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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孢子和航空天才時代

利維坦按:雖然本文作者有些跪舔鮑勃·塞德曼的嫌疑,但其實也並不妨礙領略一下那個上世紀輝煌的航空時代,冷戰無疑加速了美蘇對於軍用飛行器的研發,同時,戰後的西方消費主義的盛行,也使得民用(商業)航空進入了一個日新月異的時期。當然,進入塞德曼鏡頭的飛行器,其時間跨度遠遠超過了冷戰的歷史,相信這也是《作為藝術的飛機》(The Airplane as Art)的魅力所在。

文/Ben Marks

譯/$ecret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collectorsweekly.com/articles/capturing-a-generation-of-aviation-geniuses-and-their-incredible-flying-machines/

本文基於創作共用協議(BY-NC),由$ecret在利維坦發布

一架B-2隱形轟炸機停在內華達內利斯空軍基地(Nellis Air Force Base),1999年。鮑勃·塞德曼 攝

在鮑勃·塞德曼(Bob Seidemann)的一張黑白照片里,他倚著拐杖斜視前方。白色鬚髮和相配的眼鏡框,讓他看起來像個老嬉皮。他正在細看的照片和幾打其他照片都在桌上,它們都是一部名為《作為藝術的飛機》(The Airplane as Art)攝影集里的,最近這部作品集的價格更是在拍賣中達到了新高,這篇文章中的大多數照片還是首次出現在網路上。在一張特別的照片中,一位名叫羅伯特·桑達斯基(Robert Sandusky)的男人穿著深色西裝,戴著條紋領帶,筆直地站在沙漠中的飛機跑道上。一架外號「黑寡婦二號」的單人戰鬥機在他身後,它是僅有的兩架諾斯羅普YF-23高級戰術戰鬥機(ATF)原型機之一,桑達斯基就是它們的首席設計師。「我認為如果飛機是藝術品,那麼製造它們的人就是藝術家。」

YF-23僅有的兩架原型機,目前都已不能飛行。圖源:維基

當塞德曼在1991年2月28日拍攝這張照片時,30多歲的他正以自由攝影師的身份混得風生水起,從埃里克·克萊普頓的專輯封面到雜誌《時尚先生》中大衛·林奇的肖像照,他的拍攝應有盡有。就他而言,桑達斯基和他的老闆諾斯羅普,曾和洛克希德公司有過激烈的爭權之戰,雙方都在過去的4年裡在納稅人資金上耗費近7億美元去證明自己才是最適合為空軍製造下一代戰鬥機的國防承包商。YF-23戰鬥機比洛克希德公司的YF-22戰鬥機更隱蔽且更快(它的速度可達到2馬赫,或者說是具備兩倍音速),並且有許多人都稱讚它狂拽酷炫的設計。但在塞德曼與桑達斯基的沙漠會面的幾個月內,洛克希德就簽下了這份十分賺錢的空軍合同,當最終設計定型后,洛克希德公司生產製造了近200架F-22「猛禽」戰鬥機,直至2011年這種雙引擎戰鬥機停止生產前,洛克希德公司共賺取660多億美元。

F-22隱形戰鬥機生產總數187架,於2011年停產,成為美國史上生產周期最短的戰鬥機。圖源:維基

在這張略顯無辜的照片里,這個站在飛機旁身形結實的男人,有著關於其技術成就、國防部政治、高風險金融融資和航空技術的驚人故事可以探尋。自然,我問了塞德曼那天的天氣。

我真不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可能是有點兒緊張吧,我想。畢竟,無論是從名聲還是口碑來說《作為藝術的飛機》都顯得那麼厲害。它其中拍攝於1985年至2000年的302張照片,是從上千張商用、軍用飛機和它們首席工程師、設計師和飛行員一起的照片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塞德曼親手將每一張圖片放大到可以裝成20盒盒裝套裝(如果你在算的話,大概是6000多張圖片)。其中10套含有照片里出現的75位主對象的簽名,包括桑達斯基,當然,攝影師本人也簽了所有照片。波音公司就擁有令人夢寐以求的雙簽名盒裝套裝之一,洛杉磯的約翰·保羅·蓋蒂博物館也有一套,剩下的兩套每套都在蘇富比拍賣行拍到了20多萬美元。這些我全部都知道,但我注意到桑達斯基拍照的地方,加州莫哈韋沙漠愛德華茲空軍基地的柏油碎石飛機跑道是濕的。我儘可能表現得很嚴肅去問那是塞德曼用管子澆濕的還是只是下了場雨。

攝影師眨了眨眼,輕描淡寫地說道:「是下了場雨。」然後他繼續解釋為什麼桑達斯基在第二個鏡頭中笑了,這張照片里他正和塞德曼握手,而塞德曼是用他哈蘇超廣角相機完成這張照片的拍攝。

「他笑得前仰後合,」塞德曼回憶道。看來,即使桑達斯基是YF-23的設計師,也從來沒有人為他把飛機棚里任何一架飛機拖出來過。桑達斯基肯定在好奇,這個卷頭髮的帶著濃厚紐約口音的攝影師,到底是有什麼他沒有的魔力能把飛機借出來?

攝影師鮑勃·塞德曼(左)與羅伯特·桑達斯基握手,桑達斯基是其身後的諾斯羅普YF-23首席設計師,愛德華茲空軍基地,1991年

事實上,到1991年的時候,在紐約長大的塞德曼已經在加州度過了大半輩子,他在愛德華茲和北方同級的湖海軍航空武器站(China Lake Naval Air Weapons Station)是熟臉,所以比起桑達斯基,他可能跟能讓YF-23從A點挪到B點的傢伙們更熟一些。塞德曼眼中泛著光,那是他對飛機的熱愛和對設計師、飛行員敬佩之情,這種情感遠早於他想嘗試製作里程碑式作品《作為藝術的飛機》的想法。在他的職業生涯里,飛機可能不是他的拍攝主題,但他對它們的熱情永遠不會變。

「我上過曼哈頓航空貿易高中,」去年夏天和秋天我跟塞德曼見過很多次面,在其中的一次會面中他告訴我說。「那是為想當飛機機械師或工程師的人設立的學校。我就是愛飛機——那架機器,愛它的理念,它是怎樣運轉的,它為什麼能運轉,這架機器對世界又意味著什麼。」

塞德曼唯恐讓你感覺他對飛機的興趣純是出為學術性質,他很快就承認了自己是某種類似於飛機死忠粉之類的人,就像電影《反鬥智多星》里小孩加斯,本該在家裡的他,卻躺在福特AMC Pacer的引擎蓋上,看著飛機降落在奧羅拉市機場。「我住在拉瓜迪亞機場附近,」塞德曼在2001年告訴一個電視採訪者說,「作為一個青少年,我很喜歡看飛機著陸。每當它們飛過時我經常感到不可思議。」

那是在上世紀50年代末,這意味著在塞德曼著手創作《作為藝術的飛機》之前已經過了30年。在這中間的幾年裡,相較於飛機,他更關注攝影技術。在塞德曼仍然住在紐約的時候,他向一位叫做湯姆·卡拉瓦利亞(Tom Caravaglia)的舞蹈攝影師學習如何拍攝,舊金山的迷幻音樂現場吸引了他,他鏡頭后的事業便在舊金山如花苞般盛放。特別是他與「大哥控股公司樂團(Big Brother and the Holding Company」的成員還打得火熱,和他們一起在馬林縣附近住了一段時間,並且還為搖滾樂隊「感恩而死(Grateful Dead)」的吉他手傑瑞·加西亞(Jerry Garcia)設計了首張個人專輯。到20世紀60年代末,塞德曼在一些圈子裡已經很有名了,但作為搖滾攝影師還名不見經傳,這個職業偏離了他對飛機的興趣,卻也從另一方面支持了他這個興趣。

「跟你說實話,我對音樂不怎麼感興趣,」他如今承認道,「那個場面,你知道吧?我不打算當紀錄片製片人:我就是隨便轉轉,跟這些人交個朋友。他們音樂作品進步的同時,我也在進步。」

作為攝影師,他也的確進步了不少,拍攝了「感恩而死」的超現實主義「藥店」海報,兩張人物照片,包括詹尼斯·喬普林(Janis Joplin)的裸體照(「她想成為性感尤物。」)和備受讚譽的搖滾海報藝術家裡克·格里芬(Rick Griffin)的合作(「他去世得太早了,應該活個500年。」)

鮑勃·塞德曼拍攝的「感恩而死」樂隊

之後,1969年,塞德曼拍了一張照片,將其命名為「盲目信仰」,這是埃里克·克萊普頓繼「奶油樂隊」後為其組合取的名字,同時也是他們樂隊唯一一張專輯的封面名。但飽受詬病的是,專輯封面是一位名叫莫里奧拉·高斯成(Mariora Goschen)的11歲女孩赤身裸體(其父母贊同此拍攝),手裡拿著一架由倫敦珠寶商米克·米利根(Mick Milligan)製造的酷似飛機的飛船。

11歲的莫里奧拉·高斯成(Mariora Goschen),手拿酷似飛機的飛船。塞德曼將這張照片命名為「盲目信仰」, 這是埃里克·克萊普頓為自己的新樂隊取的名字。

美國的唱片零售商立馬炸開了鍋。不僅僅是因為高斯成的裸體,他們還認為她手裡的物品明目張胆地在暗示男性陽具,迫使樂隊為了專輯在美國的發行而將封面換成了更加傳統的樂隊成員照片。但塞德曼從來沒有想讓張照片帶有性暗示的意思:「通過技術表達人類創造力及其成就,照片是想代表這個」他之後寫道,「飛船是物質,要想將這個新的孢子帶入宇宙,純潔就是理想的載體,一個女孩,跟莎士比亞筆下的朱麗葉一樣年輕的女孩就是這樣的載體。飛船將是知識之樹的果實,而那個女孩,就是生命之樹的果實。

「盲目信仰,」塞德曼最近告訴我,被選作這張照片的標題的原因是「那就是她所代表的」。如今,原專輯封面已被一位收藏家收藏,而該照片原作如今是現代藝術博物館的藏品。

兩架SR-71高空高速偵察機停泊在加利福利亞帕姆代爾的洛克希德場地上,1998年,鮑勃·塞德曼 攝

在接下來大約10年裡,塞德曼繼續發展他在音樂業里的人緣,成為了他那一代中最受尊敬的搖滾攝影師之一。除了「盲目信仰」和給傑瑞·加西亞的作品外,他還為傑克遜·布朗(Jackson Browne)和尼爾·楊(Neil Young)拍攝了封面。但塞德曼從來沒有沉迷過音樂圈的喧囂,作者亨特·斯托克頓·湯普森曾將這個圈子描述成「殘忍且膚淺的金錢溝壕,小偷和皮條客逃跑的塑料走廊,好人如狗般死去」。塞德曼毋庸置疑也表達了類似的情感。

尼爾·楊1974年的唱片《海灘上》(On The Beach),攝影:鮑勃·塞德曼

「我曾經在音樂行業工作,」塞德曼說,「我總在想:『這是多麼世俗的事情。』我想找些讓我覺得很驕傲的事情去做。」於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他重新拾起對飛機的熱愛,以尋找藝術靈感。在早期對《作為藝術的飛機》的描述中,塞德曼列出了他的動機:「飛機是我們做人和工具製造的典型體現,這部作品的概念就是從這個想法中冒出的。它們讓古老原始的飛天之夢照進了現實。想要飛行的最初慾望,我想,是唯美的。之後對所有飛行器的使用都是副產品。我將那些機器尊為藝術品,是創造過程的結晶。」

在沙漠地面上的B-52轟炸機殘骸,愛德華茲空軍基地,1988年,鮑勃·塞德曼 攝

幸運的是,那時在南加州,他生活的地方附近有許多飛行器。「一個穿著斜紋棉布褲的男人在東洛杉磯『名望飛機』博物館外給了我個提示,」塞德曼回憶道,「他說在沙漠里有很多殘骸,如果我能讓海軍讓我到那邊去,我肯定能有拍到好照片的機會。」

這就是塞德曼如何了解到湖海軍航空武器站的,這片不毛之地佔地10多萬英畝,大概是洛杉磯到拉斯維加斯距離的一半。從1985年開始,塞德曼無數次來到這個隔離地帶,同時也參觀了附近的愛德華茲空軍基地,就是為了拍攝到價值幾十萬美元的戰鬥機和便宜一點的飛行器殘骸,它們都被無情地拋棄在沙漠中任烈日炙烤。

「在那個地方工作很美妙,」他說道。「他們把那些殘骸當靶子練習,不是用來射擊,軍方用它們來定位,測試他們的定位系統。是得在某些地方做這種測試,」他補充說。「你總不能在紐約或布魯克林的市中心做這種事兒吧。」

在愛德華茲空軍基地的洛克希德P-80「流星」式戰鬥機殘骸,1999年,鮑勃·塞德曼 攝

最終,塞德曼認識了一些哨兵,他們的職責是保護這個航空歷史上已被拋棄的王國。「其中一個人給了我把基地鑰匙,」他說,這個地方就是前一個911的例子,擱現在要想在那裡滯留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說,『如果你能在凌晨3點到這裡,我會把鑰匙給個人,他會帶你進到場地里然後留你一人在那兒。只要別出亂子,別弄糟任何事情。』我花了好多天在那兒拍攝飛機軀殼和殘骸。"

如果這本作品集的版權頁上有任何痕迹的話,那就是1987年是塞德曼在湖大豐收的一年。作品集里的20多張照片都是在那一年裡拍攝的,有很多是波音C-97運輸機、格魯曼「黑豹」戰鬥機、道格拉斯A-4攻擊機和F-84F戰鬥機,在他七月、九月和十二月的旅途中所拍攝的飛行照片。

那些「受損的飛機」,塞德曼這麼稱呼道,在沙漠里是攝影師鏡頭下精妙絕倫的素材。有些殘缺變形了,但比起飛行器的遺骸它們看起來更像是闖入風景畫里的抽象雕塑。確實,在《作為藝術的飛機》里,塞德曼經常將這些殘缺的東西與壯麗的背景並置形成強烈對比,要麼是高地沙漠山脈透過破碎的窗口瞥看駕駛艙,要麼是沙漠中貧乏的植物慢慢侵佔躺在它們中間的鋼鐵碎片。

特克斯·約翰遜(Tex Johnson),波音前試飛飛行員,在最初波音707原型機駕駛艙內,約翰遜能在飛行表演中讓這架飛機做橫滾動作,他也因此聞名。1991年。鮑勃·塞德曼 攝

但是,如果《作為藝術的飛機》只有這些充滿了藝術氣息的飛行器圖片的話,那就缺失了一些東西。這就是為什麼塞德曼開始將這些壯麗的機器圖片中加入與它們對等的人物——工程師、設計師和首批試飛並在空中操控了它們的飛行員。「我認為如果飛機是藝術的話,」塞德曼寫道,「那製造它們的人就是藝術家。所以我開始追尋那些創造者。」

當然,重點是如何見到這些航空藝術家,他們腦子裡可裝著一些國家重點保護的航空機密。「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走到羅克韋爾國際噴氣式飛機實驗現場喝幾杯啤酒的事,」塞德曼說。「他們會開槍。所以我問自己,『我要怎樣才能和這些聰明到難以想象的人說上話?』」就像他在20世紀60年代洛杉磯的音樂現場做的一樣,塞德曼決定混進這個圈子,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對這個社區有重要貢獻、帶可觀利益的一份子。

「花了20美元之類的,我加入了美國航空航天研究所,」他回憶道。「我會收到有關這些飛行者的郵件,宣布下個會議的時間,他們在幹些什麼,諸如此類的航空相關事務。那已經超過我腦子所能承受的,如果你能原諒我的一語雙關(原文是It was way over my head,也表示他乾的事都是關於航空的,都是在他腦袋上方的事)。」

塞德曼是在美國航空航天研究所的一次會議上遇到了沃特·斯皮瓦克(Walter Spivak),他將是從鏡頭進入《作為藝術的飛機》一書的第一人。

沃特·斯皮瓦克,塞德曼拍攝的首位飛機設計師,在1988年加利福利亞帕姆代爾羅克韋爾和他的B-1B轟炸機一同出現在鏡頭裡。鮑勃·塞德曼 攝

「斯皮瓦克是20世紀60年代里XB-70『瓦爾基里』式轟炸機的首席工程師,」塞德曼說,「他還是羅克韋爾B-1B的設計師,這款轟炸機能在200英尺(約61米)低空以時速七八百英里飛行。當會議因午餐時間而中斷的時候,我做了自我介紹,說,『如果我能讓一架飛機作為你的背景,你能允許我拍你的照片嗎?』他說:『當然,』所以我跑到羅克韋爾說,『斯皮瓦克先生說如果你們在跑道上擺架飛機他就會同意拍照。』然後他們說,『願意為沃特·斯皮瓦克效勞,他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所以我給斯皮瓦克先生打了電話,最終在一架B-1B前給他拍了照。他告訴我下一個可以打給誰,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我就給這些人和他們的飛行器拍了一堆照片。」

XB-70轟炸機是一架美國空軍在冷戰時代開發的實驗性三倍音速超高空戰略轟炸機。雖然擁有當時最先進的技術概念與驚人的實力,但卻因為戰爭型態的改變與意外,只實際生產了兩架原型機即宣告計劃中斷結束。圖源:維基

塞德曼第二張人物照片是個飛行員,詹姆士·哈羅德·杜利特(James H. Doolittle)將軍,他在陸軍航空隊里當中尉的時候帶著一群手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駕駛著B-25,轟炸了日本東京、橫濱等城市。這是在珍珠港襲擊事件三個月後,此次襲擊眾所皆知,被稱作「杜利特襲擊」,美軍士氣因此高漲,對日本而言則相反,日本政府向他們的人民保證這個島國再也不會遭受空襲。因杜利特的英勇事迹羅斯福總統授予其榮譽勳章。在戰爭結束前,他還參演了斯賓塞·特雷西的電影《東京上空三十秒》。儘管杜利特曾經備受讚譽,但到1988年7月20日,塞德曼拜訪加州卡梅爾山谷這位將軍的家的時候,他還鮮為人知。

詹姆士·杜利特,在珍珠港襲擊事件之後的幾個月內發起了向東京和日本其他一些城市的「杜利特襲擊」。攝於其加利福利亞卡梅爾山谷的家中,1988年。鮑勃·塞德曼 攝

這是將近50年來第一次有人拍他照片,他真的很高興,」塞德曼回憶道。「他相處起來很有趣,但我太緊張了。他可能是我拍過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在斯皮瓦克的照片中,塞德曼邀請飛機設計師坐到桌子旁,桌子上攤著有B-1B轟炸機庫的設計藍圖,還有該飛機的羅克韋爾國際官方模型。在杜利特的拍攝中,塞德曼仍然保留了桌子當作道具,但杜利特通過電話告訴攝影師,他還需要他最著名的B-25轟炸機模型,事實上,他是飛機模型的極度發燒友。

這讓塞德曼開始構思,在他到達卡梅爾山谷的時候,他腦子裡的最終照片就成型了。杜利特的桌子最終蓋著太平洋地圖,從夏威夷群島東一直到日本西部。自然,B-25模型也會被放在地圖上面,但塞德曼還打了一束光在地圖中日本南海岸線上,他還將第二架B-25模型掛在光源與地圖之間,這樣飛機的影子就會映在地圖上。

「工作量很大,」塞德曼說,「我乾的所有事情工作量都很大。但這是值得的。這個傢伙,就像世界八大奇迹之一。我知道他是誰,但對於這一天,很多人不知道。」

亞瑟·雷蒙德(Arthur Raymond)在20世紀30年代給道格拉斯飛機公司設計了DC-3,將商業飛機投入使用。上圖是他和DC-2,該機也是他設計的,1989年。鮑勃·塞德曼 攝

在之後的12年裡, 塞德曼拍了100多張航空先驅和飛行員的人物照,從像亞瑟·雷蒙德(他的DC-3讓航空業務在20世紀30年代變得可行)和約瑟夫·薩特(他是公認的波音747之父)一樣的商業飛機領袖,到像喬治·施瑞爾(他革新了平直翼的設計,讓后掠翼通用)和本 ·里奇(從U-2到F-117A,他是洛克希德公司隱形戰鬥機技術的專家之一)一樣的軍事專家。

本·里奇(Ben Rich)和洛克希德F-117A隱形戰鬥機,攝於洛克希德公司帕姆德爾42號廠區設施園(Palmdale facility, Plant 42),1991年。鮑勃·塞德曼 攝

塞德曼並沒有一味地堅持只拍攝美國人。在一張攝於1990年5月19日名望飛機博物館的人物照片里,我們可以看到坂井三郎(Saburo Sakai)在北美唯一還能飛行的三菱「零」式戰鬥機前的擺拍,他是二戰中最著名的王牌飛行員之一。

「坂井三郎是日本飛行部隊里最後的武士倖存者,」塞德曼說。「除非是個武士,否則只是作為飛行員你是開不好飛機的。他對我說,在日本,『你知道在電影里武士是什麼的樣的吧?』那就是他想要的。他還說,『我為你做這些是因為我熱愛,」塞德曼補充說,這是指所有飛行員、設計師和飛機工程師之間連接的東西,無關國籍。「那就是他為什麼允許我給他拍照。飛行器是曾經敵人之間的紐帶。」

坂井三郎在二戰期間為日本駕駛三菱「零」式戰鬥機。攝於名望飛機博物館,1990年。

就像這位坂井三郎的軼事一樣,《作為藝術的飛機》里的每一張照片都有一個故事,但塞德曼的一些飛機故事就直接是史詩級的了。就拿弗拉基米爾·伊柳辛(Vladimir Ilyushin)將軍微笑面容背後的奇聞軼事來說,在左後方停泊著蘇霍伊SU-100超音速原型機(編者註:該機正式稱呼是T-4,由於當初計劃編號為Project 100,因此也被誤稱為Su-100)的照片里,他的寬冠帽和食屎般的露齒笑似乎在對飛機做出回應。作為蘇霍伊設計局的首席試飛員,伊柳辛是唯一個開過那架飛機的人,該機能以高於3馬赫的速度巡飛。如果你開始懷疑塞德曼是在愛德華茲空軍基地、湖或美國任何一處航空設施基地里拍的這張特殊照片的話,那麼你就錯了。

事實上,兩個男人是在俄羅斯莫斯科以南15英里的地方,而且都已酩酊大醉(編者註:疑為作者筆誤。俄羅斯中央空軍博物館位於莫斯科以東40公里)

「我因為法恩伯勒國際航展來到倫敦,」塞德曼說,「一群德國人應我要求拍攝了一張二戰時期梅塞施米特戰鬥機照片后離開了。他們付了我的機票和酒店的費用,但這意味著我得像個騾子一樣馱著這些裝備待在倫敦好幾個星期。幸好我有幾個在60年代玩得好的哥們在這兒,所以我給他們打了電話然後跟他們一起逛了逛。」

弗拉基米爾·伊柳辛是唯一開過他身後那架超音速原型機的人。攝於俄羅斯中央空軍博物館,莫斯科,1990年,鮑勃·塞德曼 攝

停放於俄羅斯中央空軍博物館(莫尼諾機場)的T-4。圖源:維基

「有一天,」塞德曼繼續說道,「我決定去大英博物館看一下像木乃伊之類的東西。我乘捷運去了博物館,但當我出了捷運后迷路了,我也不知道這他媽是哪兒了。當我四處觀看的時候,我注意到一位站在家電影院前的西裝男子。我走過去說,『不好意思,但是你知道這個廣場叫什麼嗎?』他口音濃厚,說,『不,不知道。』然後我說,『你口音很有意思。』他說,『我來自莫斯科,』我說我將去莫斯科給恩里克·諾沃茲羅夫(Genrikh Novozhilov,曾任伊柳辛設計局總工程師)拍片。他說,『諾沃茲羅夫!我跟他很熟。他為我爸工作。我是伊柳辛設計局的弗拉基米爾·伊柳辛。』」

伊柳辛設計局是弗拉基米爾的父親成立的,它是俄羅斯飛機製造商的巨擘之一。原來弗拉基米爾也是為了法恩伯勒國際航展來到倫敦。在他忙完倫敦的事務之後,塞德曼赴約見了諾沃茲羅夫,並且也跟他新結識的朋友弗拉基米爾見了面。「伊柳辛和他的妻子用一輛50人觀光巴士來接我,」塞德曼回憶說,「好他媽大的一輛巴士,帶著我去了老設計局,現在是個博物館。俄羅斯人的問題就是,如果你不想爛醉,就別去了,因為他們會一直灌你酒。你找不到伏特加的瓶蓋,因為你得一次性把它喝光。

「無論如何,我們到了那,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們不允許我們進博物館。所以伊柳辛不得不找些關係。他進去了,然後我能聽見一些撞碎、碾碎、椅子亂飛和撕扯衣服的聲音,就像在放動畫片。『我是個將軍,你們這幫混蛋!』砰,砰,砰,砰!然後他出來,一切正常;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縱使柏林牆已經在早些年倒塌了,但不是所有俄羅斯人都對我們(美國人)懷恨在心。最後,在1990年9月旅途中拍攝的60多張的照片進入了《作為藝術的飛機》作品集。

格魯曼F-14戰鬥機在美國海軍尼米茲號航空母艦甲板上起飛,聖地亞哥離岸,1988年,鮑勃·塞德曼 攝

在某些時候,塞德曼也覺得只拍飛機殘骸、將它們作為設計者背景或者是抽象的元素是不夠的,無論這是多麼引人入勝。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想從駕駛艙內看動態的飛行器。這引發了和雪鳥飛行表演隊乘坐加拿大CT-114教練機的幾次飛行(加拿大應美國海軍藍色天使飛行表演隊的要求);乘坐麥道KC-10加油機(用於給其他飛機空中加油)的幾次飛行;乘坐C-130運輸機在南太平洋的一次飛行;他甚至在尼米茲號航空母艦上待了好幾天,拍攝了格魯曼F-14戰鬥機起飛著陸的照片。同時,波音公司讓塞德曼史無前例地接觸到他們的員工和設備。「波音公司真的是非常慷慨,」塞德曼在2001年的電視採訪中說道。「他們給了我接觸所有人事部門和工廠里每一塊區域的許可。我已經將他們所有的工程師幾乎都記錄在案了。」

這就是為什麼塞德曼能拍攝波音747首席設計師約瑟夫·薩特(Joseph Sutter)的照片了,照片攝於華盛頓埃弗雷特的波音747工廠里,波音747從1968年就在此建造。塞德曼有給人拍照的天資(幾年來他也沒白為《時尚先生》雜誌打工),但塞德曼波音工廠的照片在沒有人物的時候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約瑟夫·薩特,波音747之父,在華盛頓埃弗雷特747工廠,1991年,鮑勃·塞德曼 攝

拿他拍攝747飛機尾部部分的照片來說。在這張照片里,幾乎全被一排排的圓頭鉚釘固定著的圓形灰色金屬佔據了,讓你不禁想伸手一摸。在另外一張照片里,鏡頭距離照片主體很遠,讓觀看者能看到整個飛機尾部線條的幾何感——與屋頂上巨大的桁架、一架未完工的波音747艙門和輪式階梯相互交替著切割照片畫面。在工廠外拍攝的第三張照片,我們只能看到機尾的末梢,它的表面是骨白色,這與我們從塞德曼黑白世界里呈現著的深灰色認為是天藍色的猜測背道而馳。

波音747的尾部,華盛頓埃弗雷特747工廠,1991年,鮑勃·塞德曼 攝

波音747尾部,華盛頓埃弗雷特747工廠,1999年,鮑勃·塞德曼 攝

回到沙漠里,塞德曼的哈蘇超廣角相機徘徊在許多波音其他型號的飛機上,所有飛機都過過好日子。這些照片大多數都是從一架破舊的波音運輸機的駕駛艙內拍攝的。這些飛機於二戰末期建造,在變成朝鮮和越南戰爭中的苦力之前,它們在1948年柏林封鎖期間(編者註:冷戰後第一次國際重大危機)首次投入使用。塞德曼窩在飛機奇怪的半球形機頭裡向外拍攝,從機窗望出去,是另一個沙漠山脈——可能是南向的山脈,而且分割著湖和死亡山谷,也可能不是。有人猜想,肯定是一群醉酒飛行員在它在烈日下灼燒生鏽之前,開著它享受了一次周末飛行,然後拋棄了它。

波音C-97運輸機駕駛艙,湖海軍航空武器站,1987年,鮑勃·塞德曼 攝

這是塞德曼的照片能引發出來的某種想象——是的,它們各有各的往事,但它們也能成為我們對飛行幻想的支架。但是,甚至是在湖和愛德華茲之外,塞德曼小心翼翼地構成著自己的圖片,洛克希德P-80「流星」孤零零地躺在沙漠中的灌木叢里,他耗費心思去選擇角度,就像他拍杜利特將軍和他的B-25模型一樣。在「流星」破損的機頭后,例如,一棵約書亞樹靜靜地立在遠方——在這架飛機被丟棄在這地方很久之前它就在這了,並且很有可能會一直在這。類似地,在一架F-86「軍刀」破損到看起來有點膨脹的機身照片中,一塊動物頭骨被放在飛機損壞了的尾部旁。因為這是塞德曼的照片,所以這塊頭骨在照片里可見,但又不是構架的焦點。

F-86戰鬥機殘骸和動物頭骨,湖海軍航空武器站,1987年,鮑勃·塞德曼 攝

接下來是他在愛德華茲拍攝的康維爾B-58「盜賊」式轟炸機,它看起來正在自己的起落架上休息,原本支撐著四個通用電氣引擎的金屬外框在沙漠上投下了陰影。引擎很明顯還值得回收,否則我們就還能看到它們了,但它們的缺席反而形成了非常炫酷的影子,那些影子以平行地面的角度,從機翼邊緣和「盜賊」式機頭上落下。

在愛德華茲空軍基地里的康威爾B-58超音速轟炸機殘骸,1988年,鮑勃·塞德曼 攝

當我告訴塞德曼我看到了些什麼的時候,他又一次斜倚在他的拐杖上了。「我很喜歡兩條線的交匯處,」他說,指著我沒有注意到的地平線,但現在在照片的左邊很明顯地能看到了,透過注目的引擎外殼也能看到。這些線條,塞德曼說,在紐約過去的那幾年裡,是湯姆·卡拉萬吉利亞在一直教他要尋找的東西,在之前,他從沒有想過能拍到詹尼斯·喬普林或吉米·杜利特的照片。

我一直咕噥著說在他看起來我肯定很蠢,竟然直到他指出來才注意到那地平線。「那就是藝術的部分,他們花大價錢從我這買的東西,」他微笑道。有人可能想補充說,那就是一位攝影師最為驕傲的東西。

一架B-2隱形轟炸機在內華達內利斯空軍基地上空飛行,1998年。鮑勃·塞德曼 攝

格魯曼A-6A(Grumann A-6A)攻擊機在南加州上空由一架KC-10「擴張者」(KC-10 Extender)續油,1994年。鮑勃·塞德曼 攝

查克·耶戈爾(Chuck Yeager),第一位克服音障的飛行員,愛德華茲空軍基地,1990年。鮑勃·塞德曼 攝

內華達內利斯空軍基地上空,一架二戰時期的B-24H轟炸機,1999年。鮑勃·塞德曼 攝

愛德華茲空軍基地沙漠上的B-52轟炸機斷尾,1991年。鮑勃·塞德曼 攝

在一架B-52轟炸機駕駛艙內的飛行組員,近加利福利亞默塞德(Merced)空軍基地,1999年。鮑勃·塞德曼 攝

戈登·富勒頓(Gordon Fullerton),在即將駕駛載有太空梭的波音747前一刻,將從愛德華茲空軍基地飛往弗洛里達卡納維拉爾角(Cape Canaveral),1993年。鮑勃·塞德曼 攝

一架SR-71偵察機的右側引擎,攝於加利福利亞帕姆德爾設施園,1998年。鮑勃·塞德曼 攝

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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