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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子誠:欠缺才情、鑒賞力、敏銳思想, 想「獨立」都不可能

從另一側面顯現文學過程,作為「正規」文學史的補充

羊城晚報:《材料與註釋》的寫作方式更突出了當代文學史的「歷史感」,包括對其發生的語境、語義等的研究,也打破了文學研究中常見的「作家—作品」的敘述方式。為什麼會想到採取這種寫作方式?

洪子誠:這本書的材料,大部分來自我1967年初在作協參加《文藝界兩條道路鬥爭大事記》的時候。「文革」期間,特別是1966年下半年到1967年,社會流傳大量的非正式出版物。有的是定期或不定期的刊物、小報,更多是臨時散發的傳單。記得當時我也存有不少。但因為那個時候我對材料、文獻的重要性沒有認識,大部分後來就當作廢紙丟棄,只留存(其實也不是有意識)現在這本書中涉及的少量部分。

我當初使用註釋這種方法的動機,不是想「發明」一種文學史方法,而是要為手頭一些材料尋找適當的處理方法。這些材料的大部分比較特殊,它們是特定情境下的產物。材料固然可以有助了解在這樣的「時刻」相關人的不同處境、心態,但是材料是否具有文學史的「史料」價值,研究中是否可以作為史料徵引,就很難說,需要對它們做出辨析。這是開始對它們編排、註釋的動機:為材料的確切性提供支持,或暴露其疑點。因此,註釋便主要包括兩個部分,一個是涉及的事件、人物的背景因素,另一個是儘可能尋找不同敘述者對同一事件的敘述,或同一敘述者不同時間的敘述,加以印證、對比。

既要積極介入,也要保持一定距離

羊城晚報:這樣的觀察視角、思考方式、寫作方法是否在您的整個研究工作中有整體轉向的意義?

洪子誠:採取這樣的敘述、註釋方法,主要考慮:一是願意保留材料的完整性,不想讓自己的觀點縮減材料原有的豐富性。二是許多材料是當事人處於失去人身自由的情況下的敘述,它們的可靠性,敘述的真實性,需要加以辨別,需要尋找另外的材料進行比照。三是由此也探索「文學史」的另一種處理方式,即主要以歷史有典型意義的材料作為主體,由研究者做「註疏」的敘述方式。當然,這種方式是否有效、可能,還不知道。它也不可能是主要方式,只能是通常意義的文學史的小的補充。文學史自然主要還是要處理、評述作家作品。這種寫法,對我來說,只是由材料特殊性做出的一種選擇,談不上什麼「整體轉向」。

羊城晚報:縱觀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的當代文學歷史,恰好是您從青年步入中年的階段,這一時期的生活經驗對您的學術工作有何影響?

洪子誠:總的說,我研究的「當代文學」,研究對象和我的生活經歷基本是同步的。這有好處,也有明顯缺陷。好處是對這個時期的文學現象,作家生活、寫作處境,政治文化氛圍有親歷者的體驗和了解,這是另一世代的研究者不具備,或者說需要花很大氣力才能理解的優勢。缺陷是,對問題的認識、判斷,同步的生活經驗也會讓你就事論事,缺乏超越的眼光,對材料的掌握,也會存在問題,即有許多材料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發掘積累,不是「當代人」全能把握的。就像一位學者指出的那樣,「回到」歷史情境之路,既要有個人經驗的積極介入,但也要與對象保持一定距離,對自我的立場、經驗有警惕性的反思。離開個體經驗和自我意識的加入,論述可能會成為無生命之物,成為懸空之物,但過度的投入、取代,對象也可能在「自我」之中迷失,「歷史」成為主體的自我映照。由於歷史觀、性格、知識等方面的限制,我似乎更願意採取后一種方法;也就是一種「微弱的敘述」。

「歷史」敘述也帶有某種「虛構」的性質

羊城晚報:有人認為大陸1949-1966十七年的文學價值不高或有待重估,而1966-1976十年無文學,您認為呢?

洪子誠:20世紀文學中,1950到1970這個時期,可以說是貧乏的時期;「文革」十年,正式刊物、出版社發表出版的作品,大量的都沒有什麼藝術價值。雖然這三十年也發表很多作品,但是現在仍被閱讀的,有生命力的不多。小說的狀況稍好一點,像趙樹理、柳青等的作品,還有一定的價值,詩歌就問題更大。不過詩歌存在後來被稱為「潛在寫作」的現象、作品,如牛漢、綠原、昌耀、曾卓、聶紺弩等的詩,以及當年「知青」的食指、多多、芒克、北島、舒婷等的作品。不過,這些作品大都發表在「文革」結束之後。它們究竟屬於70年代,還是「文革」結束后的80年代,文學界對它們所屬時期的判定,存在不同看法。

羊城晚報:您認為歷史與敘述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洪子誠:「歷史」這個概念,使用時涵義可能不同。它既指曾經發生的事情,也指對這些事情的敘述(歷史著述,包括口述史、資料長編、人物傳記、作品編纂等)。從後面的涵義說,「歷史」就是敘述,也就帶有某種「虛構」的性質。這裡的虛構、敘事,不是說編造故事,無中生有;而是說研究者縱使掌握大量材料,設想回到歷史的真實現場,但他持有的觀察視角,他的立場,所處的位置,在對材料選取、剪裁,對事件起因、過程、結局的講述和事情發展的因果關係的分析中,總包含某種主觀的目的論的因素。不過,不能因為歷史的敘事性質,而否定歷史的真實性的存在。可以說,研究的目的,就是企圖不斷追尋這一「真相」;當代人與後來時代的人都參與到了追尋這一「真相」的工作中。

「邊緣」對詩來說不一定是負面的判斷

羊城晚報:新詩是您的研究領域之一,尤其是當代詩歌。區別於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整個社會集體的「詩歌崇拜」,當代詩歌是否處于越來越邊緣的狀態?

洪子誠:上世紀80年代的詩歌,特別是它的前期確實很熱鬧,不少詩人、作品,在社會上的影響很大,詩歌曾經在社會文化中居於重要的地位,成為公眾的政治訴求、情緒表達的重要載體。這是一個特殊時期出現的現象,不可能再出現這種情況,特別是我們生活的這個「消費主義」主導的時代更不可能。因此,我的理解是,從根本的情況來說,詩歌就是「邊緣」的。「邊緣」在這裡的意思有兩個,一是它的處境、地位,在社會文化空間中,它無法與流行文化,如流行歌曲、電影大片相提並論,在影響力和讀者數量上,也達不到小說等較通俗文類的效果。第二是,優秀的詩歌作品,總是與政治、市場經濟的主流語言、觀念、表達方式保持距離的,甚至可以說它的價值就在於這種距離,這種有意識拒絕進入「中心」之中。從這樣的角度看,說「邊緣」,對詩來說,並不一定都是負面的判斷。而且,這種「邊緣性」還是需要有心智、藝術的才能和努力才能實現的。

當然,近些年詩歌也出現空前活躍的狀況,寫詩、讀詩的人增加了,各地的詩歌活動也很活躍,這是很好的事情,是不少詩人、批評家和詩歌活動組織者努力的結果。但是詩歌邊緣的地位,並沒有改變。

不存在人人都懂的「學術」

羊城晚報:有人認為,所謂學術著作就是「讓人看不懂」,您認為優秀的學術著作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特質?

洪子誠:各種學科都需要一定的知識、能力的準備,才能理解,才能進入,不存在人人都懂的「學術」。閱讀、研究就是意味著「克服」,改變你原先的「無知」,克服你知識、認知能力上的缺陷。但是「故作高深」肯定不好。可以講明白的事情講不明白,或者是自己還沒有弄清楚,或者是故弄玄虛。這方面需要區別不同的情況。文學研究、批評也存在不同領域,有的討論的問題會比較精深,不是一般讀者容易理解的,但是我很贊同需要有更多的寫得精彩的被更多讀者閱讀、喜歡的文章。現在的文學批評確實太學術化,太論文化,有的堆砌很多的並非必要的概念。那種較為短小的,類似現代時期劉西渭(李健吾),還有沈從文、魯迅那樣的包含更多體驗的更敏銳、更有藝術韻味的批評,被忽略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部分來自於目前大學、研究所學術評價體制:這樣的文字,不被看作「學問」,在評定職稱和述職時被排除。寫作短小、切中要害的批評並不容易;將事情講得通俗明白,比「故作高深」要難得多。我自己也曾經嘗試過,沒有成功。

羊城晚報:在當代文學領域,「研究」、「批評」、「評論」等概念有何異同?近些年來,除了學術批評、文學批評,還有所謂媒體批評,這樣的分類是否科學?

洪子誠:我想沒有什麼絕對的區別。如果從研究的成果上,區分為文學理論、文學史、文學批評可能更合理。這三者當然有不同,但也互相交疊滲透。「媒體批評」這個說法,好像是上世紀90年代以後才開始流行。因為現代文學的創作、批評的一個特徵,就是依託現代報刊媒體。之所以出現這個概念,不是因為發表方式,而是批評呈現的「性質」。這個概念的出現,與專門的、趨向學術化的文學評論刊物大量出現,許多批評家注意力被吸引有關,報紙副刊的短小、簡潔的批評文字相對被冷落。我想,重視過去副刊式的「媒體批評」很有必要。有時候「媒體批評」名聲不很好,這可能是有的報紙的批評熱衷於熱點炒作,缺乏專業性的緣故。

既要關注現狀,也要多讀經典

羊城晚報:文學批評如何與大眾發生關係或者被普通大眾所接受?有些文學批評文章甚至被譏諷為「八分表揚,兩分批評」,您如何看待這種現象?

洪子誠:有一種很刻薄的說法,批評家是依附作家、寄生吸食作家的血肉生活的。這當然是出自一些作家詩人之口。這個說法雖然狂傲,其實潛意識裡有著對批評家未能給予自己足夠評價的不滿。從批評家的角度說,該檢討的是批評、批評家的獨立性、獨立地位的問題。「依附」的情況確實不是虛構。較表面的觀察,這種不大正常的情況的發生,是因為批評家和批評對象的關係過於密切,這就很難保持批評的嚴肅品格。我們都是「常人」,感情上的、實際利益上的因素不可能絕對避免。但是如果從深層的方面思考,則涉及我們如何建立、塑造一種健康的批評文化的問題。批評獨立性問題,對批評家來說,不只是態度、倫理層面的,更是你的知識素養、藝術感受力、語言等方面的。欠缺才情、鑒賞力、敏銳思想,想「獨立」都不可能。當一個好的批評家,不比當一個好的作家容易。我們有時候讀好的批評作品、論著,獲得的快樂、營養,一點不比讀一部優秀的小說少。從這方面說,批評確實是「一種創作」。

羊城晚報:您對有志進入文學研究和批評領域的年輕人有什麼樣的忠告?

洪子誠:檢討我自己的經驗教訓,我要說的是,從事文學研究、批評的工作,既要關注現狀,也要認真多讀中外文學、理論經典。這是你工作的基礎,是你思想判斷力和藝術感受力的重要來源。

本版統籌 吳小攀 / 設計統籌 杜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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