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武術的問題不是不能打

武術的問題不是不能打

○

陳興傑

關於徐曉冬暴打太極拳的新聞，我在朋友圈寫了一條短評。

武術的問題不是不能打，不能打原本正常，和各國傳統武術比，倒未見得多差勁。真正的問題是起於落後，接著吹牛，最後淪於騙子之流。

武術的格鬥術部分，不只強身健體，也確有其實用的價值，比如散打、詠春拳。這些只在狹窄範疇內才有效。傳統武術都是站立技，地面技一片空白，表演性強，無致命攻擊力。不是誰的錯，而是有歷史和現實原因。

正常的發展潮流，是交流吸收各民族武術，使武術進化，正如日本柔術起於唐手，發展出巴西柔術。說到取勝致命，集大成者自然是MMA這樣的綜合格鬥。每一個動作，都有效到極致。

（不要提太極拳這樣的舞蹈健美操，這門技藝本來就不是為攻擊，格鬥價值為零。太極拳變「厲害」，就這二三十年的事情，李連杰功不可沒。）

而武術則早早停止進化，成為騙子橫行的地方。什麼時候停止進化呢？我個人覺得，不在清朝民國，那時民間習武，踢館打擂還比常見。水平臭是臭點，都要在市場混，難免有像徐曉東這樣的混不吝。真想長期騙人，只怕也不容易吧。武術造假騙人，公然無恥，一定是競爭機制被抑制。

徐曉冬打假，重啟了武術的進化路，是好事。進化結果一定是：傳統武術成為純粹的表演技和健身技，不敢再叫囂有多厲害。真正有實戰價值的還是現代綜合格鬥。這是科學方法訓練起來的徒手殺人術，怎麼有效怎麼來，營養和訓練都不足的傳統武術，自然成了花拳繡腿。

現代格鬥術面前，各國傳統武術都已經被秒成渣，武術豈能獨善其身？還是回歸健身館，人民廣場，影視屏幕，不能再吹牛了。

本來我無意多談，不過有很多人提出質疑，我就再多說幾句。

很多武術愛好者認為，武術乃中華文明所獨有。這並非事實。有爭端就有格鬥，就有人鑽研練習，形成整套知識，這就是武術。武術源自爭鬥戰亂的歷史，這一點和各國並無區別。

印度武術稱為「卡拉里帕亞特」，有三千年歷史，據說達摩《易筋經》就是源自於此。東南亞有泰拳，緬甸拳，柬拳，菲律賓的卡利武術，這些都是傳統武術。朝鮮和日本最早大概也有本土武術，後來吸收武術，發展出朝鮮十八技，日本柔術和唐手（空手道前身）。

把武術捧為「國粹瑰寶」，以為是中華所獨有，這是對別國文化的無知。

有武術就會有武術家。歷史上確鑿的武術家多是軍人，比如趙匡胤、戚繼光、俞大猷。軍人以打架殺人為職業，術業有專攻，所以出高手，這也好理解。

武術的很多特點大概出於戰爭需要，比如站立技。打鬥務必保持站姿，一旦摔倒，異常兇險。忌諱高段位腿法，可能是戰場上用處不大，很容易被長兵器攔截。

相比其他武術，武術的殺傷力如何？僅和泰拳比，武術要差得遠。不談力量，從肢體運用和敏捷程度說，泰拳重視使用人的膝肘，攻擊流暢兇狠，殺傷力極大，這是武術所不及。民國以來中泰武術界交流，武術多次告負。

缺乏和其他武術對抗的資料，武術處於什麼樣水平，實在不好說。可以肯定的是，武術並非全是騙子，部分流派有其格鬥價值，比如詠春，散打（前身為散手）。日本相撲吸收自摔跤，空手道吸收自唐手，這些都成例證。說武術是騙術，從古騙到今，顯然胡說八道。

練武是為防身和攻擊，在格鬥中取勝。武術想精進發展，一定要顯現出「能打」那一面。越接近實戰，要越能打，這是武術發展的一條路徑。武術最極致的表現就是MMA（綜合格鬥）。

綜合格鬥融合了拳擊、柔術，泰拳等傳統內容，發展更為成熟。它模仿人類的生死博命，以此為賣點，製造出刺激熱血的比賽項目。有金錢就會有勇士，商業在推動，這項運動自然會大發展。

和現代體育一樣，綜合格鬥融入物理學、人體力學、生理學、營養學等研究，成為高度科學化的運動。在增強體能，加快速度，加大力量這些方面，綜合格鬥都有行之有效的研究成果。

從殺人技擊的角度說，綜合格鬥已經把傳統武術甩在身後。莫說武術，就是泰拳、跆拳道也不是它的對手。看起來都是肉身博擊，實際上是工業時代和農業時代的差距。

傳統武術在進化，泰拳、跆拳道、空手道並沒有衰落，而是朝著競技化發向發展。武術則出現糟糕的傾向，誇大其辭、大搞神秘化，鬧得烏煙瘴氣，騙子橫行。這種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我認為和近代武術的不幸歷史有關。

1950年以後，民間組織被掃蕩一空，民眾高度原子化，民間傳習的武術項目，也被取締。一九五五年中央體委《關於召開全國體育工作會議的報告》稱：

「關於武術，當前只能進行一些整理和研究工作，提出可以推行的項目，剔除那些對健康有害的、違反科學原理的、封建迷信的東西……社會上的一些拳社、武術聯誼會等組織必須停止發展。其中，有些借武術為名，實際上教人偷盜、姦汙婦女，發展會道門，隱藏反革命，應該由政府加以取締……」

1950年到改革開放，武術乃無源之水，沒有發展活力。武館跟班，師徒授藝的形式被禁止，教習拳腳棍棒也只在軍警那裡看得到。富有競爭意味，能促使武術革新的打擂比賽，踢館決鬥，則完全消失。

武術的技擊性質被完全否定了，它只具有「強身健體」的功能。民間習武的風氣斷絕了，武術變成官方表演表演項目。為使武術更好看，大量沒有格鬥價值，舞台化的動作被加進來。武術徹底走向了表演化。

改革開放后，隨著影視劇傳播，舞台化的武術迎來春天。什剎海體校出身的李連杰，就是一位傑出的武術表演家。這種說法不算對李連杰詆毀，他自己也坦言，電影上好看的武術套路，其實是花架子。

電影帶動了武術熱。由於和真實武術隔絕，很多人只知飛來跳去的「功夫」，不知現代的格鬥術，已經發展到何種地步。有無知迷信，就會有騙子迎合。太極拳這樣只具健身和表演價值，沒有格鬥能力的運動，也被吹得神乎其神。難怪最終有人看不下去，只用5秒，就把太極拳師KO。

很多人說，武俠小說和影視把武術描繪得神乎其神，真是坑慘了。我不譴責影視小說對武術的神話。每個民族都有「夢工廠」，文藝只是帶想象的創作，誰要真相信，學了武術，就能飛檐走壁，不是遇上騙子，就是他自己傻。武術有表演性不是壞事，至少它是好看的舞蹈。在電影世界，好看的武術動作能讓電影精彩紛呈。讓表演歸於表演，別把表演當成實戰，這就可以了。

- 還可以看 -

▼

不關注

就搗蛋

改變，從關注網易雲閱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