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明夢

謹以此文紀念那隻身負使命、陪伴了我們五年的橘貓。

——雨辰

01

少年十四歲了，長得陽光又健康。少年有一隻貓，是一隻五歲的橘貓。

在少年九歲那年，少年和媽媽外出旅行，剛剛出生不久的小橘貓被一個農婦背在藍紅條紋的塑料袋裡、和它的兄弟姐妹們一起準備回鄉下。

小橘貓那時還是一隻小奶貓，它大約不太滿意這樣的旅行方式，扯開塑料袋的長拉鏈準備憤而出走。

當時九歲的少年身長一米，看著小奶貓神色間甚是憐愛，農婦說：「你喜歡的話就帶走吧，反正這些貓也是要送人的。」

少年伸手輕輕撫貓，又似怕大人不喜，不敢接話。

媽媽說：「既然喜愛，我們就收養了它吧」。

話音剛落，小奶貓已從塑料袋裡爬到外邊，跳到了馬路中間的花壇里。

這個時候，車來了，再去抓那隻貓看來已來不及，媽媽與少年只得上車。

同車的一位大叔看見了，將尚未跑遠的小奶貓抓了回來，放到少年身旁，車開動了，小奶貓倒也隨緣，一路呼呼大睡地跟著少年回了家。

從此開始了與少年一家的生活。

02

此後，五年的時間，橘貓從只會喝少量的牛奶，過渡到專吃貓糧，從初到貴地的不安，到肥滴滴地散發著傲嬌女王范兒，倒也與一家人相安無事、其樂融融。

少年也從懵懂兒童長成了一米六幾的小小少年。

橘貓也曾被帶出去「郊遊」幾次，均被嚇著大叫而歸，於是它的活動範圍就慢慢固定在八十幾平方米的室內——負責：

抓蟑螂（因為沒有老鼠只有蟑螂，後來連蟑螂也不來了）、和少年對練閃電搏擊之術、和爸爸對掐、和媽媽切磋「正確的貓叫」、在太陽下打盹、不定期將鏟屎官的床尿濕等等。

當大家都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行進下去，直到橘貓終老；也許每一個人都沒有意識到，它也是寂寞的。

03

少年傷心地哭了，然後在橘貓出走的第二個晚上做了一個夢。

二零一七丁酉年三月初三日-------橘貓出走第三天的早晨，少年要求休學一天。

當媽媽問起緣由，少年說道：「我昨晚睡覺做夢夢見貓了。睡到三點多醒來，之後想再睡，但是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貓。」

媽媽問：「那隻貓是什麼樣子的呢？」

少年說：「和我們家那隻長得一樣一樣的。」

「哦，那麼那隻貓在做什麼呢？」媽媽又問。

「它掉下去，掛在樹上。死了……之後我就從三點開始，一直沒有睡著，直到現在。因為只要一閉上眼睛，那樣子的貓就出現在眼前。現在頭暈，沒精神……」

「既然這樣，那麼就在家休息吧，一會我們請個假吧。」

「嗯！」少年點頭答應了。

「我們家的貓，當晚我們就去找過了，樹上沒有，附近也沒發現它的屍體；而且雨棚上，你一開始以為是貓的血跡，後來我們一起看過的，並不是貓的血跡。大家也都是確認過了的。你想不想聽一聽媽媽對這個夢的看法呢？」

「好的。」少年說。

媽媽說：「你是不是想奶奶了？這隻貓是奶奶去世后小半年來到我們家的，我們當時甚至計劃好的，要對這隻貓養老送終的。我們曾經設想，到那個時候，你已經上大學了。」

少年一下子哭出來了，變了聲的喉嚨混和著成長的痕迹與面對亡失的哀傷，感人肺腑。

04

媽媽繼續說：「當時，我們也曾討論過，這隻貓有沒有可能是奶奶存在於我們身邊的另一種形式，對嗎？我們計劃將這隻貓養老送終，事實上是希望我們的奶奶不要走得那麼快，我們希望再一次將她養老送終，那個時候，你已上大學了，貓也老了。但是現在，我們的貓，它五歲了，就相當於一個人二十幾歲的年齡，你想想看，二十幾歲的奶奶，她在做什麼呢？」

少年開始思索……

媽媽也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二十幾歲的奶奶，她正值青春，就象我們家橘貓一樣的年紀，橘貓走了，那是老天也攔不住的事情，那是它的命運，它長大了，得離開我們去成家立業了；就象二十歲的奶奶，她也離開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家，嫁到爺爺家裡，後來才有了幾個子女、有了爸爸；就象當年的媽媽一樣，也離開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嫁給你爸爸，後來有了你……對吧？」

少年繼續思索、沉默。

媽媽問少年：「二十歲的奶奶是不是這樣的？媽媽爸爸年輕時是否也這樣子的呢？那個時候，奶奶沒有死，對吧？」

「對的。」少年對這個事實表示同意。

媽媽說：「現在閉上眼睛，我們再去看看那隻貓怎樣了。」

少年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眼前沒有貓了，媽媽。」

05

夢是來自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的一種信息，是願望的滿足、情緒的表達、健康情況的某種反映、社會活動深層意義的重現。

這則夢發生在距離清明節一周左右的時間，由生活中突然而來的分離事件引發，表達的卻是少年對重要家庭成員離去的哀傷與思念。面對喪失與死亡，我們不討論、不表達並不代表我們真的不害怕、不思念。

清明節是的傳統節日，幾乎各個地區都會有聚會、掃墓的傳統活動，這樣的傳統活動不僅是為了悼念死者，同時也是為了生者能夠從凡常的追逐中止息下來，安靜下來，去面對和思考一些人生中的重要議題。

這樣的活動隨著歷史長河的流淌慢慢地積澱下來，通過代際傳承、社會感染內化到人類集體無意識中。在清明節前後以夢的形式呈現出各種關於喪失與死亡的重要內容，用於宣洩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和壓力、發展出更為理性和積極的社會生活與個人風格，是為「清明夢」！

五年前，奶奶剛剛身故不久，由於奶奶之前已經重病了三年，小家庭的氣氛受這件事的影響時間比較長，總是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橘貓的到來，象徵著一種新生、一種新生命的力量、一種成長、一種撫慰，它用一種「活著」的姿態，慢慢地替代了哀傷，將鮮活的氣息注入人們的心田；又以它的離去令人魂牽夢縈，引發思索，促進了少年對於喪失與死亡這一議題的認識。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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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辰，二姐心理諮詢師，催眠治療師，心身養生師，高級私人心理顧問。擅長焦點解決短程心理諮詢，釋夢，青少年心理諮詢，家庭系統動力方案建構，33天魅力輕身術，催眠與心理諮詢，舞動與心身健康促進帶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