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場里的冤魂 &「城中村」里的無名女屍

原標題:垃圾場里的冤魂 &「城中村」里的無名女屍

垃圾場里的冤魂

2009年12月10日10時30分許，朔州市公安局朔城分局刑偵大隊重案隊接到110指令：稱在位於朔州市垃圾場填埋區發現一具無頭顱無四肢的裸屍軀幹。重案隊火速趕往現場，據推土機司機蔚師傅講，當日10時在填埋垃圾時，發現推土機鏟前滾動著一具屍體軀幹，待他停穩車，下去觀察時卻又不見了屍體的蹤影。隨後，他撥通了110報了案。案情重大，觸目驚心，牽動著市區兩級公安機關領導的心，市長助理、市公安局局長安根田、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賀旭峰，朔城分局局長殷相一同趕往現場指揮、研判。偵察員先將屍體區域方位固定后，與垃圾場職工一道尋找屍體下落。通過幾個小時的尋找，終於挖掘出這塊屍體軀幹，經法醫鑒定，該屍體為成年女性，年齡約35-55歲之間。是仇殺？姦殺？情殺？警方一時不得而知，但肯定這是拋屍現場，現場勘查初步判定這是一起殺人碎屍案。那第一現場又在哪裡呢？

啟動大案預警機制

市區兩級公安機關迅速啟動大案偵破機制，並現場抽調精幹警力，迅速組成「2009·12·10」碎屍專案組，組長由殷相擔任。

根據案情分析，破獲此案的當務之急就是查清屍源。在殷相的指揮下，專案組兵分兩路：一路對12月8日以來到垃圾車輛逐一進行排查登記；另一路對市區內近期失蹤人員在網上進行整理，對符合條件的疑似失蹤人員進行逐一回訪。經過艱苦細緻地工作，民警很快發現，12月8日家住朔城區東興街並經營一家體育彩票銷售點的失蹤人肖蓋花的情況與無名死屍極為相像，於是民警在肖母身上提取血樣、死屍提取樣本，趕往太原，通過DNA檢驗比對，確定無名死屍就是受害人肖蓋花。屍源確定后，民警們馬不停蹄對肖蓋花失蹤前彩吧的情況進行偵查。

通過大量走訪，民警發現了一條極有價值的線索。據肖蓋花的同行反映，此前的11月底，彩民康逢永因經濟糾紛曾與肖蓋花發生過爭執。這一情況令民警們眼前一亮。

突審嫌犯現轉機

難道康逢永真的就是殺害肖蓋花的兇手？民警圍繞肖的社會關係、家庭關係、密交人員、工作環境展開大排查。12月10日，民警對有重大嫌疑的康逢永進行了傳訊。據資料顯示，2004年，康逢永因涉嫌詐騙被當地法院判刑一年。審訊中，康逢永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警察沒有掌握他有力證據，一時拿他沒辦法，康拒不交代在案發當日與肖蓋花有過接觸，但偵察員通過肖蓋花通訊記錄查明。在12月8日上午康逢永與肖蓋花有過6次通話記錄，最後一次通話后關機，可是，康逢永心存僥倖，頑固對抗，案子一時陷入僵局。審訊24小時毫無進展，是審還是放，民警陷入兩難。深夜局長辦公室燈火通明，專案組成員對案情進一步分析研判，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刑拘康逢永。民警一面加大對康逢永的審訊力度，另一面對其家裡再次進行勘查。儘管康逢永做得很乾凈，但畢竟還是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跡。在康家客廳過道的玻璃上有了重大發現：一點血跡。民警取樣立即送檢，昔日沙發巾、沙發套都不見了，沙發下還有明顯清理痕迹，與另一組未動的沙發底部形成強烈反差。這引起了民警更大的懷疑。通過48小時的較量，案件有了新的轉機。

撕下面具露猙獰

專案組重新梳理線索，周密制定審訊計劃、方法步驟，在強大的攻勢下，犯罪嫌疑康逢永終於低下了頭，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12月13日上午，康逢永交代了其故意殺人的全過程。

康逢永與肖蓋花的仇結在買彩票上。康逢永原是個彩迷，他在老家曾先後三次中過獎。第一次中了6萬元獎；第二次中了40萬元獎；第三次也就是2000年中了100萬元大獎。康逢永一夜暴富。他想發更大的財，但接下來的彩氣並不如願，4年來，夢幻成泡影，付出了血本。2005年康逢永拖家帶口來到朔州做紅棗批發生意，苦心經營，每年下來也掙十幾萬元。生意雖不錯，但他的心仍放不下彩票。康逢永買彩票中大獎后的感受，令他魂牽夢縈，那種刺激，那種賭勁，是做生意掙錢無可比擬，無可替代的。

康逢永一邊做著生意，一邊繼續買彩票。他一般都在肖蓋花的彩吧買彩票，偶爾也中過一次小獎，但肖蓋花想拖住他這一注，推拖沒現金，遲遲不兌現，讓他繼續用獎金購買彩票。兩個月前，康逢永買彩票除花完獎金，還欠下肖蓋花1650元，可此時的康逢永已輸得傾家蕩產，沒有基本的生活來源，而這時肖蓋花見了他還讓還錢。有一次，肖蓋花攆到康家裡鬧騰，康咬咬牙還了650元。肖還經常到其他彩吧說康差錢不還。

12月3日到5日，康連日來在幾家彩吧轉悠，聽到幾家彩吧老闆的話語中說他的話很難聽。康意識到這都是肖蓋花在背地裡說他的壞話，他非常惱火。康心想：肖蓋花這女人太可惡了，他在她的彩吧投入了那麼多錢，不就欠她1000元，她卻還到處宣揚，讓他丟人現眼，從此他懷恨在心。

12月5日吃過午飯，康在家中翻看福利3D走勢圖時，突然有個除掉這個女人的惡念。

於是，康晝思夜想，絞盡腦汁，加緊實施其不可告人的計劃。7日下午，康逢永在家中給肖蓋花打電話，謊稱中了5000元大獎，試探肖能否兌現，肖回答：「沒有現金」。一會兒，康騎腳踏車到了肖的彩吧，肖告訴他明日體彩中心開獎，你過去領獎就是。8日一大早起床后，康就對妻子說：「昨天我把家鑰匙丟了，把你鑰匙給我。」妻子丟下鑰匙上班去了。8時20分，康給肖打手機，謊稱他和朋友在家等，讓她給送些體彩刮刮卡。半個小時過去了，不見肖的身影，康一連幾次打手機催，肖信以為真，到9時50分，肖給康打手機，「我已在樓下，你下樓取卡。」「我是老主顧了，麻煩你給送上來吧。」毫無戒備的肖蓋花將卡送到康的家。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走進了一個生命終極的陷阱。這一次，康逢永用1200元買下120張，他見肖手裡還有卡，就讓肖一併留下，說不定刮出獎來立即兌現，肖答應了他的要求。康在客廳的茶几上，一邊刮卡一邊說：「我一個人刮卡一時也刮不過來，你留下來幫我一塊刮」。肖蓋花無奈只好坐下來一起刮卡。過了一會兒，康找了個借口稱：「這麼多卡，刮的手指都困了，我到廚房找個工具來。」康邊說邊起身進入廚房，取了一柄斧頭藏至身後，出來見肖低頭刮卡，走到肖背後，當頭一斧砸下去，肖捂著頭栽倒在地，康彎腰連續用斧頭擊打其頭部，直到肖動彈不了。康逢永看到客廳里橫卧著的屍體，沙發上，地上、四壁到處鮮血四濺，景象不堪入目，他一時手忙腳亂，慌亂中又隨即鎮靜，他撥通了妻子手機，謊稱「他去了平魯，說妻子中午沒鑰匙進不了家，就在外面隨便吃點，晚上再回吧」。於是，他把門迅速反鎖上，緊張地開始了對肖的屍體肢解。他把肖的屍體分解完，然後從家裡找來一堆黑色塑料袋，分別裝入，還套了幾層，但屍體軀幹塊大裝在裡面不放心，就套了尼龍編織袋。收拾妥當后，他把裝好的袋都靠牆排放在屋裡，隨後將濺在牆上、茶几、沙發巾，玻璃上等地方的血都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為止，然後他把擦地用過的毛巾、沙發巾、沙發套及肖隨身帶的綠色布包、一部紅色滑蓋手機、衣、褲、鞋等物統統扔進暖氣爐中燒掉了。

夜幕快要降臨了。康從家裡找來個空紙箱，把塑料袋裡的屍體裝在紙箱里，用腳踏車馱到濱河路，見街上無人，扔進了垃圾箱，而且用這個紙箱分四次把軀幹、小腿、胳膊分別扔進馬邑北路、張遼路四個垃圾箱內。最後，他又把這個遮人耳目的紙箱也燒掉。

康回到家把斧頭洗乾淨后在煤面里擦黑放回原處，一切處理完畢后，他猛一抬頭髮現房頂上濺了幾處血跡，隨後登梯刻掉……甚至連他手機里與肖通話記錄也全部刪除掉了。

在民警的押解下，康逢永指認了殺人第一現場、工具以及拋屍地點。警方二次進入垃圾場尋找屍體，小心翼翼地一包包、一袋袋過濾著垃圾，經過四個小時的艱苦搜尋，終於找齊了另外的死屍。

「2009·12·10」碎屍案的偵破已塵埃落定，它留給人們的思考太多太多。然而，對於康逢永來說，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城中村」里的無名女屍

「這個案子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四無』：死者家屬無報案、案發現場無視頻、案發區域無人煙、犯罪嫌疑人無口供。但是，我們有責任、有信心、有思維、有技能、有證據、有結果。我們用『六個有』戰勝了『四個無』，保持了命案必破的紀錄，取得了『四項戰役』的開門紅。」11月4日，太原市公安局迎澤分局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新聞發布會，六位辦案民警作為此次新聞發布會的主角，向在場的眾多媒體詳細地講述了他們不久前成功偵破的「9·7」無名女屍案的具體情況以及案件背後的諸多感人故事。

現場勘查 慘不忍睹

今年9月7日18時，太原市迎澤區郝庄鎮觀家峪村村民郝某在觀家峪北山的杏林坪放羊時，在一處廢棄的窯洞內發現了一具無名屍體。令人弔詭的是，這具屍體已身首異處，屍身完好無損、頭顱卻白骨森森。

接警后，太原市公安迎澤分局民警迅速趕赴現場。「案發現場地處偏僻的山中，驅車進入深山後還得步行二十多分鐘才能到達。且由於天色已晚，四周無燈光，這給現場勘查帶來極大的難度。」迎澤分局刑警大隊大隊長董波告訴記者，為了保護現場，辦案民警只能先封鎖四周，在窯洞外守了整整一夜。

次日，正是傳統的中秋佳節。「這是今年到目前為止我們分局發生的第一起命案。人命關天，我們每個民警都深感責任重大。」據董波介紹，為了迅速破案、及時消除社會影響，辦案民警主動放棄休假，全體人員加班加點，全力以赴投入到案件的偵破當中。

經現場勘查，辦案民警發現該屍體身體被土和石塊遮擋、掩蓋，頭部已成白骨且與屍體分離，屍體軀幹及肢體皮膚完整，死者為女性。在現場，辦案民警找到了一雙24碼的玫紅色女鞋、農夫山泉水瓶、一個仿製金手鐲以及零散的長發。

「這是案發第一現場還是拋屍荒野的第二現場？作案人數、作案工具、作案過程都需要經過詳細的現場勘查之後才能確定。」辦案民警李峰介紹，「為了不漏掉任何線索，在現場辦案的民警都是拿篩子一遍一遍過『屍土』。」

經過細緻勘查，辦案民警最終在窯洞灶台的火洞中找到了被隱藏的帶血匕首。綜合現場情況，辦案民警認定，屍體現場即為殺人第一現場，且嫌疑人為一人作案。「頭部軟組織被剝離，應該是野狗舔舐造成。」關於該女屍顱骨的「異常」狀況，迎澤分局刑偵大隊技術中隊副中隊長楊帆這樣解釋道。辦案民警初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為15天至20天。但因頭部僅剩白骨的關係，女性死者外貌特點、體表特徵很難獲知。

排查屍源 困難重重

「其實此類兇殺案，破案的關鍵就是『屍源』！」辦案民警介紹，通常偵辦此類案件時，明確死者的身份，可以有效使警方明確偵查方向。

為儘快破案，辦案民警一方面對今年8月份以來的太原失蹤女性進行回訪排查，向全省公安機關發布無名女屍協查通報，一方面以觀家峪村為中心，向周邊輻射，重點對失蹤婦女及可疑人員展開摸排調查。此外，依據無名女屍的衣著，辦案民警還在轄區的服裝店、鞋店找尋死者所穿同類品牌服裝，以期發現新的破案線索。近一個月的時間內，50餘名辦案民警累計加班2000餘個小時，6次勘驗現場，解剖屍體4次，現場走訪500餘人次。

功夫不負有心人，10月13日，案件有了突破性進展。在現場勘查過程中，辦案民警在窯洞外東南方向的位置，發現了一些煙頭和餅乾袋之類的東西。根據此線索，辦案民警走訪附近村民發現，有一幫賭徒曾在北山內臨時聚賭。

這會不會和此起殺人案有關？很快，家住橋東街，小名二子的賭徒張某進入辦案民警的視線。據其他賭友反映，張某曾帶著年齡40多歲的女性劉某，在此地玩過牌。後來，牌友們再沒見過劉某。死者究竟是不是劉某？辦案民警找到劉某的兒子李剛（化名），通過提取其DNA並與死者DNA數據比對，辦案民警證實二人為母子關係。辦案民警將現場提取到的物證交李剛辨認，李剛認出衣服及手鐲確系其母親物品。至此，「9·7」無名女屍案死者身份終於被確認，辦案民警確定死者為劉某。

擒獲真兇 有驚無險

確定死者身份后，辦案民警圍繞死者社會關係展開進一步摸排。很快，案件的真相浮出了水面。經過多番查證，辦案民警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張某。

實施抓捕前，辦案民警對張某進行了詳細的外圍了解，大到性格愛好，小到愛抽什麼煙，愛喝什麼酒，全都了如指掌。辦案民警分析，平日社會關係複雜、為人處世圓滑自信的張某，早就做好了面對公安的準備。如果不能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張某被抓后，很可能死不認賬。

為了確保抓捕行動以及後續審訊工作的順利進行，10月23日，辦案民警以「破門而入」的方式，對張某予以刑事拘留。負責抓捕的辦案民警這樣說道：「我們可以傳喚他，也可以守在他家門口，抓他很簡單。但這個方式真的很值得推敲。破門時，我們連踹了四腳才把門打開，當時心都提到嗓子上了，既興奮又緊張，好在一次性抓捕成功。」

面對狡詐多端的犯罪嫌疑人，辦案民警積極使用已固定證據揭露犯罪。證據顯示，辦案民警提取的犯罪嫌疑人DNA與現場提取的水瓶上殘留的DNA一致，且辦案民警在犯罪嫌疑人家中提取到的證據與現場痕迹物證相吻合。鐵證如山，在辦案民警凌厲的審訊攻勢下，10月25日，張某全盤供認了殺害劉某的事實經過。

經查，犯罪嫌疑人張某有妻子、兒女，無正當職業，且經常參與賭博。2012年，張某打麻將時與死者劉某相識並長期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為了滿足倆人的私慾，劉某曾以房子做抵押借款10萬元用於揮霍。今年8月22日9時許，張某駕駛機車帶著劉某一同前往郝庄鎮觀家峪北山向其賭友索要欠款，在得知欠債方不能趕來還錢后，劉某與張某發生口角。期間，劉某威脅要破壞張某家庭，二人發生撕扯，張某遂將劉某強行拖進旁邊的廢棄窯洞內，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刺向劉某頸部，致其當場死亡。之後，張某用土和石塊掩蓋劉某后匆匆逃離現場。

為掩蓋殺人事實，張某多次設法蒙弊死者親友。8月26日，狡猾的張某用死者劉某的手機給劉某兒子李剛及與死者相處多年的朋友楊某發了同一內容的簡訊，稱「自己要外出一段時間考察生意，請你們不要擔心」。由於受到張某的矇騙，李剛沒有堅持及時報案，從而致使此案延誤了最佳的破案時機。直到破案后，李剛向辦案民警反映，其與張某一同在忻州尋母時，張某專門將其引向僻靜無人處，李剛感到無安全感，才執意返回太原，事後他推斷當時張某可能就要向他痛下殺手。

10月31日，犯罪嫌疑人張某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批准逮捕。目前，此案仍在進一步審理中。

記者手記：

荒山野嶺，女子慘遭毒手；疑雲重重，民警抽絲剝縷；歷時40餘天，殺人兇手終被擒，受害人終沉冤昭雪。可嘆！犯罪嫌疑人雖機關算盡，依舊難逃民警法眼；可悲！一個賭字害得兩家不得安寧；可贊！命案必破，人民警察始終是百姓安全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