸的航線,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對而言,宋代以後的經濟重心南移,從廣州、泉州等地出發的海上航路漸漸暢達,航線越來越長,從南洋到阿拉伯海,甚至遠達非洲東海岸,"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性才真正凸顯。瓷器、香料、茶葉的貿易,使這條海上交通路線成為"陶瓷之路"或"香料之路"。葛劍雄教授站在史角度得出的結論,和世界史的實際情況是吻合的。

我們對鄭和七次下西洋津津樂道,其實是高估了開通商路的價值。從積極意義看,鄭和航海(1406-1430年)的壯舉,比歐洲人開闢新航路(1487-1519年)早幾十年;鄭和船隊遠行至非洲東海岸,加強了同東亞、東南亞、南亞、東非諸國的聯繫和交流。但是,鄭和下西洋不以貿易獲利為目的,是朝廷派遣出海,不計成本;七次下西洋給明朝財政造成巨大經濟負擔,隨著國力衰退,航海的壯舉隨之悄然結束。

(三)

關鍵的問題是,鄭和航海之後沒有第二個航海的鄭和,哥倫布之後有無數個航海的哥倫布,達·伽馬之後有無數個航海的達·伽馬。鄭和航海的人數多,每次都在15000人以上,其中第二次有27000多人,第四次有27670多人,第七次有27550人。鄭和航海的寶船每次在60艘以上,最大的船長44丈4尺,寬18丈,摺合今天的長度,長151.18米、寬61.6米。形成對照的是,哥倫布、達·伽馬、麥哲倫的航海設備很簡單,參加的人數不多。哥倫布跨大西洋航行四次,第一次只有3艘船,共90人,第二次有17艘船,共1500人,第三次有6艘船,共200人,第四次有4艘船,150人。最大的船載客88-100人,最小的船載客30人。達·伽馬到達印度的那次航行,有4艘船,共140人。麥哲倫環球航行的那一次,有5艘船,260名船員。

但航海的結果大相徑庭。鄭和下西洋耗資巨大,卻沒多少收益,鄭和的航海也成為"絕響"。歐洲人的航海,自1415年起就開始了,先是在非洲西海岸多次探險,葡萄牙支持的迪亞士船隊繞過非洲南端(1487年)。達·伽馬到印度的航行(1497-1498)、哥倫布發現美洲的航行(1492-1504年)之後,麥哲倫船隊實現了環球航行(1517-1519年),16世紀和17世紀歐洲人的航海和探險活動從來沒有停止。從大的方面看,開闢新航路、"地理大發現",揭開了人類歷史新篇章。美洲農作物煙草、玉米、馬鈴薯等先傳到歐洲,再傳往世界各地,豐富了各地的食物結構,改變了人們的生活。

僅僅哥倫布遠航的成功,就刺激了西歐人的探險、遠航、發現、殖民活動。從實際利益看,哥倫布第一次登陸的地方,巴哈馬群島的聖薩爾瓦多島、古巴島、海地島,第二次登陸的多米尼加島、安提瓜島、維爾京群島、波多黎各島,以及最後兩次到達的南美洲特立尼達島、委內瑞拉帕里亞灣、伊斯帕尼奧拉島,以及宏都拉斯、尼加拉瓜、哥斯大黎加和巴拿馬海岸,後來都成了歐洲人的殖民地。至於科爾蒂斯、皮薩羅等人佔據的中美洲和南美洲廣闊土地,後來成為人類新的活動舞台。

我們的教科書中,既歌頌航海探險精神,又批評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航海引發西歐國家的海外擴張、侵略,對美洲印第安人的屠殺。仔細看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的航海目的:(1)從另一條路線到達印度和;(2)為上帝服務,通過傳教歸化異民族;(3)如能找到新土地,增加西班牙王國的海外領地;(4)尋找黃金和財富。這幾個目的,實際上很正常,比起張騫聯絡大月氏夾擊匈奴,鄭和尋找建文帝的下落,或宣揚國威,或冊封藩屬國,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的航海目標和意義都顯得重大。其實當時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室,對幾次遠航的財力支持很有限,許多貴族是反對的,因為要計算成本,"不惜一切代價"的事,歐洲王室是不會做的。從這個意義說,鄭和七次下西洋應該作為一次失敗教訓,至少是從明朝政府的政策失誤來評判,而不應該去讚揚。

(四)

"一帶一路"如果非要找歷史資源,應該從清末出洋考察的事例中去找,至少應重視清末主動"走向世界"的人和事。可是,各類"一帶一路"宣傳中,一開口就是張騫、鄭和,對19世紀晚期的出洋考察視而不見,似乎古代那些事件代表開拓和光榮,清末所做的出洋考察代表失敗和屈辱,不值一提。清末要學習西方,所以對歐美國家做認真、細緻的考察。清末出洋考察發現的差距是什麼,是制度和規矩。出洋者得出的結論是,英美國家的制度完備,所以社會穩定、經濟繁榮,而大清的制度有問題,需要改變。

也許有人會說,現在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一帶一路"沿線都是小國或窮國,沒什麼可學習的,沒必要去考察。其實,這個問題要從兩方面看:第一,沿線國家的人均GDP,有不少是超出的;從義務教育、社會保障等方面著眼,也有不少國家是遠遠超過的。第二,就算沿線國家都比弱、比差,那就更應該去仔細考察投資和收益問題。要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如果發生意想不到的事變如何應對?比如投資國發生動亂,許多項目不能落實,該如何應對?有的國家對有需要,但它不限於依賴一個國家,還有別的路數,如何才能實現意向中的計劃?風險、不確定因素是否全部考慮到,是否有應對預案?利益受到損失,比如對方簽約又毀約怎麼辦?我們如何維權?所以,關鍵的不是空泛的宣傳,而是實際考察和成本核算。

至少要學學清末出洋考察者的虛心和認真的態度。

無論是郭嵩燾、曾紀澤、薛福成,還是李鴻章、"五大臣",每位遊歷者都認真、仔細、熱心地考察歐美社會的方方面面。例如,郭嵩燾在任公使期間,參觀英國炮台、鑄幣局、上議院、法院、學校、天文台、電機廠等。李鴻章遊歷期間,參觀了英國海軍艦隊、德國陸軍部隊駐地、造船廠、滙豐銀行、郵電局、電報公司、縫紉機長、鋼廠,還親自觀看士兵操練,與科學家對話,詢問市場物價,了解當地風土人情。"五大臣"訪問歐美期間,更是事事留心,誠懇學習,有聞必錄。戴鴻慈記載,他們一行在英國和法國,不但遊覽博物院、動物園、蠟人院,還重點考察上議員、下議院的活動,參觀銀行、造幣局等實業機構,也留意物價、民生、城市街道、建築等。以戴鴻慈的感受為例,足以說明"五大臣"對歐美的遊歷之深入。

今日在世界各國從事外交、商業、文化活動的官員、商人,連同訪問學者、留學生,有數十萬的人。如果政府派員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考察,不必要像清末大臣一樣親自到各處詢問,直接收集境外人的觀察和感受,就是有價值的信息,只要允許實話實說。

時代已大不同,不必艱難跋涉到黑海邊。網路的世界,大飛機穿梭的天空,有什麼不能快速獲得?再回到開頭的話題。"一帶一路" 建設是由政府倡導并力主去做的,社會各界熱烈響應是好事,但具體如何操作,不是一件簡單的一哄而上的事。網上不少有識之士提醒:"一帶一路"的準備工作中,既要搞清楚沿線國家的經濟基礎和政治局勢,也要考慮各種突發的或不確定的因素;具體實施需要得到沿線目標國(對象國)的回應,首先要讓這些國家明白政府的意圖。有的建議很中肯,不知是否引起政府部門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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