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不同階層畫像 | 中等人篇

多圖預警啊，別怪我沒提醒你

第二種人——中等人。作為中等人，你讀的大學是州立公立大學，但是不是「Cal」（加州公立大學系統，最好的是加州大學系統，簡稱UC，有UC柏克萊、UCLA等等名校；其次就是加州州立大學，簡稱CalState，比如Cal State舊金山等等），或者私立的二流藝術院校。你每次和別人說起你的母校，人家通常會抓抓頭，不好意思地說，這所學校在哪個旮瘩？能再說一遍嗎？

你的母校最牛×的校友，有一個是前衛的性別理論家；有一個是電視劇《吸血鬼獵人巴菲》的編劇；還有一個是生物學家，發明了環保綠色塗料，用在了公共廁所的把手上面。（對比常青藤學校的歷屆美國總統校友）

你畢業后，發現自己有好幾家貸款公司的學生貸款，總額是58000美元。其實你已經還款還了8年，發現欠的本金絲毫沒變。你堅決認為，這個學生貸款就是他媽的金融界的陽謀來坑人的。你相信有一天，匿名黑客組織會攻破Sally Mae（美國半官方學生貸款公司），把學生們的欠債記錄全部給抹掉。

曾經某個時刻，你想過住在舊金山城裡，但是你現在覺得，自從你幼年時代，舊金山已經變得很恐怖了。你認為現在舊金山房租貴得，只有搞高科技的富裕碼農們才住得起。在你再次在濱海區Marina走過，你被世俗的銅臭味熏得馬上想去洗澡。

這兩年你住在北伯克利區（在伯克利加大西邊，南邊是大學街西邊是薩克拉門托街，算是伯克利好區；大學街南邊，治安就差了），你住的宿舍每月950美元，稍微高出你的經濟能力。

於是為了省錢，你不去便宜的伯克利碗超市，而是去超級便宜的超市Grocery Outlet，你諧音為「Grossout」（很噁心的意思）。（伯克利碗超市，尤其是西邊分店，我也常去。但是人家不去這是為了省錢，我通常是為了省錢才去，慚愧，需要面幣思過了我，呵呵。）

後來你的房東，一位自由主義派的「反割」人士（大家需要分清，親共和黨的自由主義派「Libertarian」，和親民主黨的自由派「Liberial」。Intactivist，就是反對給男孩割包皮，給女孩割陰唇。這兩天美國剛抓了幾個穆斯林醫生割女孩陰唇），丟掉了IT的工作，要搬進來和房客一起住。這樣，你就沒辦法在家裡半裸地自由生活了。

其他住宿舍的人，都是在25-34歲之間，要麼是基佬，要麼是純素vegan（和素食者vegetarian比，不喝牛奶，不吃雞蛋），或者兩者都是。

你們上次選舉投票，都是支持民主黨的桑德斯。

你最後決定，還是搬家吧。

搬家是一件煩死人的事情，大概要花3個月到6個月。上次你搬家，你不得不騎腳踏車，在里奇蒙、奧克蘭和奧爾巴尼的小區踩點。

（里奇蒙，是我們東灣比較亂的一個城市，大家看到地圖上的藍色區域，就是黑幫互相突突的地方。住在這裡的人，建議穿防彈衣睡覺。奧爾巴尼，則是好區城市，公立高中非常出色。奧克蘭，山上算好區，山下的話，也是到處突突的地方。）

你參加了臉書上找到的任何宜居屋和基佬屋的圈子，每天花幾個鐘頭去探測你發現的房子。終於，你在西奧克蘭（曾經很多房屋被遺棄，現在有了新開發社區）發現了共租房，每個房間只要月租775美元。

你擊敗了27個申請人把房子租下來。你的新同屋包括一個哈他瑜伽老師（瑜伽的一個派別，「哈」是太陽，「他」是月亮，代表男與女，日與夜，陰與陽，冷與熱的兩極對立和平衡），一個社會學博士，一個墮胎顧問和一個自由職業的身體工作者。你不確定「身體工作」是啥東東，但是裝成很懂的樣子。（身體工作者，Body Worker，很難明確界定——可以是提倡呼吸治療的氣功啊、冥想啊、呼吸啊，也可能是講求身體坐姿等，也可能是性按摩、大保健服務這種。）

當他們打電話給你，說你拿下這個房間的時候，可把你高興壞了。你猜測未來的同屋們選擇你的原因，應該是大家很誠實地討論了激進生態學家德里克·詹森（Derrick Jensen）煩心的跨性別行為，以及第三次面試的時候，你帶給大家的無麵筋胡蘿蔔糕（無麵筋，Gluten-free，是一種新環保吃法）。

你對「士紳化」這個概念有些許不太舒服，但是西奧克蘭區的這個地方，是你才可以負擔起的地方。為了讓你自己的愧疚感得到平復，你在臉書上加入了好幾個鼓吹居住權的團體。

我這裡給大家講一下，士紳化（gentrification）是什麼東東。Gentrification，可以翻譯成士紳化，或者高雅化。基本上，就是像舊金山和奧克蘭這些大城市，有些非常破落的貧民區，房屋破敗，社區凋零，很多底層貧民，比如貧窮的黑蜀黍們在這裡過著老鼠一般的生活。現在開發商進來了，開發成比較時尚的新區，吸引了精神文化豐富，但是錢包稍微有點癟的小白們（不光是精神小白小清新，可能皮膚也是小白），這樣就把窮人給驅逐出去，而「士紳化」了。

比如西奧克蘭這裡，以前破爛的獨立屋大概3-5萬美元就拿下，現在搞成50-60萬美元的新房子了。因此有社會人士，把這個看成中產欺壓窮人的階級鬥爭，以及白人欺壓黑人的種族鬥爭。我還記得，在西奧克蘭捷運站附近的街上，就有近於完工的建築樓群被人縱火焚燒掉了。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窮小區這裡有文化沒錢的小年輕聚集起來，導致這個區域的文化逼格大幅上升，從而帶來開發效應，最後就被有錢也有逼格的紳士們給接管了。

搬進新家兩周之後，你發現你的車窗玻璃被人給砸了，雖然車上東西沒被拿走。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故事，一個朋友搬到了舊金山州立大學對面的住宅區，早上在家寫論文的時候，看到窗外有人準備卸掉他汽車的輪胎。他開窗大喊，人家睬都不睬他，直接無視。於是他衝出家門，到汽車旁邊，對方撒腿就跑。等他回家重新坐下，人家又回來卸他的輪胎。於是你去東奧克蘭找了一個便宜的換玻璃的修車鋪，花了175美元。雖然錢不少，很肉疼，但還是可以硬頂過去了。

東奧克蘭、西奧克蘭和部分北奧克蘭，是北加州黑人社區的重鎮。東奧克蘭，還是美國嘻哈音樂的主要地區。不過這裡治安不是那麼好，基本上是每三天就放倒一個同學（當然比芝加哥好太多了，人家是每天放倒三個同學）。

我記得某天在高速公路堵得水泄不通，本來想從東奧克蘭繞路，一想到最近兩天，還沒發生槍擊案，就算了吧。

前面才說在高速路堵車，本來想下來東奧克蘭繞過去，想想兩天沒發生命案了，就作罷了。原來這個周六晚上9點半，50-60個熊孩子突然閃聚，沖入這裡的捷運的體育場站（金州勇士主場），在車廂裡面打劫，而且有十幾個乘客被打傷。

你的朋友圈裡面，基本上都是老師啊、社工啊，或者某類的非盈利組織的工作人員。小年輕們大多數是腳踏車快遞小哥（送信件和貨物），或者酒吧里的酒寶和咖啡廳的服務員；年紀大的多為藝術理療師。

你也有熟人在高科技行業，但是你很少和他們來往，也不覺得生活和他們有啥交集。你雖然不是工會成員，但是你對工會抱有正面的強烈認同感。所有你認識的人，都是某類藝術家，所以你第一次見到新人，你會問，你理想的工作是什麼？

你不訂雜誌，但是經常讀Jezbel、進步思考和麥克斯文尼。你用你父母的訂購通道去看Netflex、HBO Go的電影和電視劇，以及閱讀紐約時報。

雖然你有一個儲蓄賬戶（美國人通常用支票賬戶，解決平日開支，儲蓄賬戶用於存錢），但是這次搬家，花得差不多了。

不過讓你安慰的是，如果碰到緊急情況，你總是可以賣掉手頭的2003年的本田思域車。雖然一直覺得囊中羞澀，但是你沒有碰到破產的狀況，畢竟實在頂不住了，還有爸媽可以去啃一下呢。

你爸媽是典型中產階級，爸是政府公務員，媽是泌乳顧問。當你三歲那年，他們從一個去世的親戚那裡繼承了2萬美元遺產，於是用這筆錢在加州首府薩克拉門託買了房子，把你養大。在那裡買房子，是因為公立學校質量好，也因為他們愛看雞從街上自在地跑來跑去。

你會在現在的房子里住到37歲，然後就要改變生活了。你會和你的同性伴侶，帶上你們的救人犬，去波特蘭、西雅圖或者匹茲堡。聽到「士紳化」，你感到歉疚（你也排擠了窮老黑），同時也感到憤怒（有這麼「囧」的士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