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文學抒苑

本期編輯 | 陶嵐 實習生 王芳

微如塵埃的大舅

程紅 (四川成都)

就似一朵雪花落進雪山，一顆雨滴墜入海洋，大舅這粒微塵，一旦回歸大地，就只知道他的去處，卻再也看不見他的蹤跡。但他微小而不卑微，在70多個春秋冬夏里，把那個「人」字寫得很大，且有溫度。

——題記

接到大舅辭世的消息我沒有太多的悲傷，反而覺得疾病終於拿他老人家沒辦法，他解脫了。 做了手術不久的母親悲傷得差點兒摔倒，畢竟是兄弟姊妹連肝膽啊。我請完假，急急踏上送別大舅的路程。

山高路遠，一路顛簸，歷經9個多小時車程終於抵達了停放著大舅遺體的靈堂。哀樂聲聲，淚眼婆娑的二姨、三姨見我們趕來，放聲大哭起來：「姐，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哥哥喊了！」母親深埋心底的淚水此時如決堤的洪水徹底奔瀉了出來，哭得癱倒在地。不知黑色棺木中安睡的大舅是否感知，您三個妹妹對您的不舍和深深的依戀。

常聽母親提起，她們家裡姊妹多，家庭困難，大舅是老大，應了農村裡那句「出頭筍子先遭難」的俗語，小小年紀就幫著外公外婆撫養其他5個弟弟妹妹，沒有享受到上學讀書的待遇，自然也沒有特別出眾的才幹，有的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憨厚過日子的勤勞習慣。

家人和鄉親們最愛念叨大舅兩件事：一是背柴。每年冬季三個月，大舅天天到離家六七公裡外的油房溝撿拾枯樹枝幹，整整齊齊碼成一捆，用繩子或皮條拴好，背回家供外婆他倆煮飯取暖。每每見到早出晚歸、佝僂著腰背、汗流滿面背負柴薪的大舅，好心的鄰里鄉親都勸他：「大哥，別走那麼遠去背柴，一來危險，二來累，多用點兒電嘛。」大舅卻說：「媽媽不會用電，冬天電爐烤不熱和，還是燒柴好。」看見外婆在火爐邊撥弄柴火，紅紅的火苗歡呼跳躍著映紅那張褶皺的笑臉，大舅便舒心地點上一根煙，算是對自己辛勤勞作得到嘉獎的犒賞。

在大舅心裡，外婆的話就是聖旨，外婆說對才是對的，否則就算是對的，外婆說是錯了，大舅也會順著外婆的心意說：「嗯，就是就是，媽媽說的是對的」。他常說我沒什麼本事，只要能順媽媽一口氣、不讓她生氣就是我最大的本事。大舅一字不識，卻把百孝順為先幾十年如一日付諸於行動，因了這份孝心，鄉里鄉親都敬他幾分，

二是背水。鄉里有紅白喜喪事，大舅都會去幫忙，以前沒有自來水，要人工背水。做這些事用水量很大，沒有人願意干這活兒，大舅總是主動背著背水桶一桶又一桶地供應用水，時間久了，誰家有事，背水的活兒就成了大舅的專利。陽光、月光，就把弓腰背水、不言不語的大舅剪影投射到黃土地上，彷彿隨時提醒著他是屬於這裡的。

幫忙的閑余，有些婦女拿大舅逗樂子，說「大哥，你今年的蘋果收成那麼好，拿點兒錢出來給我們辦招待，我們好做媒給你找個漂亮老婆。」大舅總是蹲在地上，咂巴著紙煙囁嚅著說：「不要開玩笑，不要開玩笑，沒人要我的。辦招待可以。」說完就會樂呵呵地從上衣內襯口袋裡摸索出皺巴巴的人民幣交給愛說笑的婦女同胞們，讓她們去買點兒瓜子、花生、糖之類的零食香個嘴巴。就此看來，大舅也算是有女人緣兒的。

當然，大舅也有愛好——湊熱鬧。要是哪兒人多，擺龍門陣的多，哪兒就一定有他的身影。所以，但凡有什麼新聞，他不僅是聽眾也是傳播者，貌似新聞現場的記者，播報民間消遣的小道消息他是真正的靈通人士。

我印象最深的卻是大舅煙癮很大，抽煙的時候兩個鼻孔和嘴裡全都煙霧繚繞，他卻微閉雙眼，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我們給他買貴一點兒的煙，他一定會到鄉上的小賣部把一條煙換成幾條金五牛來抽，他說這樣要抽得久些、過癮些。當然，也正是他這個愛好縮短了它的生命。

因為錯過了結婚年齡，大舅終身未娶，外婆辭世后，年老的他住進了夾金山敬老院，最終走完他平凡的一生。我們也利用出差或放假的機會去看望他，在他生病住院期間也去探望，但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不能像子女一樣守護病榻、朝夕相伴。好在，在最後的彌留之際，三姨和幺舅的兒子及時趕到敬老院把他接回老家，讓他口閉眼閉地離開人世。而敬老院就此成了大舅離世后，我們這些有血緣關係的親屬們的一處溫暖之地，每每打那兒經過，都會深情地望它一眼，彷彿這樣就可以與大舅期待的眼神相遇。

蓋棺之前，我去看了大舅最後一眼，皮膚緊緻白皙，比生前任何時候我眼中的大舅都英俊帥氣，一臉的滿足安詳樣子，似乎訴說著：我很好，不吵不鬧不炫耀，不要委屈，不要嘲笑。我陡的心酸不已，是啊，活在世上您與世無爭，總是弱弱地出現在世人面前，辭世之際您為最終回到家裡心滿意足，走得如此洒脫，看來您才是最有福氣的人。

送您上山，雖然路窄坡陡，但父老鄉親們那麼多雙手、那麼多的肩硬是肩扛手捧把您送上了墳山，您無兒無女，但您的墳前跪滿了孝子孝孫，聞訊趕來送別的父老鄉親站滿安放您的那片山野……俗話說善有善報，您一生孝順，愛幫忙，愛著自己的兄弟姊妹、侄兒侄女,愛著這方土地、這裡的父老鄉親，所以您也有資格享受大家的愛戴和尊重！

就似一朵雪花落進雪山，一顆雨滴墜入海洋，大舅這粒微塵，一旦回歸大地，就只知道他的去處，卻再也看不見他的蹤跡。但他卻真真實實地告訴了我做人的道理：吃得了虧，讓得了人，順得了父母的心，愛得了身邊的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就是最好的生活。就此而言，一字不識的大舅可以是很多人的導師，他微小而不卑微，他用自己的行動把那個「人」字寫得很大，且有溫度。我想，「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孟子的這句話送給大舅也是妥妥的。

藍天白雲下，青山綠水間，安息吧，大舅，來世一定彌補今生的遺憾，好好成家，生兒育女，感受家庭生活的快樂、兒孫繞膝的幸福！

真不想打擾盛夏中的那份寧靜

張曉天 (四川南充)

荷花，稱之為「花中君子」，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形象和性格歷來為世人所贊所嘆!今天再一次來到聖蓮島，夕陽灑滿靜靜的荷塘，河塘綴滿朵朵的蓮花，蓮花陪伴著亭亭的蓮子，蓮子依偎著團團的葉子，葉子簇擁著尖尖的小船，小船盛滿幽幽的馨香，好一幅荷塘美景。

上次到聖蓮島觀賞荷花，對荷花與佛的關係有了一些了解，今天，再到這裡來，心中總有一點別的什麼感覺，似乎那些河塘蓮子花瓣，總有那些古騷客在搗騰，在那一彎荷塘里，我似乎看到了李白在荷塘中徜徉發出了「秀色空絕世，馨香為誰傳，坐看飛霜滿，凋此紅芳年」的感慨；也看到了杜甫在池塘邊「沙上草閣柳新暗，城邊野池蓮欲紅」的暢懷;似乎也看到了王維「日日採蓮去，洲長多暮歸，弄篙莫濺水，晨濕紅蓮衣」的閑適情味。王昌齡那種「荷葉羅裙、芙蓉向臉、亂入池中，聞歌始覺」的採蓮場景，好像在河塘里也歷歷在目。今天，我也在河塘邊，也走進藕花的深處，可惜卻沒有古人的那些情緒，也許是少了幾杯沉醉，缺少了幾許愁緒吧，此時的我，只有滿眼的荷花和沿堤賞花閑逸的百姓，沒有任何想法，我只想如實記錄這灣荷塘和老百姓的安寧，不想用什麼情緒去打擾那份和諧與寧靜，儘管如此，我還是滿滿地收藏了百姓臉上的笑，就像綻放的蓮花一樣燦爛淳香，這也算是我內心「驚起一灘鷗鷺」的喜悅吧!

夕陽退去，荷花無言，尖尖小荷花上立停的蜻蜓做著幽清的夢，在星光微照，蛙聲拉長時，似一曲《小夜曲》顫動著漣漪，把旋律一圈一圈地彌滿整彎河塘，也蕩漾在我心中的河床上，泛起波光倩影，音韻悠長。我愛蓮花，更喜歡蓮花的那種韻味，也愛這靜謐的夜，微風拂來，沁人心脾，真想擁有這盛夏的夜中留我一點清涼和幽靜!

錢潔的詩

知己

最後一滴靈感

就許給我吧

杯里再道不出半個情人

我的十萬個，早已

被城市的煙火離間的情人

如夜晚的風雨

狂亂后歸於沉寂

我是詩歌的魅影

蠱惑你的心，你的靈魂

我以詩的名義，將你

鎖在我的詩里

不談生死，無畏哀愁

只是知己，夏夜

如春風一般的吹

風雨，有信

枯萎的，復活

今晚一切死去的誓言

一併在這急促的風雨里

復活

無須醞釀，不必顧慮

每一道電閃，都將刻上

那追逐者的名字

就這樣，一大朵一大朵的亮

警告黑夜，別想吞噬

多情人的微弱的燭光

風雨中，我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完成一次絕美的復活

沉醉

沉醉於風，沉醉在今晚

夜色迷人的

我越不過你，執著

溫柔的目光

或歸於沉寂，或

在喧鬧中蘇醒

任一場大雨洗盡

我對你的一切憧憬

這夜晚的風

軟軟的

如你酒後慌亂的話語

別躲藏，所有的

逃不過這夢一般的朦朧

倒影

存在，就不孤獨

靜默里生長的風物

歷一劫苦，經幾番思量

終要回到故里

醞釀，下一世修行

借著月白，你瑩潤的

像塊軟玉，又如合掌膜拜的信徒

一份信仰，滌盡塵與雪

你說世人總不見你的憂思

我早已摒棄依依楊柳

專註地讀你的倒影

願你不計前嫌

偶爾也在碧波里流連

我想如果我路過，恰好

你也在等我

作者簡介：錢潔，女，蒙古族，筆名小雨，研究所學歷。1987年出生於黑龍江，2014年畢業於陝西師範大學，英語教學專業，現居成都，從事英語教育。2010年開始詩歌創作，從此對現代詩歌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燕趙文學簽約作家，現任《山風》編輯和編委，曾任河東詩論主編，作品散見於《燕趙文學》《山花爛漫當代文學精品彙編》《風》《山風》。堅信詩歌是最純粹的靈魂表達和升華方式，用詩歌書寫生活。

尹永煥的詩

（河南南陽）

水聲迭起

我是室內長期收留的人

像神的大地停了工，歇了手腳

想象蟬鳴在秋天

想象雀兒跳躍雪地

忽爾，一樹葉子像烏鴉群飛離去

我心驚在某個遺望的開始

抱緊，娩下詩歌的兒女

裹一層梅花抱緊

水聲迭起——

三十年前推向三十年後

學會忍耐。學會搶奪時間

誰知乎？萬事由良善定論

誰知乎？暗消多少粉身碎骨

卡子拉山

卡子拉山寫在石頭為頭羊

那是子時丑時分支實現的烏托邦

天低了再低誤是天堂天路

人說雲的哈達素衣

灌入涯口的乳汁

那裡肯定有一個王的寶座

是出人頭地？是撲溯迷離？

讓它檢閱經久暗處的我

卡子拉山。卡子拉山喲

註定坎坷為法寶，註定磨難為碩果

還我放歌一曲，還我自由行

還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草的血系

繼續打盹

清晨四點半，世界和我偶爾醒這麼早

叫天的淺藍叫雲的淺白

任由旋舞的鳥濫情地吹口哨

我應該牽一匹馬。割一筐青草

看魚輕搖的尾。看太陽光扒開人世

聽一聲汽笛遠去

我要告訴這個世界：我不是一個病人

我朝曠野喊出五臟六腑的痛

而我只在室內。把牆看成牆

把自己想象成安靜

讓一隻貓和自己繼續打盹

石埡玉屏湖

冉啟成(四川廣安)

我尋夢而來。

當我繞湖走完一圈的時候，湖中似乎升起了舊時漁火。

一葉扁舟從遠方駛來，船上載滿了鄉愁；

當我又繞湖走完一圈的時候，湖中升起了明月。

明月天上一輪水中一輪，滿湖清輝里，蕩漾著久遠了的傳說……

我放慢了腳步，我放慢了找尋的目光。

當我停步湖岸邊時，耳畔彷彿又響起了久遠的牧歌。我恍惚看見了湖邊古老的人家和遠處的田園煙火。

春天了，春風吹拂。

當我再次到來，當我繞湖又走完一圈的時候，湖中蕩漾起了波光粼粼的春色。

疾駛而來的車輛，滿載著追尋的夢想；迫切的目光，無窮的嚮往，托起春天的希望。

當我隨著人流，漫步在環湖路上，滿山的花朵，一路的歡歌、笑語，滿湖的春色里，倒映著時代的和祥。

一群水鳥飛起時，我看見爛漫山花處升騰起更遼闊的春色春光。

是的，這是玉屏湖的湖光山色，多麼美好。

是的，這是我玉屏湖夢境里的新舊時光。這是玉屏湖景區鄉村旅遊、產村相融、人文景觀、人間尋夢的地方，是幸福鄉村最美麗的天堂。

是的是的，玉屏湖，你獨自獨自地，又輕輕地輕輕地，在春光里顧盼蕩漾。

西行放歌

——環藏自駕游記

邱濤 （四川達州）

集結出發

一路向西

出青城

穿二郎

飛越大渡河

踏著跑馬溜溜

盼望在理塘遇見

凄婉絕倫的倉央嘉措

尋找從稻城亞丁

走過的全世界

行跨橫斷山

倏然見雲端

忽而險灘

已然艷陽

驟而雨現

路上的風景

一如彩虹的不經意

火燒雲的炫漫

讓我們奔走驚嘆

探訪布達拉宮

至誠至善

雄壯威儀

厚重悠遠

民族瑰寶

傳世奇觀

惦記著雪域王者

雖淋落在拉薩街頭

卻意趣悠盎然

仍記歌聲煮酒歡

更思燭光晚餐報國願

北去路上

征途漫漫

夜宿安多

無懼高反

生命禁區

半夢半眠

折返佇留唐古拉山

眷念國家地理三江源

遙遠神秘的可可西里

而今觸手可及

藍天白雲草場

遠山白雪藏羚羊

好一幅醉人的畫卷

置身其間

若佛若仙

輾轉向東

盆地平川延綿

浩天碧空

倒映鹽湖

天空之鏡

美輪美奐

興奮赤足踏湖

鹽棱親膚笑靨

流連空天鏡像

定格人與自然

六朝古都長安

聽泉大雁塔邊

昔日旌旗招展

風雨已逾千年

回師南下

翻秦嶺

過巴山

師徒兄妹結伴

觥籌萬里歡顏

猶待吾等來年

捷報頻傳

何生的詩

立秋

在聒耳的蟬聲里

聽見了酷暑的疲憊

在晚風絲絲清涼中

聽見由遠及近的秋的腳步

稻穀萬頭攢動，田野醉倒在金色的夢

翠鳥閃電般滑落，悄悄撫慰蓮花：

「盛極而衰。奈何！」

白雲撲面而來

激情瞬間點燃

輪迴默默篤行著大自然的宿命

起承轉合，平平仄仄

這就是象徵生命律呂的季節

我佇立在你飛馳而過的紅塵中沉吟

仰望時空的背影

無喜無悲

九三的盛夏(之一)

巍巍鐘樓

聚焦了七月流火的璀璨

一池紅蓮

舉起了一個夏天

華西苑驚艷了雙眼

聆聽

荷風中親切的絮語

陽光下壯麗的豪言

九三的會議正在召開

五十顆不同年齡的心臟

在同一個時間節點

與夏花一起綻放

白髮老人壯心未已，每一條皺紋都鐫刻著歲月滄桑

一代風華熱血沸騰，昭示著未來的輝煌

華西是聳立在我們靈魂的醫學殿堂

讓我們高擎民主與科學的火炬

踏著先賢的足跡

將夢想化為理想

堅守信仰、愛和希望

邁向詩和遠方

九三的盛夏(之二)

在三伏的熱風中

入耳的，不是幽怨的蟬鳴

而是九郫合作的講壇上，芙君老師娓娓授課的聲音

白髮紅顏

妙語盈盈

呂中式富於魅力的表情

怎麼能不引人入勝

在驕陽似火的天宇

驚艷的，不是眩目的光熖

而是視頻上飛出的家印帥氣的眼神

從101個菁英中穎脫而出

縱橫馳騁在移植險峰的牛人

新一代九三的才俊

時光鐫刻生命

七月流火煅造無畏與忠貞

荷韻婆娑

仄仄平平

為煌煌盛夏托起九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