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影節 | 馮小剛「炮轟」：垃圾電影多，是因為垃圾觀眾多

穿越者綜合編輯

第二十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進入了第二天，金爵電影論壇之「用工匠精神打造電影」迎來幾位大咖：著名導演馮小剛、陳可辛、作家張大春、影評人戴錦華，主持人則是著名作家、編劇劉震雲。

在談及導演與觀眾之間的關係時，馮小剛直言：「別把觀眾當成上帝，要當成一個很不好對付的對手。要像尊重對手一樣尊重觀眾。尊重觀眾的內心，和尊重觀眾口袋裡的錢，那是不一樣的尊重。」

在電影領域，何謂「工匠精神」？以「小鋼炮」著稱的馮小剛給出簡單粗暴的解釋：「不會做的事兒沒做好，情有可原。會做的事兒自己沒有做好，是不能原諒的。不是別人不能原諒，是自己不能原諒。和劉震雲相比，我在工匠精神上確實尚有差距。」剛交出新片《芳華》的馮小剛自稱正處於最好的狀態，「現在我是進入了自由忘我的狀態了，不再被什麼東西綁架了，這就是我愉快的根源。」

相比之下，陳可辛表現得非常謙虛，自稱羨慕馮小剛，「他能豁得出去，能拍自己想拍的東西。我不同，市場流行什麼，我就去做什麼，可是等我做出來，市場的潮流已經過了。」

近年來電影的發展有目共睹，但類型化、同質化的電影也層出不窮。陳可辛認為這行業發展亟待解決的問題：「我們以為銀幕越多越分流，結果銀幕越多，（主要）還是在演同一種電影。我們（票房）只能靠運氣，靠觀眾的心情，靠天氣，靠有沒有水軍黑你……」影評人戴錦華在回答劉震雲「什麼樣的電影才算是好電影」的問題時，也給非常具有工匠氣質的答案：「我覺得很難定義（好電影），我跟電影戀愛了一輩子，在我看來，電影首先應該是藝術，但近年來，電影似乎變成了產業的代名詞。」

國產片叫好不叫座，爛片大賣，票房與口碑經常不成正比的這個問題一直為人詬病。馮小剛直言不諱地說自己要冒犯觀眾：國產爛片多和大批垃圾觀眾有關係，「如果觀眾不去捧這個場，爛片就沒有生存空間，製片人也就不去製作垃圾電影了。」

馮小剛認為，什麼叫尊重觀眾？觀眾跟導演是什麼關係？「觀眾是導演的上帝，這話多離譜啊。在我看來，觀眾應該是導演的一個對手，就是我怎麼能夠征服你，用我最大的誠意把這部電影做好，我認為這才是對觀眾最大的尊重。我們沒辦法去猜觀眾想看什麼，因為觀眾是由一個一個具體的人組成的。」

在馮小剛看來，作為導演，雖然沒辦法猜觀眾到底喜歡什麼，但是可以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你選擇要講這樣一個故事、拍這樣一個人物、拍這麼一部電影的時候，你自己是不是喜歡它、你是不是愛這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是有特別大的慾望需要把它拍出來？你不用去猜那些觀眾。我女兒特別喜歡是枝裕和，可能換另外一個人就覺得是枝裕和的電影受不了。所以，導演別把觀眾當上帝，而要把觀眾當成一個很不好對付的對手——像尊重對手一樣尊重觀眾，尊重觀眾的內心。尊重觀眾的感受和尊重觀眾兜里的錢是兩回事。」

馮小剛稱拍《芳華》很自由、很開心

有觀眾問馮小剛現在做導演是否開心？馮小剛說剛拍完《芳華》，「每天帶著這幫姑娘回到我們年輕的時代，我當然很開心了。拍這個電影，我沒有要討好誰，就是為了討好我自己。這個電影不賣錢我也無所謂，因為是我自己的錢。我不糟蹋別人的錢，也反對踏著製片人的屍體進行自己的探索，我就踏著自己的屍體探索。這些錢是過去拍商業片賺來的。我跟其他導演走相反的路，很多導演先從文藝片開始拍，最後慢慢都是商業片；我是從商業片開始賺了好多錢，現在用這些錢開始拍我喜歡的東西。《1942》、《我不是潘金蓮》這些都不是市場化的電影，現在拍的《芳華》也是我自己特別喜歡的電影。就我本人來說，正好進入到一個自由王國的狀態，要拍就得拍我喜歡的，我不會再被什麼東西綁架。這就是我愉快的根源。當然，我開心，不見得非沖你無恥地笑。」

而導演陳可辛則坦言，從來沒有避諱過自己對商業回報的渴望。雖然在眾多「北上」的導演中，他作品的票房不是最厲害的，卻在商業電影領域中維持著較高的穩定口碑。陳可辛說他確實會考慮市場的需求，但因為最終拍攝的是自己主觀喜歡的，所以仍然會保有創造力。

「我就不停地在整個市場上的大潮流裡面不停地使自己更年輕，能夠跟現在的觀眾接軌，去找到在他們的價值觀裡面我喜歡的東西，」他說。《親愛的》、《合伙人》這些陳可辛近年執導的作品都屬於這個範疇。「這個是我個人對工匠精神的一個應付和市場平衡之間應付的方法。」

戴錦華不同於馮小剛式的表達，她溫和地稱，21 世紀電影的「越看越罵、越罵越看」以及「不爛不賣」確實是一個奇怪的現象，不過這也不能全賴觀眾，「因為今天電影市場高度壟斷，排片率決定一切。」另外，「觀眾不是在多元的豐富的電影市場之中正常成長起來的觀眾。所以我們的觀眾更被動的受到某種先在的選項選擇的影響。所以我覺得這些確實是電影市場的一個不健康的，或者說怪現象。」

2016 年電影票房的剎車在戴錦華眼中是一個表明壟斷排片破產的積極信號，說明即使一些電影獲得高排片，觀眾還是做出了不看的選擇。「或者在這個意義上說，我覺得我們的新觀眾已經老道起來。而且由於整個網路，由於新技術和新媒體所培養的觀眾，我覺得分眾的局面已成。」

今年的國產片爆款不多，馮小剛覺得也沒什麼不好：「這兩天我聽到好多人皺著眉頭，說將近一個月了，國產片上來十個死十個，一個月了沒有一部電影單日票房超過1000萬，全部是好萊塢電影。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確實拍得不好啊。觀眾不買賬挺好的，我覺得電影回到100億元票房挺好的，幹嗎非要到600億？應該把那些完全不愛電影的人給擠走。有些投資人，今天拿到了這個IP，明天說拿到了那個IP，全都是P……我覺得他們完全不愛電影，他們就想著怎麼賺錢。電影市場一萎縮，就會把很多原本不是做電影只想掙錢的人擠出去。把這股髒水擠出去了，可以騰出更多的空間給那些認真做電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