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導演鈴木清順去世，日本電影再無顛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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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於念慈 編輯 / 悉達不多

首發 / 看電影APP

▲鈴木清順（1923-05-24 至 2017-02-13）

日本著名導演鈴木清順去世，享年93歲，曾是日本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一生創作頗豐，但也屢遭坎坷，比如被日活解僱、被壓制放逐、被列入黑名單、票房不佳、投資難覓等困境，甚至他的作品都曾被封殺禁映多年。

但鈴木清順始終堅守獨立而自由的創作，除了如《暴力輓歌》《肉體之門》《殺手烙印》《刺青一代》等異色佳片之外，後期還拍出了名震日本影史的《流浪者之歌》《陽炎座》和《夢二》，被稱為大正三部曲，當年初看就曾感慨於他的詭秘狂想。而我們最熟悉的一部鈴木清順電影，恐怕要屬小田切讓和章子怡主演的《狸御殿》了，拍於2005年。

▲小田切讓、章子怡主演的《狸御殿》

嘆惋這不斷逝去的時代！以異色之名，顛覆日本電影美學；用色彩拍電影者，鈴木清順勢必榜上有名。或許有人會說，今天的標題似乎說得有點絕對，但確實是看死君內心的真實抒發。有時候甚至覺得，我們這個號最大的存在意義，或許就是為了悼念這些去世的電影人，有的早已遠逝，有的正在途中。

然後，我們就聽著下面這首梅林茂的《Yumeji』s Theme》來閱讀於念慈童鞋的紀念文吧。這首曲子，最早便是出自鈴木清順的《夢二》，後來則被王家衛導演用到了他的《花樣年華》中。

▲鈴木清順本尊，手夾煙蒂，談笑有鴻儒

生於1923年日本戰亂時期的電影大師鈴木清順，或許很少被人熟識。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日本電影界掀起一場「太陽族電影」運動，暴力與性充斥其中，鈴木清順正是這場熱潮的代表人之一。

他在日本電影界的重要影響體現在對日本戰後物質形態的無情剖析，這份剛猛鑄就了他日本電影大師地位。

▲電影《陽炎座》中極端艷麗乖張的色彩密布開來

而詭譎的畫面，前衛的當代藝術觀念，跳躍晦澀的夢境又像是日本版的「大衛·林奇」。這份堅硬晦澀又令他遠離傳統電影美學的範圍之內。

值得肯定的是，鈴木清順後期作品中加入了日本傳統歌舞伎理念。這份真誠成為他立於世界影壇的重要奠基。

如若將鈴木清順歸為鬼才導演，顯然一點不為過。鈴木清順被稱為「異色」，很大程度是對女性裸體的展示。鬼才的理念恐怕不僅僅見於對女性角色的塑造，還有一種解釋就是鈴木對色彩的大膽表現。

異「色」輓歌

他時而規整，時而打破戒律的色彩構築手段，令他站在時代前列。任何時代，都足以讓同輩人「望而生畏」。

▲電影《手槍歌劇》劇照

在《手槍歌劇》中，79歲高齡的鈴木清順似乎走向了某種「形式主義」的極端，人物似木偶一般被他操縱於鏡頭中。畫面中的主色調被黃灰組合佔據，鈴木清順將兩種顏色的灰度拉到最高，以保持一定的格調

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大面積的塊面分割感，畫面邊框處的圓柱形與大面積的直線體保證了整體造型的協調。在鈴木清順以往的電影中這種類型即屬於正常描寫範圍。

除了整齊造型概念，鈴木清順還喜歡玩弄超寫實概念。

▲電影《夢二》劇照

在《夢二》的結尾處，東方水墨畫與男主角的身體融為一體。近處泛著橘黃色野花，遠處一帶而過的筆墨，影影綽綽。電影中的男主角夢二由於沉溺於女色而不能自拔，肉身與靈魂總是相背而行。

鈴木清順創造出一種多重影像，將虛虛實實的人物狀態用怪誕色彩構圖進行暗喻。拍出了一個飄離著的靈魂。

▲電影《肉體之門》劇照

對色彩的執迷，同樣體現在鈴木清順對色系的高度凝練中。在《肉體之門》里，他將四位妓女的服裝通規成紅、紫、綠、黃，艷麗的感官刺激，似乎是對戰後日本的一種極大諷刺。

▲電影《肉體之門》劇照

在《肉體之門》中的每一個妓女，都以顯示她們各自姿色的裙子和相配合的燈光來表現，而鈴木清順驚為天人的創作思維卻在拍片時受到了警告。

▲王家衛電影《墮落天使》劇照

明亮直擊人心的色彩通常是廉價的代名詞，與鈴木清順相似的是，王家衛在《墮落天使》中為李嘉欣包裹上時尚外衣，極致的橘黃色在燈光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這正是王家衛對現代時尚的定義，令人不堪一擊卻過目難忘。

▲電影《流浪者之歌》劇照

色彩固然很重要，但貴在編排。鈴木清順深諳此道。在《流浪者之歌》中，全片流露出對感官情慾的無限崇敬之情。在上圖中，他故意將大量紅色系碗具堆砌在畫面左下方。這深度的紅，更像是人類貪食慾望的側面寫照，獨具風韻，情感厚重。

歌舞伎造型驚艷收尾

作為一位地地道道的日本導演，鈴木清順為日本本土文化的發揚光大揮灑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電影《陽炎座》劇照

比如在《陽炎座》中的景深鏡頭，鋪滿鏡頭的日式元素。日本智怪小說中鬼神的符號，跳躍式的對照，鏡頭深處的人物站位。作為鈴木清順晚年「大正三部曲」的代表作，其此前的黑幫類型片風格、B級動作片的影子已不復存在。

他在藝術上變得老辣、深邃，但對電影形式的探索卻從未妥協過。年近古稀卻流淌著年輕人勇猛的血液，實屬難得。

而《流浪者之歌》 、《陽炎座》 、《夢二》組成的「大正三部曲」，三部影片的背景都設定於日本大正時代前後，且與當時的浪漫主義小說家泉鏡花、浪漫派畫家竹久夢二等人有密切聯繫。 這其中包含著日本泉鏡花文學與日本新派戲劇融合的格調。而鈴木清順自己則將其稱之為「電影歌舞伎」。

▲電影《陽炎座》劇照

在《陽炎座》中設置了許多舞台背景作為視覺參照，令鏡頭豐富的同時，也打破了傳統空間概念的束縛。為觀眾衍生出另一個視覺維度。

▲電影《狸御殿》劇照

而在新千年伊始，根據日本民間鬼狐傳說改編而成的《狸御殿》，更大大加深了鈴木清順孤高晦澀的藝術家形象。章子怡在其中操起話劇腔，影片中的和歌、桑巴舞、梵音音樂等一眾元素的有效配合，更是將一種獨立於日本文化傳統之上的「電影歌劇」推向巔峰。

在鈴木清順顛覆的創作生涯中，還不得不提一個人，那便是與他積極配合的美術師木村威夫。在進入電影行業之前，他師從日本現代舞台美術奠基人伊藤熹朔（《雨月物語》的美術指導）。

▲鈴木清順另一部代表作《殺手烙印》的美術指導正是木村威夫

強大的舞台造型基礎使他獲得鈴木清順的高度信賴，為其完成了多部作品的美術設計工作。 他夢魘般的離奇色彩為鈴木清順的電影編織出迷醉的意象，無疑是日本影壇一位無法忽視的重要角色。

生澀的臆想、隨意的拼貼、形式化更強的構圖運鏡，複雜的隱喻和象徵，都具備一定「作者性」的傾向。雖然鈴木清順這種先鋒的思想與表達方式，無法得到大眾的認可。但這種進取探索的精神，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