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手患上絕症 用有限的時間思考圍棋與人生

Ben穿著我的衣服與哥哥參加混雙圍棋賽

過去的一周是一場大型狂歡。一年一度的美國圍棋大會在聖地亞哥舉行，500個棋手相聚在一個度假村裡共度了一周難忘的時光。可是狂歡落幕後，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靜寂。這種靜寂是由一對兄弟帶來的。

那麼我來講講Ben和Will的故事。他們兩個是美國本土的兩個高段棋手，Will業餘5段，Ben業餘7段，Will是Ben的哥哥，今年26歲，Ben 23歲。

圖片發自簡書App

我幾年前住在紐約的時候認識了Will，那會Ben在韓國學棋。Will剛剛拍了一個圍棋的紀錄片（the surrounding game），已經在世界很多地方上映，他現在是物理博士在讀。Ben輟學到韓國學習圍棋，最近被診斷為癌症晚期，已經回到紐約生活。我在大會的時候深度採訪了這兩個和圍棋有千絲萬縷關聯的少年，感慨良多。

Ben的癌症是最罕見的那種，全球只有6000個病例，比飛機失事的概率更低。Ben很高，大概1米9幾，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對他的印象就是很高傲甚至自負。他是Will電影里的主角之一，在紀錄片里他說過一段話讓我至今難忘：很多人追逐名利，追逐優渥的物質生活，把自己困在辦公室的小方格里，這樣的生活很gross（翻譯成令人作嘔吧）。那時候的他，有一個穩定的韓國職業棋手做女朋友，在韓國生活，身體健康，一心想成為職業棋手。這樣的他視圍棋於生命，在採訪里他對我說這個世界上對他重要的事情不多，圍棋，家人，朋友以及喜劇。

然而幾個月前的癌症診斷徹底顛覆了他的生活，他說life is a joke（生命就是一個笑話）。唯一不變的是他自由的靈魂。他說他是虛無主義者，認為生命並沒有什麼意義，賦予意義的就是那些他在意的人們和事物。下面是他發布在臉書上的內容：

圖片發自簡書App

就在這幾個月里，他經歷了各種手術和化療。在採訪的時候他對我說，他很快要回紐約做檢測，如果擴散的話，他的生命在半年內就會終結。即使幸運的沒有擴散，他每過幾個月也要做檢查，75%的可能性他會在接下來的5年內死亡。他對我說他其實特別感激生命，癌症讓他變得更加特別且獨一無二了。

其實我們和Ben並沒有太大的分別，每個人都終有一死，只是Ben知道一個時間維度，我們並不知道，所以Ben活在每分每秒里，沉浸在各種享樂以及對人類智能的追求里。他會像一個孩子那樣對他哥哥說，看，這裡有個特別大的綠色甲蟲，so beautiful！是否在有限的生命里，這種點點滴滴的美好才是我們應該關注並給予優先順序的呢？

當然，我們大多數人會生活幾十年，追求的東西自然不只是當下。那麼我們來看看Will的價值觀。在他的紀錄片里，他說他想傳遞的信息就是：人生而有涯，我們應該花時間思考對我們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那些為圍棋奉獻終身的棋手們並不是沒有選擇，但是他們熱愛這個神奇而充滿無限可能的智力運動，他們產生了信仰，這種信仰讓他們心無旁騖地在這個智力黑洞里奔跑。紀錄片裡面另一個主角Andy被問到是不是要嘗試一點新的東西的時候，他說，也許吧but I made a commitment。 Once you『re committed， you』re committed。 （我也不知道怎麼翻譯，大概就是當你和圍棋有了一個承諾以後，就只能去履行承諾）。Will說他認為人生的意義就是從這些承諾里衍生出來的。他花了五年去製作這個紀錄片，中間經歷了各種困難，但是這個紀錄片感動了無數的棋手。這就是他製作這個紀錄片的意義，也是他能夠留給世人的遺產。從這個高度上來講，我們每個人是否都應該想一想自己在臨死之前希望給這個世界帶來點什麼。

自由與責任使命，mortality（生命終結）和生命的意義，圍棋與宇宙，我們選擇為何而活？

最後是Ben穿著我的衣服與哥哥參加混雙圍棋賽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