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雙普會」后，美俄與世界將走向何方？

當地時間2017年7月7日，美國總統川普和俄羅斯總統普京終於在G20漢堡峰會期間實現了他們的首次會晤。不加掩飾的互相欣賞、「通俄門」事件的持續發酵、兩個大國領導人的鮮明個性……這次會晤毫無疑問成為世界的焦點。

這場原定半小時的會晤一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會後川普一反慣例沒有召開新聞發布會，隨後雙方宣布達成敘利亞西南部地區停火協議。這份協議究竟對敘利亞問題影響幾何？會談中沒有公布的成果又是怎樣的？川普和普京的首次會晤到底有著怎樣的意義？今後，美俄關係將走向何方？「文晶Talk」就上述問題對話莫斯科大學外籍教授、中央黨校博士后王曉偉。

敘利亞問題解決為時尚早 牽扯多方勢力

文晶Talk：美俄就敘利亞問題達成停火協議，能使這個問題得到真正的解決嗎？

王曉偉：美俄達成了敘利亞西南部地區停火協議，9號開始停火了。現在說敘利亞問題完全解決還為時過早，為什麼呢？敘利亞城市拉卡，也就是伊斯蘭國自稱的「首都」，現在還在伊斯蘭國恐怖主義的控制之下，僅僅是一個區域性的停火協議，不意味著敘利亞問題就解決了。未來敘利亞問題解決還有非常多的問題需要去處理。首先就是要驅逐或者說完全戰勝伊斯蘭國。第二個問題就是，對敘利亞問題有影響的幾派勢力需要達成共識。也就是說，敘利亞未來的政治藍圖規劃好的情況下，才能說是解決了敘利亞問題，現在還為時過早。

文晶Talk：你剛才說的那幾派勢力，能詳細說一下嗎？

王曉偉：在當前的敘利亞版圖上，有三個主要的軍事力量。第一，俄羅斯支持的敘利亞政府軍，也就是阿薩德政府軍。第二，美國支持的敘利亞民主軍。第三，土耳其支持的自由軍。這是三個主要的，還有一些幫派不計其數。

現在問題在哪裡呢？去年土耳其發生軍事政變，由於美國支持的土耳其反對派，比如居倫組織，其領導人居倫現在一直在美國，土耳其政府多次提出引渡，而美國一直沒有聽取土耳其政府的意見。而且，在土耳其政變過程當中，我們也看到美國支持反對派的影子。這就使得土耳其與美國走得越走越遠，實際上土耳其也發現了自己現政府並不是美國所認可的這種代理人。這種情況下，土耳其改弦易張，與俄羅斯越走越近。土耳其逐漸掉頭面向中俄，面向東方。

而且，俄羅斯聯合了土耳其和伊朗，在敘利亞問題上划軍事衝突降低區，已經在敘利亞佔了這樣的地盤。歷史上，在美國強大的國際聯盟的作用下，俄羅斯在敘利亞問題上支持的阿薩德·巴沙爾已經岌岌可危了，但是恰恰是逆境當中，俄羅斯逆勢突圍進行了一萬次以上的轟炸，而且抓住了美國選舉的這種政策模糊期或者渾濁期，現在奇迹般地把巴沙爾又扶起來了，而且在敘利亞的地位又比較穩固了。這是一個背景。

文晶Talk：我們知道，敘利亞是一個美國及其同盟、俄羅斯及其同盟等許多分歧聚集的地方。你覺得現在解決敘利亞問題，除了美俄的分歧之外，還有什麼關鍵性的因素？是什麼因素導致這個問題遲遲不能得到解決？

王曉偉：未來影響敘利亞問題的主要因素還是有很多的。我們剛才提及了俄羅斯、美國、土耳其還有伊朗，都對敘利亞問題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特別是現在伊斯蘭國還沒有完全被趕走，即使趕走，伊斯蘭國的恐怖主義也不會一夜之間消失，它可能會從當前這種形勢轉為打游擊的形式，也就是說，未來伊斯蘭國的恐怖主義在長期內應該是難以完全消除的，這也是影響問題解決的一個重要因素。

除此以外，敘利亞國內還有一些反對派，還有一些零散的武裝，比如庫爾德武裝，我們知道庫爾德武裝和土耳其關係很微妙。在這個區域，敘利亞問題的解決可以說是一個微型的聯合國，各種勢力都介入在內。

美俄會談「外冷內熱」 議題深入全面

文晶Talk：川普和普京進行了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會談，但是會後許多問題的會談結果都沒有明確說。你覺得這次會談還有哪些問題談到了，大概達到了什麼樣成果？

王曉偉：我的意見很明確，第一次「雙普會」實際上超出了外界的想象。達成的成果大部分都沒有對外公布。根據美國國務卿蒂勒森和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對外的講話，他們公布了在敘利亞東南部地區停火這樣一個協議，對俄羅斯干涉美國大選也有一定的言論。除此以外，其它的成果都基本上沒有對外透露。但是我認為，原定半個小時的會談一共用了2個小時16分，也就證明雙方談得非常深入了，談的問題應該也是全面的。從這個戰略意義上來看的話，包括烏克蘭問題、北約東擴危機、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制裁問題、干涉美國大選、「通俄門」問題、網路安全問題，我覺得甚至南海、東海問題都在他們談的範圍之內。但由於美國國內反俄派還有強大的反川普的既得利益集團勢力，這次美俄會晤採取外冷內熱的策略。

什麼叫外冷內熱呢？對外迎合國際上特別是美國國內反俄派和既得利益派，表面上漫不經心，雙普會晤姍姍來遲。但是實際上雙方做了非常充足、細緻的準備。比如說，在峰會期間，兩國的外交部門的負責人，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和美國國務卿蒂勒森，事先都互相見過對方的元首，在G20短短不到兩天的會議當中，就為「雙普會」單獨進行了一次會晤。這次會晤，能夠肯定就是為「雙普會」打前戰做準備性質的會晤。

當然了，美俄都是在國際上具有重要影響的國家，都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特別是兩個最強大的核大國，它們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正常，很多事還是需要溝通的。但是，會談採取外冷內熱，實際上做得非常細緻，準備也是非常周全的。

這次會晤實際上雙方產生了化學反應，什麼叫化學反應呢？一個是雙方都有需要，另外，普京為了照顧俄羅斯有利的國際和國內環境，已經公開說美國不是我們的敵人，而且回憶起一戰、二戰期間都是屬於同一陣營的，實際上很罕見地向美國伸出了大大的橄欖枝。還有一個，普京和川普他們的性格相似，意氣相投，這也是這次會晤順利進行產生化學反應的另外一個原因。

美俄關係結構性矛盾仍在 但改善可能大

文晶Talk：在這次會晤之後，你怎麼看待美俄關係的前景？

王曉偉：第一，不會因為領導人性格相似、意氣相投，就改變美俄雙邊關係相剋的性質，不會改變美俄結構性矛盾存在的性質。美俄關係一直都是重啟、改善、惡化、再重啟這樣一個怪圈，性質是無法改變的。我們從首次「雙普會」來看，這是川普上台正式重啟的標誌性事件，對美俄關係的改善、對一些地區熱點問題的解決是非常有利的，如敘利亞問題、烏克蘭問題、北約東擴問題，甚至南海、東海問題，都會產生一些積極的影響。雙普的第一次握手、第一次會晤用了這麼長時間，實際上最重要的任務不是解決某一個具體問題，而是為未來的美俄關係重啟和發展定下基調，這對雙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文晶Talk：也就是說，在您看來美俄之間還是有結構性的矛盾。那麼從長遠來看，您覺得美俄關係改善是否可能？

王曉偉：通過這次會晤，美俄關係重新改善，這是一個大概率的事件。我們看到會晤取得非常明顯的成果，敘利亞東南部停火實際上是一個很重要的進展。我們知道，美俄在敘利亞問題上打了六年多，戰爭非常激烈，能在這種情況下達成停火協議，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事件。雙方實際上都拿出了比較大的誠意。

文晶Talk：現在川普在國內面臨強大的反俄、反普壓力，你覺得這次會談會帶來實質性的改變嗎？

王曉偉：川普國內面臨非常強大的反俄派、反普派，這次會晤實際上川普採取了比較保守的策略，沒有太多對外炫耀。實際上，川普取得一系列的成果，對美國也是有利的，對川普來說外交上也是得分的。

文晶Talk：川普這次表現低調，不像以前那樣對很公開地表示對普京的欣賞，其實也是一種策略吧？

王曉偉：是策略，因為川普現在在國內可以說仍然立足不穩，甚至有他會辭職、被彈劾這樣的傳聞。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他非常願意推行自己的新政策，他也會有所收斂。實際上川普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他為了使自己提名的人選得到國會通過，也開始說一些反俄的言論。比如他在G20會議前也有批評俄羅斯的言論。但是三年來，他的推特上已經有超過80次讚美普京，連一次批評普京本人的都沒有。他們兩個人還是比較意氣相投，相互欣賞的。但是川普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他採取的是「退一小步邁一大步」的策略，外冷內熱，使大家不過度關注他，以使國內的反俄派、反普派不要設置太多障礙，以利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但是我覺得，川普改善雙邊關係的意願是很強烈的，其初衷不會改變。川普和普京有一定的相同的利益取向，這也是雙方達成一系列協議的原因。我覺得俄羅斯會支持川普在美國國內儘快站穩腳跟，因為只有這樣，川普的政策，特別是親俄的政策才能得到實施和推進。

文晶

國際新聞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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