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來了一批新的輪轉學生,手寫處方自然是他們都要經歷的過程之一。嗎啡等精一處方多次重寫的情況屢見不鮮。
偶爾有一次,我提問寫處方的同學:醫囑中的 Rx、sig、bid、tid、iv 這些簡寫是怎麼來的?各自又代表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似乎過於簡單,既然是簡寫,當然是複雜英文辭彙的縮寫!
但當我們隨便拿出一個簡寫,似乎又沒有人可以準確說出他們的英文原詞,就連英文辭彙量極為豐富的同學,也無一例外。
醫學在傳承中,有許多根深蒂固的習慣,本著拿來主義的方式和不求甚解的態度,似乎這些也都不影響日常工作。
凡事都怕深究,我們醫療小組內也經常會搞一些「漲姿勢」的討論,今天本著娛人娛己的態度,我們來熟悉一下這些最熟悉的陌生人:醫囑及處方中的簡寫詞。
我們在臨床中使用的醫學辭彙,多數來自於西方醫學。雖然英國通過發展殖民地,將英文推廣成為國際通用語言,但不是所有的簡寫都是來自於英文,相當一部分來自拉丁文、希臘文。與之類似的還有物理學、化學中的縮寫和符號。
拉丁文是二千多年前居住在亞平寧半島羅馬地區拉丁民族的語言,後來這個民族征服了歐洲大部分地區和中東一部分,建立了羅馬帝國,拉丁語就成為整個羅馬帝國的官方語言。
隨著歷史的發展和推進羅馬帝國解體了,形成了很多獨立國家,這些各自獨立的國家在拉丁文基礎上結合本地區的方言又組成了各國自己的語言,如法國、義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羅馬尼亞等國的語言有很多近似之處,常稱拉丁語系,就是這個原因。
拉丁語原本是義大利中部拉提姆地方(Latium,義大利語為 Lazio)的方言,後來則因為發源於此地的羅馬帝國勢力擴張而將拉丁語廣泛流傳於帝國境內,並定拉丁文為官方語言。而基督教普遍流傳於歐洲后,拉丁語更加深其影響力,從歐洲中世紀至 20 世紀初葉的羅馬天主教為公用語,學術上論文也大多數由拉丁語寫成。
現在雖然只有梵蒂岡尚在使用拉丁語,但是一些學術的辭彙或文章例如生物分類法的命名規則等尚使用拉丁語。
在一些文學巨匠的手裡,拉丁語被證明在表現精確性、邏輯和莊重等方面為其他語言所不及。儘管在中世紀以後,拉丁語已不在歐洲通用,但它卻是法語、義大利語、西班牙語等主要歐洲語言的基礎。希臘語是印歐語系中保存下來的最古的語種,它與拉丁語關係十分親近。
醫學辭彙嚴重依賴希臘語和拉丁語,相當一部分醫學辭彙在拼寫上甚至都無任何變動。
古希臘語有一些特徵:它的辭彙可以由詞素來構成;通過一個詞形式的變化,可表達各種不同的語法概念。據說一個古希臘語的動詞有 500 多個形式,每一形式變化都表示時間、方式等方面的變化。
歐洲醫學里的解剖學辭彙,藥理辭彙等等都是拉丁語,所以醫學生要選修拉丁語的,事實上,普遍歐洲的學生在高中時就修過拉丁語。
來自拉丁語的醫學辭彙相當多。許多表示人體部位的詞,如 cerebrum(大腦),pelvis(骨盆),cornea(角膜),humerus(肱骨),表示細微解剖部位的詞,如 ala(翼),plexus(叢),plica(皺襞),fossa(窩)表示功能,狀態的 rigor(寒戰),stupor(昏迷),nausea(噁心),tonus(緊張))等就直接來自拉丁語。
據統計,約有 1000 個左右的拉丁語醫學詞已成為醫學英語辭彙的一部分,而以變化詞尾等方式受英語同化的拉丁語詞就更多,如;inflammation(發炎),inspection(視診),laceration(裂傷)(原詞以—tio 結尾)Iimmunity(免疫),heredity(遺傳),obesity(肥胖)(原詞以—itas 結尾 'ligament(韌帶),pigment(色素),medica—ment(藥物)(原詞以—mentum 結尾))等。直接來自希臘語的醫學詞要少些。thorax(胸),iris(虹膜),metra(子宮),colon(結腸)等解剖名稱和 stenosis(狹窄),stasis(停滯),ptosis(下垂),ectopia(異位))等表示功能、狀態的詞就是這方面的例子。
醫囑和處方中的簡寫在現代醫學領域中,應用十分廣泛。大家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這些辭彙多數不是英文縮寫。
以常用的處方簡寫為例:
bid(原文 bis in die)每日二次;
tid(原文 ter in die)每日三次;
qid(qualer in die))每日四次;
sig(原文 signa, signetur)使用方法;
Rx(原文 recipe)是一種處方的符號;
NS 英文 normal saline(0.9%)生理鹽水
就我個人感覺, 學一點拉丁語至少對英語辭彙的理解和記憶有很大幫助, 對語法分析的理解也更加深刻。其他拉丁語後裔語言 (現代羅曼語族),比如法西意語,上手學起來就很快,沒有太大的陌生感,就算不學也能直接識得不少詞。
這些簡寫並非全球通用,部分簡寫是在美國等地方不允許使用的。
當然,掌握了這些其實並沒有什麼直接的卵用,既漲不了工資,也漲不了顏值。但我認為,人生的很多樂趣和廣度恰恰來自於這些「無用」的知識。
我們經常談論自己光輝燦爛的歷史,無數的國學講座也遍地開花。但實際上,在歷史上有許多文明毀於天災人禍,或許有過更為輝煌的成就,但是最完整的保存,最系統的研究,都聚焦希臘和羅馬。因為西方文明率先而徹底地轉型,幾乎成了現代文明在事實意義上的等同;希臘和羅馬,相比於沒有「子孫」的其他遺存,自然地位非凡。
我們只有在更開闊的天空下,在比較的視野中,才有可能掌握真正反觀自身的學問。比如我們思考為什麼是希臘羅馬,而不是其他文明,最終孕育了衝破諸多不可能而走入工業化、信息化的現代的西方文明?
我們總是抱怨找不到研究的方向,思考的去處,其實眼皮子底下就有很多「燈下黑」的學問值得去學習,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