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層「捉妖」 險資合規即可舉牌

曹德旺 全國政協委員、福耀玻璃集團創始人、董事長

高國富 全國政協委員、太平洋保險集團董事長

2016年險企頻頻舉牌上市公司，「快進快出」買賣股票；格力遭受前海人壽「狙擊」

經濟策 第九期 金融監管

3月7日，保監會副主席陳文輝稱，從來沒有說過保險資金不能舉牌，只要合規，舉牌是正常的市場行為，舉牌也不表示就是一個收購。他主張險資主要做財務投資者，尤其反對險資和控股股東達成一致行動人，拿著保險資金去干對上市公司股東不好的事情。

3月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作政府工作報告。對2017年的重點工作，《政府工作報告》陳述的範圍，涉及「深入推進『三去一降一補』」、「促進農業穩定發展和農業持續增收」等九大方面。

「使命重在擔當，實幹鑄就輝煌。」李克強總理說。

在「兩會時間」，新京報推出《經濟策》專題。我們通過深入採訪，呈現目前去產能、農業、資本市場等領域的現狀。同時，我們還採訪了多位兩會代表，希望從代表們的回答中，尋找到解答問題的對策。

自去年底證監會主席劉士余痛斥「野蠻人」和「妖精」以來，全民開啟捉妖模式。綜合各方人士的解讀，頻繁對上市公司舉牌的險資正是劉士余痛批的重點。那麼，誰才是資本市場的「妖精」？保險是嗎？

2016年安邦系增持金融街，陽光系舉牌伊利股份，寶萬之爭后寶能系、安邦系、生命系等險企頻頻舉牌上市公司，成為市場關注焦點。

不過，對於市場普遍關心的保險資金能否舉牌等，3月7日，保監會副主席陳文輝在參加經濟界別聯組會議時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保險資金並不是不能舉牌或進入PPP項目，其實都可以進，只要把交易結構設計好。」

「野蠻人」敲響格力大門

去年11月，寶萬大戰的硝煙尚未散去，「野蠻人」又敲響格力電器的大門。

2016年11月16日，格力電器宣告終止對珠海銀隆的收購計劃。11月17日起股票復牌。11月28日晚間，格力電器宣布，其股價在2016年11月17日至11月28日期間漲幅累計達到27%，換手率則達到32%。深交所於當天要求格力對相關事項進行核查。

姚振華和他執掌的寶能系則隨這番核查浮出水面。

11月30日晚間，格力電器發布公告，證實了寶能系8個交易日由第六大股東一躍成為第三大股東。

格力電器的公告顯示，前海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自2016年11月17日公司股票復牌至2016年11月28日期間，大量購入公司股票，持股比例從三季度末的0.99%大幅上升至4.13%，由第六大股東一躍成為第三大股東，耗資約47億元人民幣。

有說法稱，格力電器收購珠海銀隆失敗的原因之一是前海人壽投了反對票。但全國人大代表、格力電器董事長兼總裁董明珠於2017年3月11日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前海人壽當時還沒有資格投反對票。就是因為這個收購沒有成功，所以，它才有大量資金進來。

董明珠告訴新京報記者，前海人壽增持期間伴隨著股價波動。很多投資者根本不懂經營，更多的是投機。正常的投資者是長期持有，等企業分紅。所以，格力電器堅持分紅，既保持了企業合理良性的發展，又維護了股東利益。

「我們原本歡迎任何人投資，但前提是不要對企業的實質性發展起到破壞作用。」董明珠還向記者透露，前海人壽增持后，她並未跟姚振華私下溝通，「我認為年底的財務報表就是最好的溝通」。

格力將「野蠻人」攔在舉牌線之外

不過，還未等「野蠻人」達到5%的舉牌線進行對外披露時，董明珠先聲奪人，選擇對野蠻人說不。加上監管層出手，成功狙擊了寶能的進攻。

2016年12月3日，董明珠在一個論壇上談及「野蠻人」敲門一事時表示，格力不會對舉牌進行應對，「如果成為製造的破壞者，他們會成為罪人。」同一天，劉士余關於「資金舉牌、要約收購」的講話引起市場熱議，前海人壽舉牌資金來源等問題再次成為焦點。

在12月3日回應深交所后，前海人壽12月9日再次發布聲明稱，早在2014年即開始對格力進行股票投資，並給予不同時間點對市場及格力基本面的情況分析，買入、賣出格力股票，屬正常財務投資。不過，前海人壽也在聲明中鄭重承諾：未來將不再增持格力股票，並會在未來根據市場情況和投資策略逐步擇機退出。

董明珠對新京報記者透露，無論是保險資金還是投資基金，真正搞資本運作，就要考量投資該企業有沒有前景，能否從中受益，而不是靠股價。「衡量一個上市公司的好壞，要看凈資產，而不是看市值。格力電器的市盈率目前才10倍，但如果我們炒作股價、市盈率，我們則沒有精力關心企業真正的發展。」「我呼籲大家靜下心來，做一個真正的投資者，而不是跟風炒作。」

對於監管層重拳出擊小妖精，董明珠認為，規範這個市場到了必要的時候。如果再不規範，那就不只是這些投資基金本身作怪，連實體企業都不幹活了。所謂的「投資」賺大錢了，都去靠金融槓桿資產去撬動財富，這才是最可怕的。

代表委員建言

曹德旺：應防止資金脫實向虛

新京報：去年年底以來，保險資金舉牌備受關注。對此，你怎麼看保險資金舉牌？

曹德旺：保險資金是服務業，要服務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用的。如果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都沒有得到很好發展，保險資金如何發展？否則，就是喧賓奪主了。比如，去年底萬科、格力電器等被資本舉牌，這些都是資本在興風作浪。都交給它，它又不懂得管，最後只會把企業搞垮。

新京報：你是否擔心「野蠻人」敲門福耀玻璃？

曹德旺：我倒沒有擔心。因為福耀玻璃跟它們做的不一樣，福耀玻璃的技術難度很高。如果做老闆的不懂得技術，那肯定會出問題。如果你懂技術又想要我的公司，那你拿去吧，我也可以退休了。只要你對國家負責、對股東負責、對員工負責就可以。

新京報：你怎麼看這些資本市場的大鱷、野蠻人？

曹德旺：我相信他們不會得逞的，國家也不允許。去年底，證監會主席劉士余也針對險資發話，要求它們不當土豪、不做妖精和害人精。若一味追求資本的利益，拉高股價，那這些保險資金從行為上已成野蠻人，最後變成行業的強盜，這是不可以的，是在挑戰國家金融法律法規的底線。得到國家監管層的支持，相信優秀的製造業可以踏踏實實做事情，不再被資本干預。

新京報：除優秀的企業被舉牌，還有一些企業渴求資本增持但無資本問津。你怎麼看想把企業賣個好價錢的公司？

曹德旺：這樣的公司老闆不是真正的企業家，沒有長遠的規劃，僅僅希望靠炒作賺一筆。改革開放才三十幾年，後期主要向美國學習。然而，製造業的基礎還比較差，就學習美國去工業化，這是不好的。現在的年輕人喜歡虛擬經濟，玩槓桿資金謀利，不利於實體經濟的發展，國家正在糾正這個偏差。

新京報：防止資金脫實向虛？

曹德旺：沒錯，這個是正確的。

新京報：正如你所說，大家喜歡虛擬經濟。製造業不如樓市、股市火爆，甚至有人說，辛苦一輩子，不如在資本市場講故事。製造企業如何堅守？

曹德旺：做一個負責任的、有品位的企業家，樹立正確的世界觀和創業觀，唯有如此，才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業並做下去。

新京報：去年下半年以來，福耀玻璃股價不斷創新高。原因是什麼？

曹德旺：我沒有炒股票，實實在在做企業。我作為控股股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不搞假消息把股票價格提上去套利。我的股票始終不買也不賣，既然股票作為資本融資工具，就充分尊重所有股東，做一個有良心有道德有品位的企業家。

高國富：保險資金服務於實體經濟

新京報：去年底證監會主席痛批「野蠻人」以來，保險資金舉牌備受關注。有分析稱舉牌的保險資金就是野蠻人、小妖精，對此，你怎麼看？

高國富：事實上，保險資金舉牌是一種正常的現象。按照保監會《保險資金運用管理暫行辦法》，保險資金還是可以投資股市的，但一定要合規。另外，按照證監會對上市公司的有關規定，保險資金增持超過一定比例，要按照合規經營的要求進行信息披露，也就是所謂的「舉牌」。

新京報：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

高國富：從保險資金的特性來看，我們更多的是進行財務投資。按照保監會《保險資金運用管理暫行辦法》規定，要以償付能力約束和保險產品負債特性為基礎,加強成本收益管理、期限管理和風險管理，並很好地進行投資。從我們公司來看，80%左右的保險資金都投資了固定收益類產品，在股市方面的投資總體加起來在10%至15%。另外，從分散風險的角度來看，投資股市也是分散投資，管理可能出現的風險之一。合理選擇固定收益類和股票類比例，分散投資和財務投資都是比較正確的選擇。

新京報：今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拓寬保險資金支持實體經濟渠道。你認為保險資金如何支持實體經濟？

高國富：保險資金一直都在支持實體經濟。因為保險有三大功能：經濟補償功能、資金融通功能、社會管理功能。

首先，從經濟補償來看，非常簡單易懂。當我們遇到大災，或遇到各類企業無法控制的損失之後，如果你買到了保險，就能得到經濟補償。企業可以快速恢復生產，個人可以得到補償資金。

其次，從資金融通的角度來看，目前農業面臨的風險呈擴大趨勢，「保險+期貨」試點範圍正在擴大，這可能是未來幫扶農業的模式之一。我們可以去期貨市場上對沖，如果我們買了股票，就是對沖。

再次，保險作為經濟補償和資金融通以外更大的作用是社會管理。而政府購買保險服務，就屬於社會管理的範疇。比如，農業保險、大病醫療保險等。有些地方針對城市的公共場所，比如圖書館、街道，買了社區責任公共險，針對下雪滑倒或其他安全事故，都可以進行理賠。

綜上，這都是保險資金支持實體經濟的案例，保險資金可以更好地支持實體經濟。

群策群力

過去一年A股橫行,諸如匹凸匹這樣的垃圾股大股東,莊家通過操縱市場,掙得盤滿缽滿,散戶損失慘重,應該建立嚴格的投資者保護制度、投資者索賠機制，加大違法者違法成本。

——平平長得帥

保險利國利民，本無原罪。然而保險要回歸本源，切實為人身財產等提供保障，而不能借保險之名，行借錢生財之實，在資本市場興風作浪，如此脫實向虛，不僅於廣大投資者不利，更是埋下了金融系統風險禍根。

——端木

奉勸各位不要做擾亂資本市場的妖精、資本大鱷。

——深化改革

B04—B05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金彧

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金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