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智庫：一帶一路上的航空樞紐與大成都

編者按：航空樞紐的建設，只要與區域資源稟賦條件結合，就可具有巨大的經濟拉動作用。成都處於一帶一路建設的西部門戶位置，利用建設第二機場的契機，大力推動航空樞紐的建設，使今日之成都演變成為明日的大成都。安邦諮詢認為，屆時大成都完全有可能成為位列北京、上海之後的第三大城市。

▲ 安邦智庫（ANBOUND）獨家原創視頻

嘉賓簡介：黃詠梅博士，畢業於社會科學院，師從前工業經濟研究所所長、著名經濟學家呂政研究員。2003-2004年，在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從事訪問學者研究，計算機之父阿蘭圖靈，英國著名演員卷福都曾畢業於這所百年名校。

回國之後，在中央財經大學做過幾年博士后研究工作，在信息化以及地方經濟發展方面，獨立主持和參與過很多課題。加入安邦智庫后，黃詠梅博士做過一些產業方面的研究，前段時間黃詠梅和安邦智庫研究團隊就大成都的未來發展做了專門的田野考察。

主持人：賀軍，安邦智庫(ANBOUND)研究合伙人、高級研究員，宏觀經濟研究中心主任。

話題背景

近年來，四川省大力推動交通基礎設施建設，以機場為例，全省民用機場達到13個、在建2個，成都雙流機場全年旅客吞吐量和貨郵吞吐量連續十年居中西部機場第一，航空第四城地位進一步凸顯。

交通基礎設施條件的明顯改善，使四川實現了從「西部終端」向「西部樞紐」的重大轉變，極大拓寬了四川的經濟地理空間，為長遠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成都新機場獲批立項，一期工程將建設3條跑道，預計2018年投入使用，將滿足旅客吞吐量4000萬人次，投資規模達到700億元，加上配套建設「一高兩快兩軌」，初步測算基礎設施投資將超過2000億元。

成都也將成為繼上海、北京之後國內第三個形成「一市兩場」格局的特大型區域航空樞紐城市，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國家級國際航空樞紐。——四川在線,《華西都市報》報道

主持人：今天我們的話題聚焦在「一帶一路」上的航空樞紐和大成都建設，很高興邀請到了黃詠梅博士作為我們的訪談嘉賓。黃老師您好，前不久您在航空業的發展方面，做了一些專門的研究，今天我們就來談談這方面話題。

在全球化的今天，航空業是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服務業。但如此重要的服務業，服務質量卻令人堪憂。比如前不久美聯航的暴力趕客事件，還有更惡劣的，曾有乘客在飛機上去世，遺體竟被打包放進貨物冷藏間與凍物放在一起……總之看起來一個很高大上的一個行業，卻時常出現各種各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對於這樣的現狀，黃老師您怎麼看？

2017年4月美聯航暴力逐客事件

黃詠梅：我覺得這些現象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首先美國航空業實際上是相對偏低端一個服務業，美國航空服務的標準和口徑也是低於我們國家的。大家都知道在，空乘人員都是帥哥靚女才可以去擔任的，但是在美國，航空服務人員在年齡和學歷上並沒有太高的要求，高中畢業也是可以成為空乘人員的。

另外一個原因可能與美國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所採用的航空自由化政策有關。實施航空自由化政策以後，失去了有效競爭的航空業，行業本身也就失去了改善服務的動力，就逐漸出現了壟斷現象。

美國航空業各公司市場佔比，安邦智庫整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的話，美國航空業其實目前仍然是在全世界範圍內居霸主地位的。無論是機場、民航飛機、還是乘客數量都是全球第一的，在這麼多年的航空業發展過程當中，最突出的一點是形成了以樞紐機場為核心的中樞輪輻式航線網路，這種航線網路收穫了非常大的開放價值，同時有力促進了美國經濟發展。

主持人：按照您所說的，儘管美國航空業在當地是作為普通服務業，但實際上他所承擔的功能已經遠超出普通意義上的航空產業，航空樞紐對於給一個城市甚至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有著非常緊密關聯，不知能否這麼理解？

黃詠梅：是的，航空業從本質上來說，他是經濟推進器，航空樞紐具有巨大的溢出效應和輻射帶動作用。高效的航空樞紐，需要位於輪輻機場範圍內的各個航班，必須在大致相同的時間內抵達樞紐機場，這樣就可以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完成人員、行李和貨物的相互交換。這樣可以極大提高城市對覆蓋面；拓展航線網路，這就產生一種極大的聚集效應，人才、資金、技術可以非常便捷的藉由強大的航空網路，在不同的城市之間進行運輸。

主持人：航空業雖然很重要，但我們發現從財務上來講，航空業似乎並不是一個特別賺錢的行業。全球航空業的產值大概是7千億美元左右，但凈利潤率只有4%-5%，大概比零售業略高一點。

航空業被認為是風險較大的一個行業。作為一個在財務上利潤率不是特別高的行業，有些地方和國家對這個行業還是趨之若鶩的。在國內我們可以看到，有些地方為了建機場，甚至把山頭都削掉好幾座，比方廣西的河池，還有湖北的神農架，還有貴州的貴陽機場，在風險高利潤率低的情況下，建機場是對一個地方的經濟到底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呢？

航拍廣西河池機場

黃詠梅：說到這兒，我可以給您舉個例子，阿聯酋航空打造國際航空樞紐一個非常成功的典範。阿聯酋是位於阿拉伯半島東部的一個國家，屬於阿聯酋第二大的酋長國，這個國家上個世紀因為發現了石油而一夜之間暴富。

但是在阿聯酋所有的石油的儲量當中，阿布扎比酋長國佔了90%以上，實際上迪拜的石油儲量非常少，所以迪拜政府很早就有了能源危機意識，從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了經濟轉型。在轉型過程當中，他們發現要集聚人才、資金、技術非常難的。迪拜人口非常少，沒有人口就沒有資本，沒有資本的話就沒有現在和未來的一切，如果要靠自然生產增加人口，那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阿聯酋航空

所以只能靠集聚，靠什麼集聚？只能靠航空業來集聚，迪拜具有得天獨厚的發展航空業的地理優勢，在5到7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內，迪拜可以接觸到全世界大約50億的人口，可以堪稱全球交通運輸的樞紐，因此迪拜發展航空業，一方面希望能夠發揮航空運輸業這種得天獨厚的比較優勢，另一方面更希望發揮航空業巨大的溢出和帶動效應，通過航空運輸業把人才、資金、技術集聚起來。

迪拜通過一流的基礎設施和每年上百次的展會、博覽會和招商會等等，把資源要素彙集在一起，這樣迪拜的發展就可以突破國家面積小，人口少，資源匱乏的局限性，從而將經濟發展的空間，從海灣狹小的一域，延伸到全世界各地。

迪拜夜景

主持人：迪拜的發展的確實是個奇迹，在一片荒漠當中，似乎憑空而起的一座海市蜃樓，在一個到處都是駱駝的地方，出現了這麼大一座城市。這座城市的出現，與其作為航空樞紐的定位應該是密不可分的吧？

黃詠梅：的確，航空業的發展使迪拜成為了人流、信息流的中轉站，迪拜機場連接全球，產生的巨大溢出和帶動效應，促進了包括商貿、物流、金融服務等產業的繁榮和發展。早在21世紀初的時候，您可能在地圖上還找不到迪拜兩個字，但是十多年以後，全球超過大約7千億美金的資金，流入了這座被稱之為新紐約的希望之城，迪拜以一種全新的姿態和容顏，顛覆了世人對於阿拉伯民族的全部想象。

迪拜購物天堂

主持人：迪拜奇迹展示了航空樞紐對於一個國家，一座城市發展的重要性，那麼從全球視角來看，有多少座城市可以稱得上是國際航空樞紐呢，他們都有什麼樣的特點？

黃詠梅：有機構做過研究，通過機場的繁忙程度，以及國際化程度等一系列指標進行綜合評判，目前世界上大約有十來個，稱得上是真正國際航空樞紐的機場。主要分佈在航空運輸業相對發達的地區，北美、西歐和亞太地區。在北美有美國紐約、洛杉磯、亞特蘭大、芝加哥等等。在歐洲有倫敦，巴黎機場，還有伊斯坦布爾機場，在亞洲有迪拜國際機場，還有我們國家的上海、北京機場，以及東京機場等等。

這些國際航空樞紐主要具有以下三個方面的特點：第一，具有中樞輪輻式的巨大的航線網路；第二，能夠發揮巨大的對於經濟的溢出和帶動效應；第三，這些機場就除了亞特蘭大機場之外，其他機場基本上都在一個城市建有幾個機場，比如倫敦、紐約和洛杉磯，通常都有5-6個機場。

紐約肯尼迪機場

主持人：那就是說不少航空樞紐城市，往往有幾座機場，那這些機場有什麼不同呢？

黃詠梅：這些機場各自都有明確的功能定位，比如說有的機場專門是為國際航線旅客服務的，有的專門為低成本出行人群提供服務，還有專門為商務人士出行服務的機場，還有專門的貨運運輸機場等等。

主持人：從專業的角度來講的話，一個航空樞紐，實際上在他的機場分佈和功能上是有比較專業、明確的區別的。那麼既然在國際上來講，航空樞紐對城市經濟和國家的發展作用這麼大，我想這也是值得借鑒的。

作為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也是人口最多的國家，隨著多年的改革開放，參與全球化程度也越來越深，從迪拜的奇迹，我想應該得到鼓舞。那麼黃老師，在現在有沒有像迪拜這樣的航空樞紐的城市？

一帶一路路線圖

黃詠梅：的確如您所說，具有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國內航空市場的需求非常巨大，同時在國家大力推動「一帶一路」倡議的大背景下，國際市場的出行需求也很大，所以我們確實需要發展像阿聯酋航空這樣的國際航空樞紐，目前已經建成的大概有北京、上海和廣州，三個城市的國際航空樞紐。

主持人：正是有這樣的需求，國內很多城市熱衷於建機場，剛才我們提到的一些寧可削平山頭也要建機場的城市是一部分，在中部、珠三角、長三角有很多城市都提出要修建機場。在這個過程當中，就會引起市場的一些疑問，比方說機場建設是不是過度，什麼樣的城市建機場才合適，我想畢竟不是每座城市都適合建航空樞紐，您怎麼看？

黃詠梅：我們國家需要發展樞紐機場，但並不是每個城市都適合發展國際航空樞紐。因為從樞紐城市的建設，這是一個分級、分層次的過程。比如說有國際樞紐機場，有國家門戶樞紐機場和區域性的樞紐機場，那麼除了這些樞紐機場之外，我們國家大部分邊遠地區和地級行政區域，應當是鼓勵發展支線和幹線相結合，通用通勤為補充的一些支線機場去。所以每個城市都應該根據自己本身的資源稟賦條件，來確立自己在機場發展建設當中的定位。

主持人：也就是說，城市建設機場他首先要分清城市樞紐的層次，還有一個要看這座城市在區域經濟和國家經濟當中的地位。在，您剛才提到的比較大的國際性的航空樞紐如北京、上海，包括廣州，都分佈在東南沿海一帶。對於幅員遼闊的，這個布局還不夠合理，那麼在中西部地區，有沒有城市有條件來建設發展有國際影響力的航空樞紐？

成都2016-2020開通和加密的定期直飛國際(地區)航線規劃圖

黃詠梅：成都去年已經獲批作為第六個國家中心城市，目前正在建設第二機場。第二機場的建設可以說是成都努力邁進國家中心城市的方式。新機場規劃建設遠期目標是達到年旅客吞吐量9千萬人次，貨郵吞吐量達到200萬噸，建成之後，成都將成為繼上海、北京之後，第三個擁有一市兩場的國際樞紐。

主持人：成都在發展成為國內航空樞紐方面有什麼的優勢，發展起來之後有什麼樣的前景，能不能請黃老師分析一下。

黃詠梅：成都一直以來就是我們國家西部大開發的一個門戶，去年又獲批了國家第六個國家級中心城市，因此在全國經濟發展當中戰略地位越來越重要。

那麼從目前成都的實際情況來看，他的經濟發展水平，同國家戰略要求還是有一定距離。成都將來要提升城市經濟總量，實現大成都這樣的城市戰略，基礎設施建設是必不可少的，而第二機場的建設正是讓大城市戰略落地，一個非常有效的途徑。

成都天府國際機場一期鳥瞰效果圖

從2016年GDP的統計數據來看，上海在全國居第一，經濟總量約2.6萬億，北京2.4萬億，廣州2萬億，深圳1.9萬億，成都1.2萬億。數據上看起來成都和這些城市還有一定差距。

但未來隨著成都第二機場的建設，如果真正能夠在大成都實現國際航空樞紐的功能，再加上西部大開發，一帶一路國家戰略支持，以及產業轉移浪潮的形成，那麼我預計成都的排名會進一步提升，咱們熟悉的北上廣深有可能調整為北上成廣深或者是北上廣成深，大成都將成為一帶一路的重要門戶和結點，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

主持人：謝謝黃老師剛才的分析，您所預測的這樣的結論第一次聽到還是挺詫異的，畢竟成都過去給大家的印象是一個生活舒適的天府之國，如今在航空樞紐的發展帶動下，城市定位將要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國際航空公司

我們都知道，國家一帶一路的發展當中，成都即將成為重要的結點城市和對外門戶，在全國經濟格局中的地位將發生巨大改變，這種前景還是非常值得我們期待的。那我們今天就先聊得這裡，關於 「一帶一路」上的航空樞紐和大成都的發展步伐，讓我們一起關注，同時我相信黃老師和安邦智庫的研究團隊也會做持續的跟蹤研究，讓我們共同期待。

參考閱讀：

航空運輸業作為現代綜合交通運輸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其發達程度對內體現了一個國家和地區的現代化水平、經濟發展水平和開放水平等，對外則是提升國家、區域經濟競爭力的重要因素。

在深入貫徹實施「一帶一路」、「自貿區」等國家改革開放戰略大背景下，為進一步推動航空業實現由民航大國向民航強國的歷史性跨越，我們有必要從他國經驗中吸取營養。

阿聯酋航空是近年來在世界航空市場異軍突起的一支後起之秀，迄今為止已實現連續28年盈利，成為全球最賺錢的航空公司，這「奇迹」創造的背後，離不開政府的果斷決策和強力支持。而另一方面，美國作為世界航空領域的一支老牌勁旅，擁有全球最大的航空產業和航空市場，近年來在服務質量方面卻飽受詬病。

探究這些現象產生的原因，不難發現：美國航空業和阿聯酋航空業儘管有著各自不同的國情背景、發展起點和成長軌跡，但其背後都離不開政府這隻「看得見的手」發揮作用。作用發揮得好，可以有效促進產業發展；反之發揮失誤或者政府無所作為，則可能成為產業發展的障礙。

當前，航空業正處於國際化發展過程中，無論是在對產業發展的定位、天空開放程度，還是在航空樞紐建設、品牌航業培育以及市場秩序的維護等諸多問題上，美國和阿聯酋兩國航空業發展經驗都能從不同角度為我們制定恰當的產業政策提供有益的借鑒與參考。

——《美、阿兩國航空產業政策對的啟示》，安邦智庫《戰略觀察》5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