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日：東北篇

春節是什麼？

也許是一次久違的休假，也許是一場放鬆心情的旅行，也許能吃到記憶中的食物，也許會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對不同人來說，春節總是有著不同的含義。

但對於身處外地打拚的人們來說，回家就是春節的最大意義。踏上不遠萬里的返鄉路，在車馬聲里期待親人為自己開門的瞬間，這樣的過程既沉澱了去年的辛苦，也積攢了來年的勇氣。

今年，來自全國各地的《英雄聯盟》職業選手們也要回家過年。PentaQ提前採訪到了他們，聊了聊各自家鄉的過年習俗，以及他們自己印象中的春節。此刻，他們應該已身處家鄉，和親朋好友們享受春節的氣氛，而短暫的休息之後，他們將再次歸來，重新回到職業賽場。

希望新一年的他們能夠在比賽中有更好的表現，也祝所有PentaQ的讀者新年快樂，平安順遂。

作為《返鄉日》系列的開篇，我們選擇了最北端的東北地區，同時也找到了來自這裡的著名選手——死亡宣告。身高1米9，胸肌能夾豆腐的「宣告哥哥」是東北人彪悍、豪爽、直來直去性格的集中體現，而提到東北的年，人們往往想到的是火一般的炕頭、熱氣騰騰的餃子，以及電視上趙本山的小品。

談到離開許久的家鄉，死亡宣告感嘆：「出來久了，說東北話的味兒都沒有以前純了。」

闖關東移民潮影響下的東北文化

廣義上的東北地區包括1947-1954年期間東北人民政府所轄的黑、吉、遼三省、內蒙古自治區東部五盟市以及河北省的承德市、秦皇島市等區域，現如今提到東北地區大多指黑、吉、遼三省。

這裡坐擁全最大的平原——東北平原，大部分地區處於適宜種植業發展的溫帶季風氣候，是全國著名的商品糧生產基地和工業基地，同時也因四季分明景區差異大吸引了國內外大批遊客。而從文化角度看，東北文化是在本土多民族文化基礎上吸收了外部文化后融合而成的產物。

在近代史上，共有闖關東、走西口、下南洋三次移民大潮。其中闖關東的「關」指山海關；「關東」指山海關以東，又稱關外；「闖關東」一般便指中原地區的百姓出關謀生的這段歷史。

難民過關的景象

關東在清初原為統治者發配流放者之地，隨後經歷了二百餘年的閉關政策。十九世紀中期，黃河流域連年遭災，流離失所的中原百姓開始不顧禁令進入地廣人稀的關外地區開墾土地。同治年間清政府局部放墾、十九世紀末全部開禁，前前後後幾十年間，幾千萬中原人民相繼來到關東的千里沃野，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其中又以山東人、河北人為最多。

關內人闖關東可以說是要經歷千難萬險。他們要面臨天氣、野獸這樣的危險自然因素；要和並不持歡迎態度的關東原住民處理關係；又經歷了日俄戰爭、九一八事變這樣的異族之禍。闖關東流民本是春去冬歸，之後漸漸變成了在關東紮根，但在這期間，人傳統的「安土重遷」意識逐漸淡化，冒險精神增強。這種性格因素相傳至今，成為了今日東北人性格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他地區人民對東北人「愛闖蕩」的印象便由此而來。

電視劇《闖關東》中的朱家長媳婦便是滿族人

此外闖關東也促進了關東本土滿、蒙等民族與漢民族的文化融合。時至今日，多民族自身的文化已經完美融入了東北整體文化，如黑龍江多個市的市名都是滿語音譯而來，吉林省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朝鮮族人民也早已和漢族相處無礙，中原文化與各民族文化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交相輝映、熠熠生輝。

電競行業在東北

在英雄聯盟的職業賽場上，死亡宣告是寥寥無幾的東北籍選手之一，但與職業賽場相反的是，東北主播行情卻是一路看漲。在東三省經濟嚴重下滑、年輕人出走形勢嚴峻的情況下，直播行業成為了東北人和遊戲電競行業的「介面」。

這當然和東北人在眾多藝術作品中被塑造出的「幽默」形象有關。北方小品、尤其是東北小品多年來在春晚上的高佔有率為東北主播打下了良好的觀眾基礎，而看春晚則是「死亡宣告」這一代東北孩子小時候過年不可錯過的一項活動，其中的重頭戲自然是他口中「每年都看，每年都等著出來」的趙本山系列小品。當舞台上的演員將「秧歌打底、蓮花落鑲邊」的說唱方式融入到小品之中時，「能說會道」也逐漸成為了東北遊戲主播們的優勢。

春晚上的「趙家軍」是無數東北孩子翹首以盼的重頭戲

而像死亡宣告這樣的「網癮少年」，童年當然離不開遊戲和網吧。但可惜的是，東北地區的網吧冬天暖氣往往不夠充足，像《英雄聯盟》這樣需要精細操作的遊戲玩上個三五局還行，再打下去就凍手了，很容易導致操作變形。對於死亡宣告來說，印象最深的一次春節就是在網吧中度過的——那一次因為和家人吵架，他在網吧中連續玩了兩天兩夜的遊戲。

東北新年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這首北方的新年兒歌充分表達了北方新年的重要特點——持續時間長。

現實中的東北新年雖不至於從十二月初八就開始，但一般進入「小年」（臘月二十三）之後各家各戶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了，各個特定日子要做的事也是名目繁多——小年吃灶糖、初二回娘家、破五吃餃子、十五吃元宵等都是孩子們要掰著指頭算好的時間點。

說到吃，宣告對東北春節食物的重頭戲「年夜飯」有自己的偏好：「年夜飯里最喜歡干炸裡脊蘸著鹽吃。」干炸裡脊源於河南，大家所熟知的「東北網紅菜」——鍋包肉身上也有它的影子。

東北網紅鍋包肉

作為一個標準的東北男孩，宣告對於東北的傳統過年習俗很了解。比如說：他吃到過包在餃子里的硬幣。這來源於一個有趣的傳統——東北地區人家習慣在過年時的水餃中包上一毛、五毛的零錢，吃到的人就會得到福氣。該習俗起源於齊魯大地，本來要在餃子中包上麩子、錢、糖三樣物品，寓意祈福，經過人們的簡化，變成了包硬幣。

同時，他也知道一些奇特的俗語——東北人說「正月剪頭死舅舅」「龍抬頭剪頭髮」，意思是正月里不能理髮，一直要等到來年二月二時「龍抬頭」才能理髮。關於「死舅舅」一說聽上去有些恐怖，其中一個解釋是「死舅」是「思舊」的諧音，故時滿清入關，強行要求漢民剃髮留辮。漢民心懷故國，於是在正月相約都不剃頭，以示不忘舊君，稱為思舊。雖然在漫長的歲月里這些習俗有些被遺漏、有些被誤傳，但它們始終是家鄉人之間的紐帶，是一出口就可以感受到的聯繫與溫情。

「我最多的一筆壓歲錢也不超過100吧，每次都被我媽吞了，我就很氣。」宣告對於壓歲錢的回憶應該能得到不少人的共鳴。雖說「串門」習俗是全國通用的，但東北新年對此尤其熱衷，而且送壓歲錢並不局限在親人之內，上門拜年的人都可以給小孩子送紅包帶禮物。對於東北孩子來說，過年時的一個紅包加上一句「別撕巴，給孩子的」比什麼都動聽。但對於送禮，已經成人的宣告也有自己的煩惱：「我不會帶禮物，也從來不知道送別人什麼，這種事情太難，太傷害我的腦細胞了。送錢有點直接暴力，但是又有點俗。」

東北比較普遍的做法是工作后的晚輩就收不到紅包了

說起過年，彷彿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越長大年味就越淡」，宣告也有同感：「小時候過年很開心，現在沒什麼感覺了，就是單純和家人聚聚，多陪陪家人。」也許這名一直在外漂泊，經歷過輝煌與低谷，還有過出國打職業經歷的選手比一般人更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光。很多外國人無法理解為什麼人在這個節日無論如何也要回家，但實際上它正是無數遊子與家人相聚的契機。

如此看來，覺得「年味淡了」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時間洗刷掉了你的童真，但也給了你繼續前行的動力。這一點，生長於白山黑水之間、「冒險者」的後代死亡宣告應該也已經領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