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知心醫者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何從醫學的角度來理解這句話呢？

筆者以為，由於醫者都受過專業而良好的醫學教育，有著豐富的臨床實踐經驗，儘管醫學尚有許多未明之處，但患者這個生物「人」相對來說是容易知道的；而患者的疾病癥狀、體征和病理這個「面」也是能比較全面地知悉的；然而患者在疾病的折磨和現實社會壓力之下，他的那顆心及其複雜的表現卻是最難知道的。因而做為醫者，醫術的精一不是知患者這個「人」與「面」的醫學本身，而是洞悉在人和面之下的那個「心」，這樣才能成為患者的知心朋友。

醫者治病救人，需要醫術高明，然而高明的醫生更是能知道患者心理的。然而要知人心必先知內心。因為內心猶似一面鏡子，既能照亮自己的良知，也能照耀事事物事。如果沒有自知之明，不知己心，則良知就可能為私慾蒙塵遮蔽、甚至逐漸泯滅良知，而使醫者之心死灰，成為醫道墮落之心。

從良知學說上來看，醫者之心應該有這樣幾個基本面：

1 本心

陽明先生曰：「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發，更無私意障礙。即所謂『充其惻隱之心。而仁不可勝用矣』。」

從陽明先生的觀點來看，良知就是每個人的本心。每個人的本心上升到每個職業的本心，是否可以理解為「治病救人」是醫者的本心。譬如，醫者見患自然知病，接診自然知葯，施藥則知病除。如果知道這樣的本心，那些藥品回扣、過度檢查與過度醫療的「私意障礙」一定不會浸入醫者的內心。因此，醫者的本心是良知之心，即良心。

2 初心

「初」字，左邊是「衣」旁。右邊是「刀」。「刀」作為象形字，本義是兵器。從此聯想，醫者的初心是追求醫術的高明，因而在接診的過程中一定會全心全意地鑽研病人的疾病及其診療方法。

「衤」是「礻」字多一點。「礻」是「示」作偏旁的變形，而「示」是「神」的本字。初字的構成，亦是聯想為「神刀」之意，醫者在患者的眼中，不正是一經神醫診治，就有藥到病除的初心渴望嗎？患者的這個初心和醫者的初心不正好合二為一了嗎？然而初字也有個「衣」旁，人之初心，也要豐衣足食，醫者也需要與其價值相應的待遇，否則也會影響到初心的呈現。由初字分析，醫者的初心正是醫心、做神醫之心。但也有常人之心。

3 靜心

小時候跟父親學醫的時候，父親常說「性情怠慢之人不能為醫、急燥之人亦不能為醫」，這個道理從「靜」字可看得出來。「靜」字可看成由「清」和「爭」二字合併而來，也就是說人需要有清心和爭心，清心是要看事物看得明白，爭心是要有主動之心，敢於克服困難之心。醫者只有看「清」患者之病情、了解患者之心理，才有可能同患者共同與疾病作斗「爭」，戰勝病魔。患者受疾病折磨而痛苦不堪，患者之心焦慮、煩燥、恐懼和抑鬱，這是病魔動亂之心。醫者此時心若平靜，才有可能觀察洞悉疾病的表裡，「以靜制動」，才可以解決患者的疾病之苦。

4 仁心

仁字是一個「亻」旁和「二」字所組成，意思是說若是一個人，無所謂仁，而當有兩個人在一起時，仁就產生了。漢字道德要求要互為仁人，醫患關係就是醫者和患者的兩人關係，只有醫者首先表現出仁心，受病床糾纏的患者才有在病魔驅除后表現出仁心。醫者被尊稱為醫師、護師、醫院管理師，為師者必為道德之師表，施以仁心，才是治病救人之道。仁心在醫療中的表現，可以是同理心、同情心、側隱之心、仁愛之心，也可以是誠心、精心和細心，切不可是粗心、噁心和不仁之心。

5 正心

從小父母、老師要求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為的是端正人心，心正則身正，身不正則心不正。所以正心是需要修鍊的。特別是在市場經濟的影響下，物慾橫流，醫者難免不會受社會不良風氣的影響而產生過分的私慾，而讓良知蒙蔽或者泯滅。只有按照陽明先生的心學要求，不但致良知，擴充良知，才可能讓心不歪斜而越來越正。陽明先生說：「然在常人不能無私意障礙。所以須用致知格物之功，勝私復理。即心之良知更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則意誠」。

總之，實踐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不僅僅要懂得醫學，更要懂得醫學心理與社會醫學。做知心醫者要從兩個方面修養，一是知患者之心，一是知自己之心，而知自己之心更為重要，這就是本心、初心、靜心、仁心和正心。

（註：【致良知+醫療】是運用陽明心學指導構建醫院心理管理模式的一項重要內容。筆者會陸續推出系列思考，也誠邀各位有志於陽明心學與醫院管理的同道們共同探討傳統文化與醫院管理的關係，以服務當下的醫療改革與醫療行業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