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接種疫苗后死亡，真相是什麼？

你是不是真的要真相？

大家一定還記得，最近兩個月，我發了兩篇文章勸一位網友不要稱為疫苗鬧，還發了一篇網友評論集。這三篇文章是5月11日的《疫苗接種后孩子死亡請走正規途徑解決，不要做疫苗鬧！》、7月1日的《接種疫苗后死亡，屍檢結果出來了，有可能是疫苗引起的嗎？》和7月8日的《「疫苗鬧」事件的評論真精彩，聖母出沒，也有理性的聲音》。

此疫苗鬧事件的起因是，廈門市一6月齡嬰兒四大行無接種乙肝疫苗和白百破疫苗后出現不適，當天晚間搶救無效死亡。孩子的親戚——上海某公司COO楊先生（微博實名認證），在微博上發表了不少情緒化的言論——在未經調查的情況下指責接種機構，並涉嫌對我本人和家人進行騷擾和威脅。

雖然楊先生情緒激動，但他表示患兒家屬同意屍檢查明真相，這難能可貴。

7月1日，孩子的屍檢報告（司法鑒定書）由福建正泰司法鑒定中心（正泰司鑒[2017]病鑒字第14號）發布。

屍檢報告的鑒定意見：被鑒定人在胸腺增生和原發性心內膜彈力纖維增生症的基礎上，因接種「白百破疫苗、乙肝疫苗」發生過敏反應，引起過敏性心肌炎和過敏性肺炎，導致畸形呼吸循環衰竭而死亡。

7月14日，廈門市的專家組完成調查診斷，確認是過敏性休克，屬於預防接種異常反應。

專家組的調查診斷結論確認此事件屬於預防接種異常反應

專家組的這個結論，確定疫苗導致過敏性休克，兩者之間存在因果關係，損害級別為一級甲等。有了這個報告，家屬後續可以申請補償，補償的標準各地略有不同，一級甲等按最高標準進行補償。

疑似疫苗鬧事件終於劃上了一個句號。

在科學上，這是一個小概率事件。孩子出生健康狀況良好，但存在隱疾（胸腺增生和原發性心內膜彈力纖維增生症），接種疫苗后發生嚴重過敏導致死亡。

這種小概率事件能事先避免嗎？很遺憾，不可能避免。

首先，過敏無法避免。孩子此之前已經接種過2劑乙肝疫苗和2劑白百破疫苗，從未出現過敏情況，本次接種前健康狀態良好，所以不可能考慮過敏因素。疫苗接種的原則是：如果沒有發生過過敏，那麼認為不過敏。也就是說，如果接種一種從未接種過的疫苗，不知道是否對這種疫苗過敏，那麼按不過敏對待，直接接種。如果接種過某種疫苗沒發生過敏，那麼後續劑次不會考慮過敏。

不可否認，有過敏的孩子越來越多了

肯定有網友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接種疫苗前應該做疫苗過敏測試。這其實是一種想當然。

從科學上來說，雖然我們知道青霉素和一些治療用藥物確實要求在使用前測試是否過敏，但疫苗里各種物質含量遠低於治療用藥物，其作用機理也完全不同於治療用藥物，目前還沒有建立起針對疫苗過敏測試的科學方法。向我諮詢的網友中，有不少擔心疫苗里抗生素的安全性，為此我曾經測算過疫苗中抗生素殘留量與青霉素皮試液里青霉素含量。我發現疫苗里的抗生素含量為納克級別，其在疫苗里相對用量比青霉素皮試的相對用量還要低30倍。如此低含量，根本不需要擔心疫苗里的抗生素過敏，世界上也沒有現役疫苗使用時發生抗生素過敏的報導。

從實踐上來說，如果每個孩子接種每1劑疫苗前都要先測試是否過敏，那麼接種疫苗將變成一種非常折騰的事，很可能導致一些家長拒絕接種或者是推遲接種。這種拒絕接種或者是推遲接種導致的疾病風險，很可能有遠遠超過疫苗過敏的風險。

其次，孩子的隱疾很難察覺。疫苗接種前通常會有簡單的體檢，主要是問問有沒有發熱、上次接種後有沒有不適等情況，是否能接種疫苗，主要就是看孩子當前的健康狀態。這種體檢不可能發現隱匿的疾病，而且除了免疫功能缺陷以外的其他疾病，極少需要作為疫苗接種的禁忌症。

屍檢顯示，孩子存在胸腺增生（即胸腺肥大）。這種情況在醫學上通常被稱為胸腺淋巴體質，容易對環境的各種刺激過度反應導致嚴重過敏或猝死，這樣的報導非常多。用【胸腺肥大】在知網上可以搜索到181篇文章。

知網上部分關於胸腺肥大導致死亡的論文

上面論文第1篇：廣東622例經屍檢的猝死者里，青壯年猝死綜合征與心源性猝死組中胸腺肥大或出血陽性率存在差異。結論：……胸腺肥大或出血引起個體應激系統障礙可能是致猝死機制之一。

上面論文第8篇：14歲男孩被腳踏車鏈條做的火藥槍槍聲驚嚇倒地身亡，屍檢也發現胸腺肥大。討論認為：胸腺肥大表明體內免疫功能異常, 其體內環境與正常人的內環境平衡不同, 為異常的平衡狀態, 當受到輕微的刺激時該平衡可崩潰而死亡。

胸腺位於胸骨後方，體積很小，正常大小為10-15克，肥大者可達50克（本例為20克）。一般體檢不會檢查胸腺是否肥大，通常只是在猝死後屍檢才發現。因此，胸腺肥大者應激性猝死幾乎無法避免，只能靠運氣了。

2013年底，多地報告嬰幼兒接種乙肝疫苗后死亡。最終調查顯示：上報的17例死亡患兒，與接種乙肝疫苗無關。做出這個判斷的依據是：涉事乙肝疫苗有不同廠家，不同批次，沒有明顯的聚集性，疫苗的檢定結果合格；具體的死因為重症肺炎、窒息、腎功能衰竭、重型小兒腹瀉、壞死性小腸結腸炎、胎糞吸入綜合征、嬰兒猝死、先天性心臟病等，死因缺乏同一性，且死因構成與5歲以下兒童死亡監測系統報告的嬰兒死因構成無顯著差異。

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的死因調查結果

疾控中心提供的數據顯示：2000年至2013年，報告接種乙肝疫苗后死亡188例，最終確定為疫苗異常反應的為18例，死因主要是過敏性休克、喉頭水腫等，所有涉事疫苗質量合格，接種過程無問題。也就是說，接種乙肝疫苗后死亡者，只有10%確定是疫苗過敏所致，另外90%只是巧合。

廈門患兒的死亡，正屬於那10%，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楊先生最初的情緒化言論，我完全能理解，但完全不能贊同他。

最近幾年的醫鬧事件愈演愈烈，政府和警察的不作為，導致醫生/醫院/其他病人的利益嚴重受損，有些醫鬧卻實實在在撈到了不少好處。比如今年的衡陽老兵醫鬧事件中，在沒有進行醫療鑒定的前提下，政府逼迫醫院賠款40餘萬元。面對老兵的橫行霸道，醫院只得動員所有醫護人員團結起來保衛醫院。

衡陽老兵醫鬧有多囂張

楊先生內心怎麼想，我就不做猜測了，是人都懂的。但是，擺在檯面上，必須按合法流程走。

看，合法流程最後不是也給你真相了么？何必當初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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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介紹：陶黎納，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預防醫學大學部，微博2016十大影響力醫療大V，醫療公共衛生管理碩士,醫來er趣科普作者，果殼網醫藥達人。疫苗與科學，微博冬粉29萬+，微信公眾號冬粉6萬+，每周一在醫來er趣為冬粉免費答疑（法定節假日除外），已收到眾多冬粉的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