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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保護徒手攀岩上癮的他 為何基本上沒有恐懼感?

利維坦按:我們大腦內杏仁核可謂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它負責判斷所看見的物體在情緒上的重要性:什麼是獵物、天敵、配偶,什麼又是完全無關緊要的東西。如果杏仁核變得興奮,那麼說明眼前的東西很重要(這種重要可以是配偶的出現,也可以是危險的情況),神經信號就會向下發送到自主神經系統,心跳開始加速,手掌開始出汗(導致皮膚電阻改變),肌肉開始收縮。如果杏仁核判斷看到的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身體就沒有上述反應。當然,每個人對於什麼是危險的判斷並不相同,有人看到蛇就恐怖至極,而對有些人則覺得稀鬆平常。

就一般人而言,身臨高處都絕對不會是什麼輕鬆的體驗——對於那些恐高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但如果你的大腦由於某種原因發生了改變——杏仁核開始將原來認為危險和恐懼的事物認定為「無關緊要」,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比如文中提到的烏-維氏病(Urbach-Wiethe disease)患者,他們就沒有恐懼感。

再比如本文中的超級刺激尋求者霍諾德——如果說攀岩也會成癮的話,我更傾向於約瑟夫·勒杜所認定的,即強烈刺激度的不斷尋求,隨著時間的推移,興奮感已經降低了,然而,為了尋找更刺激的,霍諾德接下來會做什麼呢?

文/J.B. MACKINNON

攝影/JIMMY CHIN

譯/闕正麗

校對/藥師、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nautil.us/issue/39/sport/the-strange-brain-of-the-worlds-greatest-solo-climber

本文基於創作共用協議(BY-NC),由闕正麗在利維坦發布

圖源:Imgur

亞歷克斯·霍諾德(Alex Honnold)的名字Honnold被動詞化了,變成了「To honnold」——經常寫成「honnolding」——其含義是,站在某個巍峨險峻的山巔,背靠絕壁,眼睛直視腳下的深淵。字面意思就是,直面恐懼。

動詞化的靈感源自霍諾德的攀岩照片,照片中的他正站在約塞米蒂國家公園(Yosemite National Park,亦有譯名優詩美地國家公園,譯者注)1800英尺高(約548米)的「神恩路」(Thank God Ledge,絕壁上伸出的一塊可供歇腳的岩架,故被攀岩者感恩是上帝所賜,譯者注)上。腳跟緊貼著後背的岩壁,前面的腳趾已是懸空的狀態,霍諾德就這樣緩慢地拖著腳步順利通過了這狹窄的岩邊。那是在2008年,他成為了首位成功單獨徒手攀登 「半圓丘」(Half Dome,「半圓丘」是約瑟米蒂的最高峰,也是公園的象徵)花崗岩峭壁的攀岩者。一旦他身體失去平衡,不消10秒鐘的時間他就會墜地而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緊張:2008年,「值得驕傲的事情」是,霍諾德在攀登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半圓丘時,步行通過了神恩路。之後,他這樣寫道:「面朝外通過神恩路非常可怕。」

霍諾德是史上最厲害的獨立徒手攀岩者,他攀登時不需要用到繩子或者其他任何保護性的裝備。在50英尺(約為15米)高的地方摔下來,可能會是致命的。也就是說,在他徒手攀登如此高的半圓丘那段歷史性的日子裡,可能有高達12個小時甚至更多的時間都是在死亡地帶度過的。攀登到一些難度最大的路線時,他的手指與岩石觸碰的面積僅僅和大多數人觸碰手機屏幕的面積一樣多,而他的腳趾踩到的邊沿就像一塊口香糖那麼薄。僅僅只是看著霍諾德攀登的錄像,如果有人敢看的話,大多數人觀后都會出現頭暈、心悸或者噁心的癥狀。甚至連霍諾德本人也曾表示,看到錄像中的自己在攀登,手掌都冒汗了。

所有這一切讓霍諾德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攀登者。他登上了《國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雜誌的封面,被《60分鐘時事》(60 minutes,美國老牌電視新聞節目,譯者注)報道,還為花旗銀行、寶馬以及大量病毒視頻做廣告代言。他也許有強調過,自己有感到恐懼(他用「意想不到的可怕」來形容站在神恩路上的感覺),但他現在已經成為了最無所畏懼的代言人。

他的故事也讓不少人議論紛紛,說他腦子有問題。2014年,他在華盛頓特區的國家地理協會總部(the 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 headquarters )的探險者大廳(Explorers Hall)做演講。雖然在場的觀眾是為了攀岩攝影師吉米·金(Jimmy Chin)和資深探險家馬克・辛諾特(Mark Synnott)而來的,但最終卻是被霍諾德的故事給震撼到了。

辛諾特在講到阿曼的經歷時,觀眾的反響最為強烈。當時他們的團隊坐帆船前往穆桑達姆省半島(Musandam Peninsula)的偏遠山區,從地圖上看半島就像一隻伸進波斯灣「巨口」中的一隻骨瘦如柴的手。他們抵達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莊,上岸后便走進了當地的人群中。辛諾特說:「突然間,這些人開始指著懸崖大喊大叫起來。我們一下子愣住了『怎麼回事?』當然了,稍加思索,『呃,這下我全明白是咋回事兒了。』」

上方是從雲端傳來的喘氣聲,原來是霍諾德。這個隨性的年輕小伙穿著連帽衫和卡其褲正坐在舞台上,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玩具在攀登小鎮後面這堵巨大的,骨色的牆(霍諾德之後說道:「那個岩石的質量並不是最好的」)。他隻身一人,也沒有繩子。辛諾特用一句話概括了當時村民們的反應:「基本上,他們都認為亞力克斯是個巫師。」

探險者大廳的演講結束后,探險者們開始給宣傳海報簽名。當時的人排成了三個隊列,在其中一個隊列中,有一位神經生物學家正等著和辛諾特說幾句話,關於引起恐懼的那部分大腦。這位表示關切的科學家向前靠近,向霍諾德瞟了一眼,說:「那孩子的杏仁核(amygdala)沒反應啊。

沒什麼大不了:技術員詹姆斯·普爾(James Purl)和神經系統科學家簡·E. 約瑟夫(Jane E. Joseph,右)用核磁共振成像(MRI)儀測量霍諾德大腦的恐懼水平。在看了測試中那可怕又讓人激動的圖像之後,霍諾德說:「我覺得,無所謂。」

圖源:國家地理頻道

以前,霍諾德告訴我說,他害怕——這是他自己說,不是我說的——心理學家和科學家研究他的大腦,探究他的行為和性格。他說:「我一直都傾向於不去探究香腸裡面的東西是什麼,同樣的道理,假如我的大腦是這樣子,就讓它這樣子嘍,為什麼要提那麼多問題呢?但是現在,我感覺自己已經越過這條線了。」

因此,在2016年3月的這個早上,他就像香腸似的躺在了查爾斯頓(Charleston)南卡羅來納州醫科大學(the Medical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的一個大型管子里。這個管子就是功能磁共振成像腦部掃描儀,本質上是一塊巨大的磁石,通過追蹤血液的流動來探測大腦不同區域的活動情況。

早在幾個月以前,我找過霍諾德談話,問他看到那備受讚美又頻遭誹謗的大腦時的感想。他說:「我感覺完全正常,不管測試結果如何,我倒是覺得那些科學的解釋蠻有趣的。」

他為何這樣做呢?

自願使用腦部掃描儀的認知神經科學家是家簡·約瑟夫。在2005年,作為先驅者之一,他率先將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運用於尋求高度刺激的人,那些渴望激烈的體驗並且願意冒險去嘗試。心理學家對刺激尋求(Sensation Seeking)的研究已有數十年。因為,刺激尋求時常會導致一些不受控制的行為,例如,吸毒、酗酒、危險性行為以及問題賭博。約瑟夫發現,霍諾德可能屬於超級刺激尋求者的範疇。這類超級刺激尋求者追求的是危險極限之外的體驗,但卻依然能夠很好地調節大腦和身體對它們的反應。約瑟夫也對霍諾德的表現感到十分敬畏。她也曾嘗試去觀看霍諾德徒手攀岩的視頻,而對於低刺激尋求者的她而言,這些視頻非常的驚心動魄。

掃描開始時,她正坐在鉛玻璃後面的控制室。她說:「就快可以看到他大腦是怎樣的了,我內心很激動。之後,我們會查看他的杏仁核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們要看看:他真的沒有恐懼感嗎?」

杏仁核體積很小,對情緒反應十分重要,尤其是恐懼。當受到傷害之後,杏仁核的特定區域會「因為學會害怕」,併產生恐懼的記憶。

圖源:nawrot.psych

杏仁核常被看成是大腦的恐懼中心,其實更準確的來說,是威脅反應和研判系統的中心。杏仁核直接從我們的感官接收信息,這樣我們就可以採取相應反應,比如說,意外踩到了懸崖邊上,我們能夠本能地做出往後退一步的反應。並且,杏仁核還會引起身體上一系列其他方面的反應,而這些反應對於幾乎所有人來說都不陌生:心跳加速、掌心冒汗、頭暈眼花,以及食欲不振。與此同時,杏仁核會把信息上傳到更高級的處理中心大腦皮層,信息在那裡會被轉化成有意識的情緒,即恐懼。

核磁共振成像技師詹姆斯·普爾的電腦上顯示了對霍諾德大腦的初步掃描圖。約瑟夫說:「能掃描他的杏仁核區域嗎?因為我們一定要了解這個地方。」一些醫學文獻報道,某些罕見的先天性疾病,例如烏-維氏病(Urbach-Wiethe disease),會損傷杏仁核並降低杏仁核的反應能力。這些先天病患者通常感覺不到恐懼,而且還會出現其他怪異的癥狀,例如,個人空間被侵犯了,絲毫也沒有感覺,和別人面對面站著,直視著對方也照樣覺得舒服自在。

普爾一直往下,往下滾動霍諾德大腦的成像圖,突然間,這團亂糟糟的圖像中出現了一對杏仁狀節點。約瑟夫說:「他的杏仁核有一個反應了!」普爾笑了。霍諾德在死亡地帶是如何做到徒手攀登的?關於這一問題縱然有很多其他的解釋,但絕不能說是因為他的杏仁核沒有反應。約瑟夫看了一眼說,這個結構似乎完全正常。

躺在儀器管道里,霍諾德看著一連串約200張的圖像從眼前閃過,圖片更換的速度就像換頻道一樣快。這都是一些能讓人不安或者興奮的圖片。約瑟夫說:「至少其他人看了這些圖片,杏仁核會出現強烈的反應。說實在的,有些圖片我都不敢看。」所選用的這些圖片包括有:臉部血淋淋的屍體,被糞便堵了的馬桶,正在刮毛的女人,巴西某種獨特風情,激動人心的攀岩場景。

約瑟夫說:「也許,他的杏仁核沒被激活——看到這些刺激物,他大腦內部沒有任何反應。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有著一個很棒的調控系統,他可以對它說『好了,我要開始體驗這玩意兒了,把杏仁核系統給我關了。』但是,他的額葉皮質(frontal cortex)也太強大了吧,居然能夠讓他如此淡定。」

沒有恐懼感:這是兩組腦部掃描對照圖,左邊的是霍諾德的大腦,右邊是與他年齡相仿的一位攀岩者的大腦。十字瞄準線標出的是杏仁核,這個區域的細胞核群會製造恐懼感。當兩位攀岩者看著同樣的刺激圖時,對照組的杏仁核區域顯示發光,而霍諾德的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管看什麼都沒有活動的跡象。

圖源:簡·約瑟夫

這裡還有一個亟待解決的疑問。約瑟夫說:「他為何這樣做呢?」「他明知道這樣做會有生命危險——我敢肯定每天都有人給他這樣的勸告。所以,這其中可能真實存在著某種強烈的報償反應,比如說,這種刺激就是非常大的獎勵。」

為了找到問題的答案,霍諾德現在進入到了第二次實驗,即在掃描器的監控下完成「獎勵任務」。開始的信號發出后,他就要點擊一個按鈕。他可以贏或者輸掉一小筆錢(他最多可以贏得22美元),這取決於他的反應速度有多快。約瑟夫說:「我們都知道,這種任務會對我們這些人的大腦報償迴路(the reward circuitry)帶來非常強烈的刺激。」

在本次實驗中,約瑟夫仔細觀察大腦的另一個區域,伏隔核(the nucleus accumbens)。伏隔核位於接近腦幹頂部的地方,比較靠近杏仁核(也對報償迴路起作用)。伏隔核是多巴胺(dopamine)的主要處理器之一,而多巴胺本身是一種引起慾望和快樂的神經遞質。約瑟夫解釋說,高感覺尋求者可能比其他人需要更多刺激才能激活多巴胺。

大約在半個小時之後,霍諾德從掃描儀中出來,那雙大眼睛顯得睡意朦朧。在加利福尼亞薩克拉門托(Sacramento)長大的他,說話非常直率,行為頗為乖張,也可以說是相當的優哉游哉——他的綽號就叫「心大先生」,這是他對待幾乎所有事情的一種態度。和大多數專業的攀岩者一樣,他肌肉發達,與其說像健美運動員,不如說像一位健身愛好者。唯一特別的地方是他的手指,看起來永遠都像是被車門擠扁了似的,而他的前臂讓人不禁想起大力水手卜派(Popeye)。

他問約瑟夫:「觀看所有那些圖像——它們是為了讓人身處壓力之下嗎?」

約瑟夫回答道:「在我們這個領域,這些圖片的使用還是相當普遍的,它們能夠引起相當強烈的喚起反應。」

他說:「因為我不敢確定這些對我是否管用,反正我是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看著這些東西感覺像是在參觀古董博物館一樣。」這些圖片,甚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全身著火的孩子以及可怕的場景」,他都覺得像是看著過期且無聊的東西一樣。

在完成登格凸河景區路線最陡峭部分后,霍諾德正調整姿勢稍事休息。

圖源:climbing

在研究完霍諾德的腦部掃描圖一個月之後,約瑟夫就不定期往上海那邊通電話,因為霍諾德已經身在,並且嘗試著用繩攀登格凸河景區(Getu,格凸河景區位於貴州省紫雲自治縣,以溶洞奇觀而聞名,譯者注)中一個光亮的鐘乳石大拱(Great Arch)。通話過程中,從聲音可以得知他既疲憊又緊張,而霍諾德不曾有過這種情況。幾天前,在華盛頓的茵德斯(Index)鎮,他從在一條容易的線路上攀登,為女朋友的父母拉好繩子。當他女朋友薩尼·麥坎德利斯(Sanni McCandless)用繩子把他送回地面時,他突然從離地面10英尺(約3米)的地方掉下來,摔到了底下的岩石堆上——繩子不夠長,沒法送他到達地面,而麥克坎德萊斯那一端的繩子又滑落了下來。他說:「有點兒像是一個笑話。」 這一摔,導致他兩根椎骨壓縮性骨折。這是他攀岩生涯中最嚴重的一次事故,而且還是在有繩子綁著身體的情況下發生的。

霍諾德看著約瑟夫給他的這些色彩鮮艷的功能磁共振成像圖像,便問:「這些腦部圖像是什麼意思?我的大腦是否還完好無損?」

約瑟夫回答道:「你的大腦完好無損,而且還相當有趣。

就連局外人也知道她為何覺得有趣。約瑟夫找了一個對照目標來與霍諾德進行對比,這個對照者是一位與霍諾德年齡相仿的男性攀岩者,也是高刺激尋求者。和霍諾德一樣,對照者也說這次掃描任務一點都不刺激。他們倆的腦部活動以熒光紫標明,從功能磁共振成像的圖像可以看出:對照者的杏仁核就如同霓虹燈般閃亮,而霍諾德的一點亮光也沒有,杏仁核的活動為零。

現在來看看,對貨幣獎勵任務的掃描情況。關於對照者的杏仁核以及大腦的其他幾個結構的情況,約瑟夫說:「看起來就像亮著燈的聖誕樹。」而在霍諾德的大腦里,唯一的活動出現在處理視覺輸入的區域,這一活動只能說明他處在醒著的狀態且正在盯著掃描屏幕看,他大腦的其他區域依然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黑白色。

霍諾德尋思著:「我的大腦還是老樣子,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約瑟夫為了弄清楚自己是否有遺漏的地方,曾經嘗試著調低數據的閾值(閾值又稱閾強度,是指釋放一個行為反應所需要的最小刺激強度,低於閾值的刺激不能導致行為釋放。譯者注)。最終她看到杏仁核亮起了一個單一的像素點——掃描儀進行採樣的最小單位。那個時候,約瑟夫也不確定這個數據是否正確。她說:「反正若是以正常的閾值來掃描,根本看不到他的杏仁核有反應。」

霍諾德處在讓人觸目驚心的徒手攀岩狀態時,他的大腦也是這樣的情況嗎?約瑟夫說,正是如此——實際上,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她說,沒有活動跡象,也就很可能沒有恐懼反應。霍諾德確實是有著一顆非同尋常的大腦,他在高處攀登真的感覺不到恐懼。一點恐懼感也沒有,無論遇到什麼情況,絲毫無所畏懼。

警告:約瑟夫對霍諾德的一些性格報告結果感到很吃驚。儘管在攀登時他極其的冷靜且注意力集中,但是他的迫切感和去抑制的水平比平均的感覺尋求者要高,這說明他有衝動的危險。

霍諾德總是不喜歡別人誇他勇敢。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種出了名的,指尖懸在生死線上,還異常鎮定的人。十幾年前,當他還只有19歲的時候,他站在加州太浩湖(lake tahoe)附近的「波紋角落」(Corrugation Corner)攀岩基地的地面上,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無繩索攀岩。根據攀岩者們自定的路線難度分級標準,「波紋角落」的攀爬難度等級為5.7——那時霍諾德的最高攀爬技能水平還比這高出15個等級。但是,那條線路也有300英尺(約91米)之高啊。霍諾德說:「要是摔下來就沒命了。」

為了做到徒手單獨攀登這條線路,他首先必須要有行動的慾望。霍諾德說:「我認為,我和別人的區別不在於單獨攀岩的能力,而在於那顆真的渴望去攀登的心。」霍諾德心目中的英雄是像彼得·克羅夫特(Peter Croft)和約翰·巴沙爾(John Bachar)這樣的徒手攀岩者,他們二人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就創下了這一領域的新標準(霍諾德也非常的害羞,這使得他難以找到用繩攀岩的隊友)。當霍諾德在攀登雜誌上看到他們的照片時,他知道——他才知道——他想親自去體驗那些相同的地理位置:瘋狂地徒手攀登,有潛在的生命危險,但又能掌控好一切。

總之,霍諾德是典型的高刺激尋求者。就在他爬進核磁共振成像管道里的同一天,他還配合完成了幾份問卷調查,這些調查是心理學家用于衡量一個人的刺激尋求程度的。他需要對問卷上的陳述作出「贊同」或「不贊同」的回答。例如,我會喜歡從高高的山坡上快速滑下來的感覺。(他說:「我愛死快速滑雪下坡這項運動了!」)我喜歡跳傘運動。(「我學過高空跳傘。」)我喜歡獨自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或城鎮的某個地段去探索,即使會迷路也不怕。(「對於我而言,這就是日常生活。」)他在戶外進行專業表演的時候,曾填寫過一份類似的問卷調查,問題是關於,他是否曾經想過攀岩運動的插圖裡面會有一張照片是:亞歷克斯·霍諾德。

神經系統科學家在霍諾德的大腦恐懼中心沒有發現任何活動。

但其實,霍諾德在「波紋角落」攀岩時,內心是害怕的,是真的恐懼。他緊緊握住那個巨大且有助益的支撐物。他說:「我TM都用上止汗帶了。」然而,在他初步感覺到這種恐懼之後,他還是沒有放棄繼續攀岩,而是穿上了他所說的「精神護甲」,並一次次越過恐懼這道門檻。他說:「每單獨攀過一個艱難的地方就感覺攀過了一百個容易的地方。」

霍諾德曾覺得驚險的動作,現在似乎已經開始變得沒那麼嚇人了。圖源:climbing

漸漸地,那些他曾覺得驚險的動作,現在似乎已經開始變得沒那麼嚇人了:例如,獨立攀登時全靠手指,雙腳完全懸空,或者就像他6月份攀爬難度係數高得出名的The Complete Scream線路時,徒手攀上了一個他從未攀登過的斜壁。在這12年的獨立徒手攀岩生涯中,他曾因弄壞了攀岩把手而失足滑落到陌生地帶,被鳥和螞蟻之類動物驚嚇到。也曾「心情煩躁,你懂的,因為在上面那空寂的地方呆太久了」。但是,由於他能夠設法處理好這些問題,慢慢地便能夠抑制住焦慮的情緒。

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的「孟菲爾斯恐懼記憶實驗室」(the Monfils Fear Memory Lab)的負責人瑪麗·孟菲爾斯(Marie Monfils)認為,霍諾德的事迹聽起來幾乎等同於一本教科書,感覺那是應對恐懼一種明顯而極致的方法。直到最近,孟菲爾斯說,大多數心理學家都認為記憶——包括恐懼的記憶——一旦形成了,是會牢固不變的,或者是不可更改的。然而,在過去的16年時間裡,我們對此已經有了新的認識。研究表明,每次我們進行回憶時,記憶就會被重新鞏固。也就是說,我們有可能會給這段回憶加進新的內容,或者記憶出現偏差,甚至會把恐懼的記憶完全顛覆,變成沒有恐懼的記憶。

霍諾德堅持用日記的形式把攀岩的經歷詳細地寫下來,當回憶到有待進步的地方時,他會記錄下來。對待那些最具挑戰性的攀岩項目,他也會投入大量的時間來做好準備工作:先是排練好攀爬的動作,然後再在腦海中把所有動作都完整地過一遍。在準備挑戰前所未有的1200英尺(366米)高的徒手攀岩時,他甚至將所有可能會出錯的場景都想象了一遍——包括「挑戰失敗」,失足墜地,砸在底下的岩石上血流不止——在開始攀登之前,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最終,霍諾德順利完成了猶他州錫安國家公園(Utah』s Zion National Park)「月華拱壁」(Moonlight Buttress)的攀登任務。那時的他已經有了13年的攀岩經驗,其中有4年是徒手攀岩的經驗。

孟菲爾斯說,重溫記憶就等於改寫記憶,這幾乎是我們一直都在不知不覺地做著的事情。而像霍諾德這樣,這麼頻繁地回憶過去,方式更佳——「是重新鞏固記憶的好例子。」

視覺化——這聽起來像是預鞏固,也就是想象未來的事件而不是過去發生的事情——二者的意思基本相同。 孟菲爾斯說:「像霍諾德這樣逐一回顧每一個動作,你會發現他確實鞏固了對這些動作的記憶,並且最後還有可能從中獲得成就感。」反過來,獲得成就感有助於減輕焦慮,例如,害怕公開演講的人(順便提一下,就像霍諾德之前一樣)在經常反覆這樣做了之後,就不會感到那麼緊張,並且還能夠發揮好演講的技能。原因就在於此。

孟菲爾斯說:「如果你能做到反反覆復回憶自己感到恐懼的經歷,漸漸地就會感覺好很多了,因為在反覆回憶的過程中,你已經能夠克服這種恐懼了。」雖然做起來有困難,但非常值得去努力,慢慢地就會變得輕鬆了。」

這個時候,杏仁核又要發揮關鍵的作用了。作為例子,孟菲爾斯分享了她的親身經歷。她是真的怕蛇。有一天,她和朋友在湖的邊緣划木舟時,看到一條有毒的噬魚蛇(water moccasin)盤繞在樹枝上。孟菲爾斯開始大聲尖叫,拚命往湖中央划,且在那之後的一年時間裡都不敢去戶外活動。之後是在一次徒步旅行中,她偶然撞見了另外一種蛇,又再一次被嚇壞了。但這一次,她用自己的專業知識來解決問題。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用冷靜而理性地去回想這個可怕的瞬間。她將可怕的記憶重新整理成了更加有用的東西。短短一個星期之後,就成功克服了這種恐懼,重拾勇氣再次踏上探索的道路。

孟菲爾斯說:「就在你剛清楚地回想起『啊,這裡就是我看見蛇的地方』的前一秒,杏仁核可能就活躍起來了。所以,此時你會感覺到手心在冒汗,情緒一下子就全爆發了。這個時候,你就需要直接積極地調動前額皮質(prefrontal cortex)並暗示自己『這條蛇現在不在這裡,其實這條蛇當時什麼也沒做,只是碰巧出現在那裡而已。』這樣做了之後,前額皮質就會結束杏仁核的恐懼反應。前額皮質用恰當的方式來向杏仁核傳話『無需害怕,儘管繼續向前走吧。』」

因為無法回到從前,趕在霍諾德真正成為一名獨立徒手攀岩者之前去掃描他的大腦,所以,沒辦法知道他有幾分無畏的天性。不過,有些可能性似乎可以被明確地排除掉。

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的神經科學家約瑟夫·勒杜(Joseph LeDoux),自從20世紀80年代就開始研究大腦對威脅的反應。他告訴我說,他從未聽說過有誰的正常杏仁核——會如霍諾德的這樣——絲毫沒有有活動的跡象。霍諾德曾說過,過度刺激有可能會損壞杏仁核的正常反應能力。關於這種可能性,勒杜說:「我認為這不可能。」而當我向他描述霍諾德在接受掃描任務的過程中其杏仁核的活動完全為零時,勒杜的反應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神經科學家約瑟夫·勒杜,圖源:Alchetron

勒杜說,每個人的大腦的各個組成部分會受到遺傳變異的影響,因此可以肯定,霍諾德的威脅反應迴路也是遺傳來的——這就是為什麼小小年紀的他,能夠從自己崇拜的徒手攀岩者的相片中,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引力而不是致命的危險。霍諾德能夠有這番本領,多虧了他這與生俱來的大腦。而更難得的是,這樣的大腦是他後天經過數千小時的冒險練就而成的。勒杜說:「面對威脅時,他大腦的反應可能就是會比別人作出的反應要少。而這都是他自己訓練出來的。最為重要的是,他所使用到的這些自我強加的策略,能夠起到提升或者強化的作用。」

顯然,受遺傳因素影響的性格對他進行徒手攀岩起到了激勵的作用。感覺尋求在一定程度上是可遺傳的,父母可以將此傳給自己的孩子。有這種性格特徵的人,對潛在的危險反應遲鈍且焦慮程度較低,這樣會有低估風險的傾向。而最近一項研究認為,這是杏仁核的低反應和前額皮質對感覺尋求的低干預造成的不平衡所引起的。

霍諾德知道自己有著不同尋常的大腦之後,自我意識會受到影響嗎?

約瑟夫的研究並不是個案研究(她把對霍諾德大腦的掃描視為一次「觀察」),但同時她也指出,在高感覺尋求群體中霍諾德的杏仁核「反應極低」,是位名副其實的高感覺尋求者。與約瑟夫實驗室收集到的數據進行對比,霍諾德的感覺尋求程度比一般人高出兩倍,且比一般的高感覺尋求者整整高出20%。約瑟夫說,掃描儀上他的杏仁核的活動一直顯示為平線,對此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些設定的測試任務對於他而言根本談不上刺激。

圖源:Tumblr

霍諾德也表現得超級認真,這和他專註的能力有關,他一直專註於手頭的任務,直到測試結束。發揮高水平的預想能力是他「一貫的做法」(modus operandi),他不慌不亂,沒有什麼後果和風險是他擺平不了的。他說:「如果一開始就能做到沒有恐懼感,那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就會少很多。」

約瑟夫說:「在進行刺激尋求的過程中,他的性格使得他的注意力表現得非常集中,且非常有耐心。」光靠一個案例就想證明一個理論是很難的,但是約瑟夫在證明高感覺尋求者的假說時,用上霍諾德這個敢於在死亡地帶獨立徒手攀岩,綽號為「心大先生」的傢伙來做例證,就非常具有說服力。

約瑟夫說:「超級刺激尋求者這一概念有著重要的意義。超級刺激尋求者是指那些非常狂熱於這類積極向上且刺激的體驗,同時又具備管控和調節能力的人。我認為我們可以從中學到很多潛在的方法用以應對藥物濫用障礙(substance-abuse disorder)和焦慮症(anxiety disorders),並且想出切實可行的應對策略。也許和亞力克斯聊聊天,就能找到一些干預措施了。」

例如,出現在許多高刺激尋求者身上的問題行為就與刺激的體驗有關,這類體驗是即興而起的,且也不會產生直接性的後果,比如酗酒或者吸毒(霍諾德向來滴酒不沾,不碰毒品,也不喝咖啡)。約瑟夫好奇,能否把這種勁頭用在高刺激的活動中——例如攀岩,且是有保護裝備的那種——利用他們約束、預想以及細分目標的能力重新夯實不同的生活方式。

至少,我們或許也可以有一點點霍諾德那樣的魔力。你可能沒有超刺激尋求者的特質,也不能夠終止活躍著的杏仁核,但是只要下意識地去努力,反覆重溫恐懼的記憶,漸漸地,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挖掘出潛在的勇氣。

霍諾德個人進行的那些挑戰則與眾不同的,風險級別較高。儘管他把自己管控得超級好——或者說是他讓自己做到這一點的——但他在挑戰的過程中依然存在著風險。

當我問霍諾德,理想的獨立徒手攀岩該是一種怎樣的心理體驗?,他回答說:「能夠真正進入到自己喜歡的情境,真是棒極了,你知道嗎?可以說,太不可思議了。這就是重點,真的——能上到某個讓你感覺自己完全是個英雄的高度。」

圖源:Imgur

但是,他還告訴我說,隨著獨立徒手攀岩逐漸變得容易,日復一日的獨立徒手攀岩也失去了一些新鮮感,甚至有時候會覺得有生命危險的攀岩也是乏味的。「這些達不到我想要的感覺。」霍諾德曾經計劃用一整天的時間完成三個艱難的攀登路線。「大家可能會覺得達成這些攀岩的成就會讓我欣喜萬分,但事實似乎剛好相反,我覺得很無趣。

約瑟夫說,在進行獎勵任務的過程中,霍諾德的大腦大部分區域都完全沒有活躍的跡象。這和高刺激尋求者需要高強度的刺激才能激活多巴胺迴路,從而獲得獎勵體驗的假說完全吻合。這樣會導致一種後果,即沒完沒了地追求強烈的感覺刺激,這就是造成藥物濫用依賴和賭博成癮的原因。

約瑟夫說:「由此可見,霍諾德也有『攀岩成癮』的可能。」他不停地渴望去感受刺激,作為一名獨立徒手攀岩者,總有一天會到達他的極限。他對待徒手攀岩的那種認真和預先設想是他典型的做法。約瑟夫說,對於霍諾德而言,最大的危險或許就在於這些衝動的強烈程度。

約瑟夫原以為霍諾德的衝動特質會不高,例如,迫切心理和抑制解除,有這種性格特徵的人容易做出草率的決定,沒想清楚後果就魯莽行事,尤其是當一個人情緒低落的時候就會如此。但事實上,數據顯示霍諾德的衝動等級非常之高。這一點有助於理解,為何霍諾德會出現「愛死了」的感想,在這種情緒下,原有的鎮定就會屈服於沮喪和焦慮,從而變得衝動。

舉個例子,幾年前的2010年,霍諾德曾猶豫是否要獨立攀登內華達荒原(Nevada desert)中那1000英尺(305米)高的岩壁,那是他唯一一次用繩輔助攀岩。他用「情緒複雜」來形容當時的狀態。霍諾德認為,正是在那一次攀岩中,他學會了如何調整和利用好積極和消極這兩種情緒來幫助自己實現目標。事實證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至今仍經常提起那次攀岩經歷。而當我問約瑟夫,根據掃描和調查結果她有什麼樣的忠告想要對霍諾德說時,她的回復是:「要保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衝動。」

獨立攀岩:霍諾德說,他開始獨立攀岩的原因是「太害羞了,不敢和峭壁上的陌生攀岩者打招呼,問他們是否願意和我一起攀岩。」這裡是阿拉伯半島上(Arabian Peninsula)的阿曼(Oman),他在「深水區獨立攀岩」,在這種地方攀岩通常會失足墜入大海。

之後我再次遇見霍諾德,是在他和女友在歐洲攀岩的時候。我想知道,他認識到自己有著不同尋常的大腦之後,自我意識是否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他說,沒有影響。他的杏仁核在大腦中如同愛爾蘭酒吧里的老狗一樣沉睡著這一發現,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攀岩風格,也沒有動搖到他的自我認同感。但這並不是說,他沒有因此而停下來進行過反思。

他說,在不進行攀岩的這段時間裡,他和麥坎德利斯決定去瑞士(Switzerland)盧達本納(Lauterbrunnen)附近嘗試利用飛拉達鐵索攀岩(Via Ferrata)。飛拉達鐵索攀岩路線上附帶有人工輔助設備:梯級、腳蹬、梯子以及綁在岩石上的紐帶。同時,攀岩者還會綁上固定在纜繩上的安全帶來加強保護。當然,霍諾德根本不需要用到這種安全帶。

他說:「但是在某一個瞬間,我還是覺得,這是一種堅實的保護,我確實應該注意一下。」飛拉達鐵索攀岩,實際上是要爬過一個岩石峭壁,從山谷一直往上設置的一系列鋼筋梯級有3000英尺(914米)高。當時,大家都爬到了很高的山頂,而且天氣也很惡劣,女友麥坎德利斯都快哭了。最近一場雨過後,雨水從石灰岩表面流淌下來,滴到手扶、腳蹬以及他們的頭頂上。

霍諾德說:「我當時有在想我是如何處理恐懼感的。」他當時只知道,至少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感到害怕。因為這種相似的情境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已經習以為常了,沒什麼好處理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表現真實的自我。他對自己說:「這沒啥好怕的,因為我本來就不怕這種事情。」

亞歷克斯·霍諾德

最後,奉上亞歷克斯·霍諾德獨立攀岩的集錦:

(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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