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美國不再是 「移民國家」

「說到非法移民，我們會想到墨西哥移民，而實際上，非法移民涉及到所有移民群體。」——美國明尼蘇達大學歷史系教授李漪蓮 (Erika Lee)

美國總統唐納德·川普一上台，各種總統令導致人心惶惶，特別是禁止 7 個穆斯林國家相關人士入境，讓不少人聯想起 「911 事件」 后布希政府的做法。

事實上，歷史具有驚人的延續性和相似性。從更長的時間維度出發，藉助明尼蘇達大學歷史系教授李漪蓮 (Erika Lee) 2003 年出版的 《在美國的大門前面：1882 – 1943 排華時期的移民》，讓我們一起比較美國對穆斯林移民的懷疑與一個世紀前對華工的歧視。

「美國夢」：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

兩次鴉片戰爭、太平天國運動……動蕩的近代史給人帶來了苦難，其中也涉及美國歷史上第一次排斥移民的浪潮。1882 年，時任美國總統切斯特·阿瑟簽署 《排華法案》，就那段歷史密不可分。

讓我們跨越太平洋，在同一個時間維度上觀察中美。1849 年，美國加尼福尼亞掀起淘金熱；此時，華南太平天國戰事升級，大量人口流離失所。不少人憑藉親朋好友組成的 「海外網路」，相繼移民美國。其中，既有一貧如洗的百姓，也有相對富裕的商人和貴族。

僧多了，粥自然就變少了。隨著華人人口越來越多、可開採的金子越來越少，種族歧視和階級矛盾隨之而來。在本土主義者眼中，華人搶走了資源、工作，辱華的言論和行為日益增多。不少華工被驅逐出金礦，進入舊金山等大城市，在底層討生活。然而，那時的美國城市經濟同樣不景氣，底層的華工再次成為批評焦點，被指責不道德、不衛生，以及惡意壓低行業工資造成不正當的商業競爭。

受一系列國內矛盾激化影響，美國政府 1880 年與清政府達成 《中美天津條約續增條約》，暫停接受華人移民。1882 年 5 月 6 日，美國國會通過 《關於執行有關華人條約諸項規定的法律》，也就是所謂 《排華法案》，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限制外來移民的法案。

作為正式法律文本，《排華法案》 執行了 60 多年，直到 1943 年成為美國的二戰盟友，在賽珍珠 （Pearl Buck） 提議下，國會才廢除該法案。《排華法案》 制定、實施到最終廢除的全過程，從從種族意識、移民政策、政府機構等各方面，深刻影響了美國社會政治制度。

「把關移民」： 從排華法案開始

《排華法案》 正式通過前，美國從制度上看是名副其實的 「移民國家」。李漪蓮認為，《排華法案》 是美國移民政策出現重大改變的開始。換句話說，從法案通過之時開始，美國從 「移民國家」 開始向 「把關國家 （Gatekeeping Nation）」 過渡。

這種轉變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根據種族和階級，有區分、有歧視地對待移民；第二，形成配套移民機構、政策及管理方式；最後，移民政策制度化及種族歧視合法化。

從某種程度上看，《排華法案》 促成了 「白人至上主義」 （White Supremacism） 擴大化。西進運動前，來自愛爾蘭、東歐或者其他信奉天主教國家的移民，雖也是白人，但因出身和經濟水平，在美國社會中仍遭歧視。 《排華法案》 實施后，這部分先前被歧視的白人移民，逐漸成為白人工人階級，和那些卑微低下、黃皮膚的華人勞工受到的待遇對比鮮明。

不過，當年的華人移民也被分成 「三六九等」，雖然勞工不得入境，但商人等有錢人並未擋在美國大門外。當時，美國有觀點認為，富裕的商人和中產階級不會威脅美國利益，只有華工不僅搶工作，還敗壞社會道德。這種基於階級區分移民的標準，逐漸演變稱移民分類配額制度，也就是根據根據移民來源地、移民理由和工作性質區別對待。

隨 《排華法案》 實施，美國政府開始系統性建立國家移民制度，不僅增加移民局等相關機構設置，擴招公務員，發展徵詢移民的方法，還逐步建立移民檔案系統，包括出生證明、結婚證書、簽證照片、體檢系統等具體信息。也就是說，《排華法案》 不僅使當時的華工難以入境，即便僥倖入境后也難獲得法律保護；同時，這一法案在之後的歲月里，讓美國政府對待其他少數族裔移民時具備了法律先例和制度基礎。

《在美國的大門前面：1882 – 1943 排華時期的移民》 一書 2003 年出版。那年，美國成立國土安全部，主管邊境管控、情報統籌、經濟應變及打擊恐怖活動。書中，李漪蓮指出：「反恐戰爭無疑會使 『把關』 移民政策成為 21 世紀美國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問題之一。」

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