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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十里不如你丨「刻舟求劍人」馮唐

近期,電視劇

《春風十里,不如你》在網上熱播。

《春風十里,不如你》改編自作家馮唐的「萬物生長三部曲」中的第三部《北京,北京》。今天,與大家分享茅盾文學獎評委、70后批評家張莉談作家馮唐一文。

春風十里不如你丨「刻舟求劍人」馮唐

張莉

「刻舟求劍人」

馮唐以青春小說成名。我至今還記得2000年,第一次在「江湖談琴」版看到他文字的驚訝,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文學記憶,那時的泡網BBS里聚集了我們一群愛好文學的夥伴。從1999年到2007年,八年時間裡他出版了三部獨立成書但又緊密相關的長篇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萬物生長》《北京北京》。三部小說共有一個場景,秋水和他的朋友在燕雀樓門口的人行道上喝啤酒。喝醉,罵人,憶往,鋪著塑料布的桌上杯盤狼藉,秋水開始回憶他的往日。他的小說總有兩個岔道,一條通往少年/荒唐/初戀,這裡有朱裳,有翠兒;另一端則是成年,朋友暴死,朱裳嫁為他人婦,秋水成為跨國公司經理。兩條時光隧道里嵌著兩個北京:一個浩浩蕩蕩充滿著大大的「拆」字,有甜汽水防空洞腳踏車衚衕;而另一個則高樓林立車聲鼎沸。

讀這些小說,有如聽躲在黑暗角落裡的秋水口若懸河、眉飛色舞、依依不捨、得意揚揚地講故事,虛空世界里的明亮如此奪人心魄。但就在那亂花迷眼的喧嘩笑語中,他突然停住,靜默。他說他想起了《昔年種柳》:「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一切就在倏忽之間。對往日戀戀不捨的人,該怎樣召回他的時間、確認他曾有過的美好?他只能在紙上刻印,刻下那些再也回不來的過往。

想一想,三部曲中的女性人物多麼有意思,比如妖刀,比如「我老媽」,比如「我老姐」。還比如「我女友」,她高智商,渾不吝,迷戀男友的身體,並以一種特有的北京姑娘的語言來表達。這是多麼不一樣的人物形象,坦率,「好色」,生機勃勃,生氣勃勃,同時,又有些毫不顧「羞恥」分外性感的勁頭兒,這一切都構成了這個人身上最迷人和最矛盾的東西。這是有無限可能性的人,而且,要知道,這姑娘還是著名學府里的天之驕子。當代還沒有一個作家如此坦蕩地正視和描述這類女性身上的特質。有些男作家喜歡寫女人們身上誇張的放浪、勇敢、奉獻和堅定,有些作家則喜歡寫女人們誇張的純潔、羞怯以及慾望的節制,為她們想當然地「提純」,但馮唐不,他儘可能地避免作為作家和作為男性書寫女性時的「裝」,他書寫了女性精英面具之外的那個真切的「肉身」。不過,只可惜,略作停頓后,馮唐從這個形象上滑了過去,他用調侃和說笑的方式話鋒一轉跳開了。要知道,那些卓爾不群的女性實在是馮唐寫作的寶藏:蒙古族血統的母親,彪悍性格的老姐,這些豪放的有力量的女性與「我女友」一起,都具有吸引力。但她們都未曾獨立成章,沒有散發出鑽石般光澤。

我疑心,這樣一板一眼討論馮唐太迂腐了。寫一些有趣的人物,講一個有起承有轉合有高潮的命運故事,並非這位作家的初衷。馮唐志不在此。那些人,那些事,不過是青春記憶的底子罷了。對於這位小說家而言,重要的不是刻下那些女性的容顏,而是秋水的心境、悵惘、愛欲,是獨屬於秋水的那終將逝去的青春北京:「在從小長大的地方待,最大的好處是感覺時間停滯,街、市、樓、屋、樹、人以及我自己,彷彿從來都是那個樣子,從來都在那裡,沒有年輕過,也不會老去,不病,不生,不死,每天每日都是今天,每時每刻都是現在。國小校還是傳出讀書聲,校門口附近的柳樹還是被小屁孩兒們拽來扳去沒有一棵活的,街邊老頭還是穿著跨欄背心下象棋,樓根兒背陰處還是聚著剃頭攤兒,這一切沒有絲毫改變。」(馮唐:《讀齊白石的二十一次唏噓》)——在內心深處,馮唐渴望清明美好的北京在他的文字中永遠凝固,他渴望青春有張不老的臉。

王安憶稱耽溺舊時光的朱天心是「刻舟求劍人」。在傳統的刻舟求劍的寓言里,刻舟者是迂腐的、不知變通者;可是,在藝術的世界里,「知其不可為而為」、心無旁騖的印刻者卻值得尊重。事實上,《北京三部曲》中,馮唐確也像極了那位「刻舟求劍人」——他固執地想保存屬於他的珍寶,以期打敗奔騰不回的「匆匆而逝」。

馮唐的小說有缺憾,但也有奇異的吸引力。尤其是秋水這個人,《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甫一發表,便受到許多讀者的歡迎——他聰明,風流,喋喋不休,貧,自戀

,荷爾蒙泛濫,是壞又可愛的那種男人。

這個人當然是不完美的,他讓衛道士們避之不及。可是,不正是這樣的不完美使秋水具有吸引力?而且,這個人物的吸引力早已溢出了文本之外。那些年輕女讀者們的尖叫豈止是給秋水的,不也是給小說家本人的?

一個對青春記憶無限追念的人終是無趣的。人總要成長。活著活著就老了,馮唐逐漸認識到。他的隨筆產量明顯上升。在隨筆里,他日益擁有一種特別的本領——那種將所有矛盾的不搭界的語言和辭彙進行混雜統一的能力。前一句他說起「嘮叨所有既見苦難胡云不悅的靈魂」,后一句便可以沒有任何轉折直接加上「冷了記得抱捨不得你的人,煩了記得在你背後的神,細看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古與今,靈與肉,世俗與廟堂,「豐腴、簡要、奢靡、細膩、肉慾、通靈」,他把它們全部放在一個句子里燉了,一鍋燴,五味雜陳,別有趣味。

他「將漢語的古典傳統熔鑄於鮮活的現代口語,發展出神采飛揚、輕逸剽捷、機鋒閃爍的獨特聲音」(TOP20青年作家評語),這聲音成為馮唐的標識,這是他在青年一代作家裡獨樹一幟的最重要緣由。

馮唐找到了屬於他的言語方式。他的寫作沒有道理,沒有章法,別有氣質,別成一體。他的寫作,有如那些無法命名的野生植物,新鮮明艷,奪人眼目,他的很多隨筆會使人想到現代小品文——那類有趣、鮮活、嬉笑怒罵、葷腥不忌的文字——在當代的復活。

事物比例在他的隨筆中發生著意味深長的變形。比如大與小。宏大的、神性的並不真的宏大、真的神性;細小的、世俗的哪裡就真的小、真的俗?在馮唐眼裡,「安祿山高速胡旋舞時候的壯碩肚臍」遠比「他幾乎顛覆了唐朝政權的巨大心機」更有趣。李敬澤評馮唐說:「他無差別心,他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分成爹媽兒子,分成領導、知識分子和群眾,正如醫生眼裡,人在產房一樣、推進爐子時也一樣,在搓澡師傅眼裡,人在澡堂里一樣,深知眾生平等,做了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方做得成癲和尚,酒肉穿腸、呵佛罵祖。」他說得好。一切在馮唐這裡變得自然自在,生死疾病身體情慾,沒有什麼不可以寫,沒有什麼不可以談。

沒有邊界意識的寫作者是值得期待的。沒有生死邊界,沒有古今邊界,沒有靈肉邊界,馮唐可以把自己的成長與齊白石的成長並寫,也可以跨越千山萬水給司馬史官寫信。《大偶》《大愛》《大欲》寫得有趣。「春風十里,不如你」的詩句也令人難忘。十多年來,馮唐發生了重要的變化。一個人對世界的理解越來越通達,寫作便越來越有氣象。小說里的秋水是虛擬的,隨筆里說話的人才是馮唐自己。他並不避諱地表現自己身上那些貪戀、自信、自狂、自傲。他讓人想到郁達夫,那位寫下「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現代作家。但馮唐說到底還是馮唐自己,他和我們所見到所理解的很多作家形象有距離。他使我們認識了一個文人,一個才子,一個口無遮攔者,一個《紅樓夢》里的「癲和尚」或「跛道人」,一個多情的人,狷狂的人。

——摘自《持微火者

》,節選自「與時間博弈——關於馮唐」一文,

作者張莉,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

《持微火者》

精選茅盾文學獎評委、70后批評家張莉近年在文壇與媒體產生廣泛影響的文藝隨筆。以生動親切又鋒芒畢現的筆觸,對二十五位當代作家與當下文學現象提供了個性化的觀察與描繪,收聽、辨析和欣賞大時代里的偏僻聲音,發現閃爍在沉默文本里的微火,以及文字背後那些不妥協的、不服從的、致力於改變和完善的心靈。

2017年3月25日

2016(第七屆)「圖書勢力榜」十大年度好書揭曉,

本社出版的《持微火者》入選,

百花文藝出版社

同時獲得年度好書「金推手獎」。

持微火者

》入選圖書勢力榜年度十大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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