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代人」熱加大佛山企業對技工需求

2月10日一大早，儘管氣溫僅8 ，但佛山市人力資源公共服務中心門外早已排起了長龍——這裡即將舉行佛山今年第三場招聘會。而此時，40公裡外的順德區首場新春綜合大型招聘會也是人頭涌涌。

又一年的節后招聘旺季如期而至。在「招工難」早已成為包括佛山在內的傳統製造業大市常態的情況下，人們期待著，這幾年佛山掀起的「機器代人」熱能夠成為改變這一形勢的新力量。

霍錦添已「嗅」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作為佛山利迅達董事長，即使假期里身處國外，他仍不忘發微信，宣傳新成立的利迅達機器人培訓班——佛山本土首個旨在培養機器人操作、調試技工等的培訓機構。

而這正是瞄準了「缺技工」背後的市場蛋糕。伴隨著越來越多企業運用自動化設備替代一線工人，佛企對於技工的需求正在加大。

作為佛山去年125家開展「機器代人」的企業之一，東鵬潔具副總經理林赤峰正有同感。「去年引入施釉機器人後，一個班的人員減少了30％，但也增加了對技工的需求。」

實際上，「機器代人」趨勢只是進一步放大了佛企缺技工的問題。數據顯示，如今目前佛山初級技能的求人倍率為2．19，中級技能達到2．38，這也就意味著企業平均放出2．38個技工崗位需求，只有一人前往應聘，而高技能人才更是供不應求。

但這種影響還不足以改變佛山招工的整體態勢。作為99％以上都為中小企業的佛山，目前全市開展機器代人的企業僅有300多家，也就是佛山工業企業中，開展機器代人的企業仍不足1％，這使得佛山歷來最需要的普工數量，在今春的招聘上，依舊佔據較大絕對值。

由於日漸成為勞動力主體的90后，已普遍出現越來越多不願意入廠的現象，普工難招依舊成為困擾佛企招工的一大難題，目前即便是佛山本土知名的大型企業，依然遭遇一線工人平均年齡逼近40歲的尷尬。

這又反過來倒逼更多的佛企加大自動化投入。林赤峰所在的企業今年又投入了近2000萬元採購注漿機器人。「大概再過三年，通過機器代人，對於我們這樣的企業才會大幅減少對勞動力的需求。」林赤峰說道。

技工！技工！技工！

一家開展「機器代人」佛企的煩惱

今年東鵬潔具副總經理林赤峰不用再擔心招不到施釉工人了。

去年，全市共有125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開展機器代人，東鵬潔具就是其中一家。「公司去年投入1200萬元購入自動化設備。」林赤峰告訴記者，去年以來，工廠在打包、搬動特別是施釉工序上都引入了機器人。

「從去年5月投入自動化設備，到今年招工，效果就凸顯出來了。」林赤峰表示，去年引入13台施釉機器人後，目前整個施釉工序已經不再需要普工，僅需要一到兩位技工做調試操作。

「現在算下來，以前一個班需要35人，現在只需要24人，對於工人的需求量減少了超過30％。」林赤峰說道。

在他看來，開展機器代人確實對減少普工的需求量上立竿見影，但也隨之增加了對於機器人操作和調試等技工的需求量。

「現在對於編程人才的需求都在加大。」林赤峰表示，機器買回來以後，公司往往都要為儘快找到能操作機器的技工而煩惱，「很多時候買設備的時候，我們都會向廠家提出，能否配技工。」

但由於目前東鵬潔具的工廠內仍有不少工序未更換上自動化設備，對機器人操作和調試等技工的需求量，在絕對值上還不算大。然而已嘗到自動化「香餑餑」的東鵬潔具今年仍將大手筆開展機器代人。

林赤峰表示，在衛浴的生產工序中，注漿工序所需人力佔到整個生產的60％。他透露，目前東鵬江西生產基地已購入兩台合計近2000萬元的注漿。「如果試驗成功，肯定會推廣到東鵬潔具的佛山工廠，到時候必然能夠大幅降低對人力的需求量。」

然而，林赤峰也意識到，「這同樣意味著，未來企業對於技工的需求量必然還會增加。」

而缺技工，一直是佛企的老大難問題。

佛山市人社局一項調查顯示，目前佛山初級技工的求人倍率為2．19，中級技工達到2．38，這也就意味著企業平均放出2．38個技工崗位需求，只有一人前往應聘，而高技能人才更是供不應求。

「機器和自動化的到來並不意味著不需要人，只是需要更高級技工。他們要懂得操控機器人、制定機器的解決方案、集成應用，並對機器進行日常的維護。」廣東嘉騰機器人自動化有限公司副總裁陳洪波說道。

如同這些佛山本土的所感知到的，隨著「機器代人」浪潮的推進，佛企缺技工的結構性問題將繼續放大。

不足1％佛企開展「機器代人」

佛企招工基本面未大幅改變

但對於佛山大部分的企業來說，並未感受到「機器代人」浪潮對自身企業開年招工的影響。

「目前機器人應用比較好的主要集中在大企業，中小企業機器人應用的普及率還比較低，不少崗位還存在對人力的依賴。」陳洪波表示，即使是部分崗位可以通過機器人或自動化投入而取代人力，也因為大多數是存在重複性、高強度或環境惡劣而面臨招工難的問題。

「所以機器人來了並非搶工人的飯碗，只不過彌補了工厂部分工序的招工缺口而已。」陳洪波說道。

不僅如此，目前佛山本土的工業企業中，有開展「機器代人」的企業比例仍然偏低。

記者從佛山市經信局獲取的最新數據顯示，佛山市目前的機器人應用台數近兩年保持每年新增2000台的速度，目前擁有的總量大約5000台。從應用企業量看，現階段佛山大約僅有300多家規模以上企業開展「機器代人」。

相比之下，佛山目前的工業企業則超過10萬家，也就是說，開展「機器代人」的佛企比例不足1％。

「因為引入機器人的成本非常高。」林赤峰表示，比如東鵬今年準備在江西工廠投入使用的注漿機器人，一台就超過900多萬元。

於是，對於佛山的大多中小企業來說，大量招聘生產工仍然是招聘主調。

佛山市順德弘金電器科技有限公司人事專員胡小姐告訴記者，今年工廠將進行擴產，員工人數從去年的350人增加至400多人，而一線生產工人仍將成為招聘主力。

她表示，公司屬於中小型企業，單個訂單的生產量並不大，從經濟方面考慮，還是會更傾向招一線生產工人。

另一方面，行業特性不同決定著企業自動化改造的程度和快慢。以生產變壓器為主的順特電氣設備有限公司在行業處於領先地位，「但從目前企業的生產特性來看，對自動化生產並未有太大的需求。」該企業人力資源負責人韓小麗說。

而一些從事定製的佛企也有同感。文曉儀所在的木工機械企業專門為客戶提供定製化的產品，「每批產品的個性化生產使得企業對熟練技工的需求更大。」文曉儀說，在企業的生產線上，擰螺絲、燒焊等多道工序往往由一個熟手工人完成。生產靈活性的要求加上成本考慮，使文曉儀對機器人並不「感冒」。

而佛山市人社局提供的數據也進一步佐證了，「機器代人」未大幅改變佛企招工需求量這點。數據顯示，佛山全市今年缺工人數約為8萬人，比去年9萬人相比略有減少。

「來者不拒」仍招不滿普工

招聘放寬至40歲

在「機器代人」浪潮仍未能大力度改變佛企招聘「基本面」之下，普工難招的問題繼續困擾著佛企。

「訂單可不等人啊！」這幾天，供職於順德一家咖啡製造企業的伍薇正為招不到人而著急。從正月初八起，她每天都坐在順德五沙工業園區的員工村，等待求職者。

這段時間以來，每天園區內早早就有大大小小十幾家企業的招聘攤位擺成一條長龍，自動成為一個招聘集中營，但常常僅有三五個年輕的求職者在各企業攤位前徘徊。

招聘了一個星期下來，伍薇的感受卻是：「招工的人比找工作的還多。」她告訴記者，公司今年計劃招200名普工，按照往年的情況，兩三天就可以招滿，但直到正月十二，設置了四個招聘點，全部車間主管出動，卻仍有90多人的缺口。

「感覺今年人特別少，尤其是90后找工作，不但要求工資高，還要工作輕鬆不加班。」伍薇說，不少90后求職者一聽到要加班到晚上9時都表示要再考慮一下。在順德招聘會上，「95后」求職者小趙告訴記者：「最重要一定有雙休。」

90后不願意入廠正成為佛企越來越難招到普工的重要原因。

「90后這幾年已經逐步成為勞動力主體，但他們大多不願意到陶瓷工廠。」佛山一家知名陶瓷企業招聘負責人告訴記者，公司的一線工人中，目前90后員工的佔比僅有10％。

目前為了填滿線生產員工的崗位空缺，這家陶瓷企業已經不得已把招聘條件，從原來的40歲以下，直接放寬到了「40歲以上亦可」，但一個星期下來也僅招到幾個人。

而佛山市廣順電器有限公司已經「來者不拒」。「今天一上午收到12份應聘普工的簡歷，我全部叫他們去公司面試了。」10日上午的佛山招聘會上，該公司人力專員趙先生反映，今年裝備、質檢類普工十分難招，公司生產一線員工仍有20％－30％的缺口。

他表示，不少年輕工人穩定性差，平均不到一年就會跳槽，「現在內陸地區的條件變好了，很多90后勞動力返鄉過年後就不再回來。」

即便是開展了「機器代人」的佛企也受此困擾。「現在我們一線的工人平均年齡去年已經達到了39．5歲。」林赤峰告訴記者，目前公司正在江門鶴山投資10億元建立一個全自動的衛浴工廠。

在他看來，自動化始終是減少對於勞動力需求的好方法，「未來預計還有三年，像我們這樣開展機器代人的企業，對於各種工種的需求，會產生大幅度的降低。」林赤峰說道。

趨勢

瞄準「缺技工」蛋糕

本土開辦培訓學院

幾日前，順德節后首場大型招聘會提供了超過1．7萬個招聘崗位，其中技術工人（含普工）類崗位最多，佔28．6％。與這一數據相呼應，記者在招聘會上看到，自動機操作員、熟手師傅等技術人員正成為參會企業共同的需求。「高薪誠聘五金模具師傅」「急聘機電工程師」隨處可見。

不僅如此，隨著機器代人的推進，缺技工的問題正在進一步放大。佛山市人社局表示今年智能製造方面用工需求增長較快，技術類技工類需求較大。順德區勞動就業服務中心則預測，節后順德區專業技能人才需求約1萬人，比去年同期上升6％。

在「缺技工」成為佛企招工常態下，除了高薪引才成為佛企直接乾脆的應對方式，佛山本土還有企業看到了「缺技工」背後的市場蛋糕，成立佛山首個機器人技工培訓機構。

佛山現首個技工培訓機構

「對於我們化工機械行業來說，技術類人才年年都缺。」順德區容聲塑膠有限公司一位人事專員告訴記者。

在2017年的佛企開年招聘中，缺技工，依舊是佛企結構性缺工的主要問題之一。

佛山市三水金鷹無機材料有限公司已是今年第三次參加招聘會，招聘專員蔡小姐告訴記者，近年來公司基本上實現了機器自動化生產，急需大量有經驗和相關技能證的專業技術工人，「但即使開出7000－8000元的基本工資外加各種福利，還是難以招到合適的求職者。」

在佛山企業普遍都在不斷加大對專業技能人才需求下，佛山本土有看到了「缺技工」背後的市場蛋糕。

作為佛山利迅達機器人培訓學院副院長余小明，這幾日都在忙著為下個月馬上要開班的機器人操機班等進行招生。

同時兼任佛山利迅達機器人人事部負責人的她告訴記者，許多採購利迅達機器人的客戶都會提出，能否也為其招聘到能操作機器人的技工。

余小明表示，起初利迅達公司也會幫忙招聘，「但我們招聘下來發現，根本很難找，現在市場上本身供應的機器人操作或者調試等技工很缺乏。」余小明說道。

為此，她表示，利迅達從去年7月開始籌備成立利迅達機器人培訓學院，「這種面向市場公開培訓機器人操作、調試等技工的培訓機構，在佛山尚屬於首個。」余小明表示，公司在去年12月底開設了第一期培訓課程，有包括美的等佛山本土企業的員工參與培訓。

余小明表示，目前公司正在籌備3月份舉辦的第二期培訓班。而作為本身是機器人集成商，她認為，佛山本土缺技工的背後，有著巨大的市場蛋糕。

技術及管理崗位薪酬上升20％

但對於一些佛企來說，培訓畢竟需要等待一定的周期，要解決眼前的技工需求，不少佛企依舊選擇了高薪引才

在順德招聘會現場，更有企業現場打出「年薪50萬絕不是夢」、「工程師年薪12萬起」等宣傳標語。對於機電工程師一崗位，有企業給出「中專學歷即可、月薪2000—5000元」的條件。根據統計，順德本次招聘會總平均薪酬約3400元，平均薪酬較2016年約有200元的升幅，上升了6％。

而三水招聘會的崗位薪酬水平與去年相比更提高了約15％，普通工人月薪基本超過3000元。同日的佛山專場洽談招聘會上，技術、儲備管理類的崗位給出的薪酬也比往年稍有上升，升幅約為10％－20％之間。

「很多企業都意識到福利待遇是大部分求職者擇業的主要考慮因素。」三水區人社局副局長麥漢廣表示。「但佛山目前薪酬水平整體仍不算高。」佛山市人社局進行的2017年節後用工分析研判報告指出，「受經濟增速放緩影響，用工成本不斷增加，使得不少企業加薪乏力，對勞動力的吸引不足。」

順德倫教一家經營20年的木工機械企業就有這樣的煩惱。其負責人文曉儀錶示，目前木工機械整個行業都處於萎靡狀態，原材料上漲、訂單不充足，「甚至看到現在情況，以前工人每年都要求漲工資，現在都不會提出。」文曉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