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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卿談《詩詞大會》:別因為節目火爆,就把人神化了

董卿

跟董卿碰面是在北京東四環附近的一家後期製作公司內,她已經「灰頭土臉」地帶領著一幫導演、工作人員,為由她擔任製作人的新節目《朗讀者》開了一天審片會,並且沒有結束的跡象。因為接受南方周末記者專訪,她暫時叫停了這番忙碌。

出現在南方周末記者面前的董卿一副學生模樣,黑框眼鏡、黑色牛仔褲,素顏,頭髮也沒顧上打理,顯得有些凌亂。她手裡攥著剛才會議上的記錄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哪還有什麼『女神』的樣子。」

過去二十年,從東方衛視到中央電視台,從《魅力12》《歡樂行》到青歌賽,直至主持了十三年「春晚」,董卿像她的其他央視前輩們一樣,踏入了「家喻戶曉」的行列。

誰也沒想到,2017年1月一檔原本冷門的知識類節目突然爆紅,並讓在節目中對古典詩詞、外國文學信手拈來的董卿,成了網友們口中的「真女神」。

她以詩歌送選手。送給一對父女的,是蘇聯詩人葉賽寧的《我記得》:「當時的我是何等的溫柔,我把花瓣灑在你的發間,當你離開,我的心不會變涼,想起你,就如同讀到最心愛的文字,那般歡暢」;送給一位選手的盲人父親的,則是同為盲人的阿根廷文學巨匠博爾赫斯所說的:「上天給了我浩瀚的書海,和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即便如此,我依然暗暗設想,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節目沒有提詞器,大段吟誦只能靠記憶。

博爾赫斯那句「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也被董卿作為卷首語,寫在了《朗讀者》的節目方案里。《朗讀者》2017年2月18日在央視開播,每期邀請五六位嘉賓朗讀散文、詩、書信、歌詞……「朗讀者」中有明星、名人,也有學者、作家、醫生,還有「有故事」的普通人。

柳傳志以「我榮幸地有機會給柳林當爹有四十幾年歷史了」為開篇,在節目中朗讀了他在兒子柳林婚禮現場的婚禮致辭。一對平凡夫妻,成都一個1200畝鮮花山谷的主人周小林、殷潔,在節目中朗讀了著名翻譯家朱生豪的情書。

第一期節目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96歲的翻譯家許淵沖。他是世界翻譯最高獎「北極光」傑出文學翻譯獎的獲得者,也是諾貝爾文學獎的候選人。「諾獎」評委曾在給他的回信中稱他的翻譯是「偉大的傳統文學的樣本」。

這位翻譯大家將唐詩、宋詞、《詩經》等文學翻譯成英法文字,又把《包法利夫人》、《追憶似水年華》、《莎士比亞全集》等世界名著翻譯成中文,被譽為「詩譯英法唯一人」。他在節目中回憶,1939年他在西南聯大讀書時,翻譯成英文的第一首詩,是林徽因寫給徐志摩的《別丟掉》。那首詩是徐志摩因飛機失事去世后,林徽因走過徐志摩的故鄉時觸景生情寫成的。

翻譯這首詩的起因,是許淵沖曾經喜歡學校里的一個女同學。他覺得這首詩情感很真、很美,就翻譯了,但並不知道這位女同學當時「已經有人了」。時隔五十年,已經移居台灣的女同學從報紙上看到了已經成名的許淵沖翻譯的這首詩,才終於給他回信了。「失敗有失敗的美。這件事沒有成功,可我回想當年,還是很美的。」許淵沖說。

「一樣是明月,一樣是隔山燈火。只有人不見,夢似的掛起。」念到此處,許淵沖像孩子一樣哭了。

在主持「詩詞大會」和製作《朗讀者》之前,董卿曾於2014年到美國南加州大學訪學了一年多。她入讀馬歇爾商學院,兼修電影、傳媒課。

這段經歷是與南方周末記者專訪的過程中,她為數不多停頓長久的時刻。

「《朗讀者》從某種意義上說,不是過去一年準備的結果,也不是之前一年在美國學習的結果,它是二十年的積澱。」董卿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沒有一個人是在台上信口雌黃的

南方周末:你在擔任《詩詞大會》主持的時候,壓根沒考慮過收視率。但是《朗讀者》不一樣,作為製片人,你有沒有感到非常直接的壓力?

董卿:有壓力。我之前跟郎昆總監說,您別給我太大收視壓力。他說應該給這樣一檔人文節目一個成長空間。詩詞大會第一季做的時候,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的關注度,說明現在整個大環境都在變化。

南方周末:觀眾對於這類節目的熱情,讓你感到意外嗎?

董卿:略微有點。今年詩詞大會能火成這樣,是出乎我的預料。其實說實話,我的投入和去年(第一季)的投入也差不多。

但是,2016年2月份,整整一年前,我開始寫《朗讀者》創意案的時候,我潛意識中有一種感受,是時候做這樣的節目了。

我做了二十幾年主持人,我知道當棚內的綜藝,像《正大綜藝》《綜藝大觀》這種外景節目到了一定時候,勢必會出現一些益智類的節目,像小丫的《開心辭典》、李詠的《幸運52》這種更娛樂化、參與感更強的節目。當棚內綜藝到了一定時候,又是戶外真人秀的機會……每一個節目都是有它的生命的,這是個規律。當我提出這個案子之後,從同行到客戶,幾乎沒有人提反對意見,大家覺得,好像中央電視台是應該做這麼一個節目了,這也給了我很多信心。

董卿在《朗讀者》

南方周末:我始終有個疑惑,大家對知識類節目的這種熱情,有多少會轉化為對知識本身的渴求?

董卿:這個問題特別好,其實很難去做一個統計,但如果說喚醒了觀眾的一種新的認知,就成功了一部分。所謂的知識點是沒有太大用處的,我知道一百首詩,一千首詩,這些數字是沒有意義的。有意義的是,你從中認識到了什麼,或是跟你的人生體驗是否有所結合,幫助你成長,重新去審視周邊。

南方周末:很多人驚訝於節目中你的詩詞量,但忽略了你也是有古典文學的碩士背景的。

董卿:大家不要因為一檔節目的火爆,就把裡面所有的人都神化了。我們都是人,為詩詞大會也好,為《朗讀者》也好,都是要做充分準備的,沒有一個人是在台上信口雌黃的,我從來不敢這樣。

我並沒有覺得我比別人多背了多少詩,特別是在這些選手面前,我經常自愧不如。可能因為詩詞大會涉及的面比較廣,有些正好在我知識點上,正好和大家應和一下,我不會盲目地展現自己對詩詞量的儲備,或者去顯示自己。主持詩詞大會要到位而不越位,把你準備過的,或是知道的東西,在比較適當的時間傳遞出來,但是不要喧賓奪主。

南方周末:2014年,你中斷主持工作,去南加州大學訪學,這一年對你的影響大嗎?

董卿:實際上我訪學是一年四個多月。我成長在1970年代末,考大學是1990年,那時真的沒有出國留學這麼好的條件。我一直覺得我生命中唯一缺失的,就是這部分。

2012年,我心底深處就出現了這樣一個聲音,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時候其實我在央視做得挺好,是很順利的一個工作狀態。我內心掙扎了很久,用了兩年時間來下定決心,並且付諸行動來走這一步。

該用什麼方式讓自己能有一個恆久的創造力呢?我覺得學習是唯一的途徑。我一定要停下來,哪怕這個停止顯得有點像急剎車,剎得人咣當一下,自己的腦門都磕個包出來,但也必須要停下來。

那段日子讓我變得更勇敢。雖然去之前,我爹媽不同意,我對他們也信誓旦旦說,我可以重新做一個學生,我可以素麵朝天。但後來你會發現,換上學生的衣服,換上學生的書包,扔掉名牌包,扔掉所有化妝品,摒棄掉所有光環,這些都只是最表面的。

真正的困難是,你要經受得住所有落差,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學習如何變得強大。

會說話的人比會唱歌的人還多

南方周末:《朗讀者》是你特別堅持要做的節目。但閱讀其實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它為什麼需要被搬上屏幕?

董卿:閱讀是很私人的事情,但朗讀不是,朗讀要有對象,它和唱歌一樣。1990年代FM剛起來的時候,我在大學里還兼職做過電台DJ,那時電台里最火的節目就是誰誰生日,我要給誰誰點歌,因為他們覺得這是可以傳情達意的手段。朗讀也一樣,只不過我們很多人沒有形成這種習慣,因為它顯得略微有些正式。其實你想想,朗讀也就是說話,我甚至覺得它的群眾基礎更大,因為會說話的人比會唱歌的人還要多。

每一個第一次站起來朗讀的人,都不自然,後來就越來越自然,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讀,你也會有嘗試的慾望。

我對文字是有偏愛的。我其實是變相給大家一段閱讀時間,不長,也就一個多小時。

南方周末:到底給觀眾讀什麼,你的選擇標準是什麼?

董卿:我首先會問,我被感動了沒有?我有沒有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地讀出來。

剛才我還在划,同事們給我說徐靜蕾的讀本還沒定,我就說去把史鐵生有一篇叫《奶奶的星星》給我打出來,因為我知道徐靜蕾和奶奶的感情特別好。史鐵生說奶奶講故事很特別,她不說有人去世了,天上就有一顆星掉下來,而是說人去世了,就變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星,她說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會變成星星,給活著的人照個亮。讀到這兒,我就被打動了。

文章後面還寫——現在奶奶已經死了很多年,我在夏天偶爾還會仰望星空,猜測著哪一顆星是奶奶。我現在明白了,人死了都可以變成天上的星星,只不過有些人是巨星,有些人是火炬,有些人是流淚的蠟燭,給活著的人照個亮。

南方周末:你會讓作者本人朗讀嗎?

董卿:作者本人也有,鄭淵潔和他父親鄭洪升,父子二人會讀鄭淵潔自己的《父與子》。儘管他老父親帶著很濃重的河北口音,但我覺得鄭洪升老爺子比鄭淵潔讀得好,我就希望大家知道,什麼口音都能來我們這讀。

鄭洪升讀:「我是一隻羊,我渴望當爸爸,我渴望著我身體的一部分被延續下去。我不羨慕隔壁有一隻猛虎生了一隻猛虎,我也不嫉妒隔壁生了一條蛟龍。」我覺得好可愛。然後鄭淵潔就接著讀,「我父親是一隻羊,雖然他很弱小,但是我覺得他是真正的男子漢。」到最後讀完,他們擁抱的時候,我的導演們又開始淚目了。這個情感特別美好。

南方周末:挑選朗讀者有什麼傾向?

董卿:他們經常會一頁紙60人,密密麻麻,然後說勾吧,可能60個人里我只挑了10個、15個,然後他們特別沮喪地拿著那個名單就走了。再來一頁紙60個人,再挑10個。

我當然希望他有知名度、影響力,這很有利於傳播。但僅僅有知名度是不夠的,他還必須很有個人魅力。就像這次翻譯家許淵沖像一匹黑馬一樣殺出來。許淵沖是我最早朗讀嘉賓名單當中的一員,但開始的時候,我還擔心,會不會顯得高冷。

南方周末:柳傳志在節目中朗讀兒子婚禮的致辭,為什麼你覺得適合這個節目?

董卿:我可以告訴你一些秘密。柳總本身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為了這個朗讀,他跟我們非常認真地談,光見面就有兩次,然後通過秘書反覆溝通。我第一次進他辦公室,聊了一會兒,他就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疊紙,疊得四四方方的,就是那段婚禮致辭。當時他兒子婚禮還沒辦。他說我真的想了很長時間,要不先讀給你們聽聽,你看這個成不成?

我們當時去了三個女導演,加上他的兩個秘書,一共五個人坐在他辦公室,就靜靜聽他把這封信讀完,沒有人出聲,因為都哭了。當時我覺得好尷尬呀,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算是陌生人。我覺得,一個做父親的人,不管有多成功,最後你就是個父親,沒什麼比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更幸福的了。後來我們當即決定,就它了。

那次聊完,他兒子幾天後就結婚了,他在婚禮上讀了這段發言,一下子就在網上傳開了。柳總有點緊張,親筆寫了一封致歉信給我們,他說我沒想到視頻會在網路上傳播,如果因此影響到了節目,我真誠道歉。這是一個人的為人,沒有人成功是隨隨便便的。

以前愛傷春悲秋,現在愛無奈后的力量

南方周末:你的閱讀受誰影響較大?

董卿:我父母是比較傳統的知識分子,他們很早就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不能只靠吃飯活著,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可以滋養我們。最早也有被逼迫的成分,父母給我開書單,這個假期必須讀完。但慢慢地習慣就養成了。

我現在還能回想起我自己在學生時代,那種夏日午後,好多同學在教室里昏昏欲睡,但是知了叫著,陽光透過樹葉燦爛地照下來,那種場景美得想讓你痛哭一場。那種安靜、知識對你的浸潤,後來就再也沒有辦法遇到了。所以可能始終對校園、對書本有一種渴望。

南方周末:哪些書對你的影響比較深?

董卿:太多了,《簡·愛》《茶花女》《約翰·克里斯朵夫》《紅樓夢》……我從小看書的速度比較快,幾天就能看完一本,我媽一直覺得,你看完了嗎?是不是跳著看的?所以她總是抽查其中的段落,發現基本上我還真是看完了。

小時候看《安娜·卡列尼娜》,我對一些細節很在意。安娜在火車上遇見渥倫斯基,當她下了火車,她老公來接她的時候,她就覺得她的耳朵突然變尖了。那個細節深深地刻在了我心裡,你會知道人原來是這麼複雜的一種動物,而這種如此微妙和複雜的情感,是可以通過文字表達出來的。我對人充滿興趣、充滿關切,人的故事永遠可以打動到我,這大概就是書本帶給我的影響。

南方周末:有你偏愛的作家嗎?

董卿:托爾斯泰。我對俄羅斯的藝術是情有獨鐘的,因為他們是一個充滿苦難的民族,對苦難的描繪總是深刻而厚重。

在馬上要錄製的新節目里,我們為一批從清華乃至哈佛回到農村尋找創業機會的年輕人,選了遲子建的讀本《泥濘》。那裡面就寫到了,俄羅斯文學有很多都在描寫泥濘的道路。因為北方寒冷的天氣,在冰雪融化之後,就是泥濘的。那種泥濘,它既是一種貧困的符號,但又是一種希望,因為冰雪已經融化了,跨過泥濘,你似乎就能迎來一個春天。我是這個節目的製作人,多多少少帶了我個人的審美或是價值觀在其中。

南方周末:據說你以前在上海衛視,有段比較失意的時間,就在家讀《紅樓夢》《唐宋詩詞》,這些古典詩詞具體是怎麼影響你的?

董卿:《紅樓夢》里詩詞挺美的,那時覺得讀來就像黛玉讀《西廂記》一樣,唇齒留香。那裡面的詩詞比較多一些,傷感、兒女情長、傷春悲秋,這種情懷多一些,可能是那個年齡段喜歡的。

現在可能我就不會讀《紅樓夢》里的詩詞,用木心的一句話講,它就是水草,放在那片池塘里,美得讓你忍不住想去觸摸它,但它撈出來,就失去了生命力和光華。我覺得講得非常深刻。真正的唐詩宋詞,就不是水草了,是直上青天的參天大樹,你永遠可以從中獲取力量,它們根基之深,超乎你的想象。

我一直愛蘇東坡,但隨著年紀再長一些,也會愛杜甫,愛陸遊,愛無奈過後的那種力量。

閱讀的樂趣就在於,它是一個廣闊的世界,讓你知道你的渺小,知道在歷史長河中,或是站在全人類的角度看,很多東西是不必在意的,它讓我們能變得更聰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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