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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袁照:「該弄點墨水來哭泣」 ——我讀諾貝爾詩人《帕斯捷爾納克詩選》

「該弄點墨水來哭泣」

「該弄點墨水來哭泣」,是帕斯捷爾納克《二 月。該弄點墨水來哭泣》中的詩句,淚水如墨,點點滴滴如墨流淌,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那種悲哀,是一種如黑夜一般地令人絕望。此詩寫於1912年,以漆黑的筆墨,寫漆黑的冬天。而此刻,用此詩句來形容我此刻寫作的心情,也是最確當不過的了。

帕斯捷爾納克,蘇聯詩人、小說家。195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的獲獎詞:「在現代抒情詩和偉大的俄羅斯敘事文學領域中所取得的傑出成就」。當帕斯捷爾納克得知這一消息時,感動得即致電瑞典皇家學院:「極為感謝!激動!榮耀!驚訝!慚愧。」只隔幾天,迫於壓力,他只能拒絕領獎,再致電道:「鑒於我所從屬的社會對我被授獎所做的解釋,我必須拒絕領獎,請勿因我的自願拒絕而不快。」兩年之後,他在極度的孤獨與哀傷中去世。

帕斯捷爾納克之所以獲獎,最主要的是因為他的小說《日瓦戈醫生》,儘管在這之前,他曾有十次提名,他的現代抒情詩已經取得了傑出的成就。然而,獎項主宰者還在猶豫。《日瓦戈醫生》的出版,情況就不一樣了。當年出版,當年就把諾貝爾獎頒給了他。在西方走紅與熱捧,在蘇聯卻遭到了強力抵制。東、西的文化與意識形態的不可調和的衝突,把帕斯捷爾納克捲入了衝突的漩渦。用不著懷疑帕斯捷爾納克的文學成就,他達到了當代的這個高度,但是,時代與世界的政治因素,也卻是他得獎的「催化劑」。這一切,對帕斯捷爾納克而言,是幸耶?還是不幸耶?

有一個人,在帕斯捷爾納克的生命與事業中至關重要。她就是伊文斯卡婭。她是他的情人與同道者。帕斯捷爾納克曾為伊文斯卡婭寫下了許多情詩,帕斯捷爾納克的生與死都直接與她息息相關。伊文斯卡婭曾為帕斯捷爾納克兩度被捕。第一次被捕是在帕斯捷爾納克生前,第二次被捕是在帕斯捷爾納剋死后。帕氏生前的那一次,是為了阻止帕斯寫作《日瓦戈醫生》,給顏色給他看,尋岔把伊文斯卡婭囚禁了五年。不能相見,無法聯繫,只剩思念,一拿出筆墨就想哭:「我們常無言對坐到夜深,/你埋頭女紅我手捧書本,/直到天明我竟未發覺,/記不清何時才停止接吻。/當生活陷入煩惱與痛苦,/你為我阻攔了絕望之路,/你的美就在於勇氣十足,就是它把你我牢牢系住。」是如何地情意綿綿,刻骨難忘?

帕斯捷爾納克是一個內心豐富的,可悲的他並不屬於他所屬的那個時代與社會。一次偶然的相遇,他與伊文斯卡婭走到了一起。那時,他已開始了《日瓦戈醫生》的寫作,他整章整段地為伊文斯卡婭朗誦小說,有時就是整夜。他們的相愛,為帕氏帶來了新的靈感,他把伊文斯卡婭引入了小說,以她為原型豐富小說主人公的形象。小說完成之後,國內無法出版,伊文斯卡婭幫他找了國外的出版商。獲獎之後,帕氏曾很堅定地表示,不管受到何種阻礙,都會前往斯德哥爾摩去接受頒獎。那天,他與官方,面對面的地爭執, 堅毅,一言不讓,甚而昏眩倒地。來者只能惱羞成怒地離去,幾個小時以後,當他接通了伊文斯卡婭打來的一個電話,態度立即轉變。榮譽在愛情面前,黯然失色,他不能為了一己的榮譽,讓自己心愛的人遭受迫害。終於無可奈何,正如,帕斯捷爾納克在《哈 姆 萊 特》所說:「嘈雜的人聲已經安靜。/我走上舞台,倚在門邊,/通過遠方傳來的回聲/傾聽此生將發生的事件。……一千架觀劇望遠鏡/用夜的昏暗瞄準了我。……我同意把這個角色扮演。/但現在上演的是另一齣戲,……場次早就有了安排,/終局的到來無可攔阻。/我孤獨,偽善淹沒了一切。」

諾貝爾文學獎,沒有讓帕斯捷爾納克走上幸福之路,加速了他死亡。去世之後,人們自發地前往他家悼念他。最應該進去的一個人,卻被擋在了門外。帕斯捷爾納克夫人不讓伊文斯卡婭進門。伊文斯卡婭只能站在門口,——整夜就站在那兒,為帕斯捷爾納克守夜。帕斯捷爾納克有妻子,他的這個妻子原有丈夫,為了他而毅然離家。伊文斯卡婭喪偶,帶著兒女寡居。他她比帕斯捷爾納克年輕,小二十餘歲,年輕美貌,無論氣度、志趣、學識、思想等等,她都無法與伊文斯卡婭相比的。帕斯捷爾納克面對妻子,內疚;見到伊文斯卡婭,又有了活力。越到後來,帕斯捷爾納克越加感到糾結、無奈,痛苦和孤苦。妻子不讓他們見面,即使帕斯捷爾納剋死了,也是如此。

《二月。該弄點墨水來哭泣》中有這樣的詩句:「二月。該弄點墨水來哭泣!/和著淚抒寫二月的悲歌,/直到那踩得直響的稀泥,/閃出一派黑油油的春色」。寫的是早春的二月,我怎麼看都像末春的五月。像帕斯捷爾納克去世的末春的五月,——應該滿是芳草地碧藍天的莫斯科郊外,卻滿是「直響的稀泥」,「黑油油的春色」。這個場景,是為詩人送葬的場景。此刻,我能想象大家是如何的哀傷,特別是伊文斯卡婭,踉蹌地、卑微地、絕望地尾隨在隊伍後面,帕斯捷爾納克筆下的二月的景色,我似乎感覺到變成五月的凄涼:「那裡成千上萬隻白嘴鴨,/像一隻只燒焦了的秋梨,/齊從樹根上跌落進水池,/把憂色傾注到你的眼底。」此情此景,人何以堪?

掩卷沉思,我竭力從帕氏的詩篇中去想象他們生活的情景。帕氏的許多詩,寫於上世紀十年代至四十年代,我竭力把這些詩遷移到逝者已逝、空留伊文斯卡婭的那些日子。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帕氏去世后,伊文斯卡婭很快又被捕了,蘇聯當局對帕斯捷爾納克的憤怒,都發泄到了伊文斯卡婭身上。身心具摧,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啊,「屋裡不會再來人了,/唯有昏暗。一個冬日/消融進半開半掩的窗帘的縫隙。……只有潮濕的白色鵝毛雪/疾速閃現.飛舞。……和另一個冬天的情景/在我的心底攪來攪去,……可是,厚重的門帘/會突然掠過一陣顫慄。/你會用腳步丈量寂靜,/如同前程,走進屋裡」,這是帕斯捷爾納克《屋裡不會再來人了》中的詩句。似乎是為伊文斯卡婭預備而作,不是嗎?帕斯去世之後,對伊文斯卡婭來說,每一天都是冬天,每一天都期待著在空無一人之處,帕斯捷爾納克會突然出現,踏破這死寂。

這是一個凄婉的故事,凄婉得美麗而憂傷。

蘇聯解體之後,很快為帕斯捷爾納克恢復了名譽。可是,伊文斯卡婭呢?她在哪裡?她也一定是老態龍鐘的人了。我相信那一刻,她一定會像帕氏筆下的「雨燕」:「傍晚時候的雨燕/無法壓制內心的歡暢。/歡暢衝出洪亮的胸膛,/在空中到處回蕩」,這僅僅是我的想象。實際情形是這樣嗎?我不知道。我又看到一則資料,說伊文斯卡婭是前蘇聯女克格勃,媒體還公布了她曾寫給前蘇聯最高領導人的一封信,報告自己是如何想盡了法子,勸阻帕斯捷爾納克不去領獎。真耶?假耶?無論真假,都使人傷心。是暴露真相?還是真相被扭曲?伊文斯卡婭是帕斯捷爾納克溫柔的情人、他事業的堅決支持者?還是當局設置的可怕的溫柔的陷阱?無論是哪種情形,都使人絕望。此時此刻,「該弄點墨水來哭泣」——我也唯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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