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童書講好中國故事？

上個月看完《攻殼機動隊》，在感慨好萊塢仍然無法捕捉東方文化精神內核的同時，照例佩服了一把日本流行文化的對外輸出能力。日本動畫在全球「攻城略地」，時不時搭上好萊塢電影工業的快車，對於有「文化輸出焦慮」的出版業、影視業，都具有啟發意義。明年將成為博洛尼亞兒童書展的主賓國，讓原創童書「走出去」，講好故事，義不容辭。

迪士尼的《超能陸戰隊》中主角就是一個日裔混血男孩，生活在一個日本化的美國城市裡

相比成人圖書，童書這個出版門類在文化交流上有先天優勢。不同國家的兒童圖書受到意識形態、政治、經濟等社會大背景的影響較小，注重人類情感的共通性，因而，童書產生的文化隔閡更少，最適合成為文化傳播與交流的媒介。

兒童圖書是兒童最早接觸的文化載體，幼年時期閱讀的圖書會潛移默化地塑造一個人的價值觀。因此，影響一個國家的兒童閱讀，就是影響這個國家未來的主流意識對文化的態度。

以1938年出版的《The Five Chinese Brothers》（五個兄弟）為例。這是在西方國家影響較大的一部以為背景的兒童圖畫書，改編自民間傳說《劉家五兄弟》，講述了身懷絕技的五個兄弟智斗惡霸的故事。這本童書雖然具備文化基因，但是由於時代的限制，五兄弟的形象仍然是西方人眼中的舊:留著長辮子，穿著黑棉襖，戴著瓜皮帽。

在幾十年間，由於國際童書市場缺乏來自的原創聲音，一代代美國兒童就是讀著《五個兄弟》這樣的童書來了解。來自美國的華裔童書作家陸麗娜（Lenore Look）回憶，《五個兄弟》塑造的人形象給她的童年造成了困擾，書中對兒童的描繪極不真實，而除此之外，根本沒有機會讀到不是以「白顏色」的小孩為主角的故事。

一代代美國兒童就是通過《五個兄弟》這樣的童書了解

美國本土的華裔童書創作者和來自的優秀原創童書正在逐漸打破這種不平衡的局面，但通過童書傳播文化仍然任重道遠。

與成人圖書相比，兒童圖書帶有一定的教育功能，因而更注重多元文化的平衡，豐富圖書的文化背景。2014年美國圖書博覽會（BookExpo America）期間，出版商針對兒童和青少年出版的多樣性缺乏問題發起了「我們需要多樣化圖書」(We Need Diverse Books)運動，並正式成立了非盈利機構來推動兒童圖書的文化多元化。從出版界、閱讀推廣機構到消費者，海外的童書市場都樂於接納優秀的多元文化背景的作品。

從整體來看，原創童書的國際地位依然與作為童書出版大國的身份不相匹配，雖然有優勢也有創新，但原創童書要講好故事，仍然有很多工作。

從文化輸出和增強文化軟實力的角度來看，「走出去」的原創童書具有文化元素，才能更好地體現的價值觀。但是，過於民族化的內容並不一定適合國際市場，會讓外國讀者尤其是外國的小讀者感到陌生。原創童書應注重文化距離感的分寸把握，不要刻意強調特色，而是著眼於人類共通的情感，才更容易得到外國讀者的共鳴。

例如美國動畫電影《功夫熊貓》系列，講述了熊貓阿寶成為「神龍大俠「的歷險經歷，2005年獲得美國兒童圖畫書最高榮譽凱迪克獎的圖畫書《Zen Shorts》（禪的故事），取材自的民間傳說故事和成語故事，但並沒有直接地把《倩女幽魂》《塞翁失馬》的故事畫出來，而是通過一個得道高人形象的熊貓靜水的講述，以靜水為孩子們講故事的形式，融合了古老東方智慧。

這些兒童圖書和動畫片雖然沒有純粹的「血統」，但卻給原創童書樹立了樣板示範，如何發揮文化的親和力。試想一個從沒有到過的美國兒童，通過這些童書和動畫片了解到的形象，顯然是具有強大吸引力的。值得注意的是，《禪的故事》的作者瓊·穆特的另一部名作《Stone Soup》（石頭湯）雖然主要情節來自法國民間故事，但卻移植到了背景中，在文化的大環境中讓哲理故事顯得更富有東方韻味。

2005年獲得美國兒童圖畫書最高榮譽凱迪克獎的圖畫書《禪的故事》取材自的民間傳說故事和成語故事

我們常常說西方看待文化有「刻板印象」（stereotype），但我們在對外表現自己的文化時，又何嘗不是去迎合這種刻板印象？文化不僅僅是京劇，舞龍舞獅，剪窗花，不是翻來覆去只有一部《西遊記》。好的故事是具有世界性意義的，就像瓊·穆特一樣，把一個法國故事放到背景中也毫不違和，而不是固守著一定要在故事中加入「符號」，才算是完成了文化輸出的任務。

華裔繪本作家楊志成的《狼婆婆》，講述的就是版的《小紅帽》故事。《七隻瞎老鼠》，改編自「盲人摸象」的成語故事。楊志成的很多繪本創作都融合了東西方文化與藝術技巧，體現了多元文化的魅力。

華裔繪本作家楊志成的《狼婆婆》，講述的就是版的《小紅帽》故事

美國知名華裔童書作家林珮思（Grace Lin）的圖畫書《The Ugly Vegetables》（醜陋的蔬菜），講述了作者的母親在後院種菜的經歷。一開始作者抱怨母親的菜園不如鄰居家的花園漂亮，但是當蔬菜成熟后，母親煮的美味的湯得到了周圍所有鄰居的稱讚，也讓作者對菜園裡那些「醜陋的蔬菜」刮目相看。第二年，鄰居們從作者母親那裡得到種子，也在後院種了一些蔬菜，而作者的母親除了種菜，也學著鄰居在後院種了一些花。

《醜陋的蔬菜》雖然是以的飲食文化為背景，但這本圖畫書並沒有鋪陳飲食有多麼豐富，山珍海味，八大菜系，而是選擇了一個生活化的角度——種菜，人喜歡種菜，菜好吃，以樸素的方式解釋了的傳統種植文化和飲食文化，最後鄰居們學種菜，母親學種花，也體現了文化多元化和文化融合的主流價值觀，而不是一味地強調文化多麼優秀。

我們要追求文化輸出，又不能僅僅著眼於文化輸出，過於強調「特色」在國際市場上常常會遭受「水土不服」。國外的教育和出版理念認為，一個故事要真正抓住兒童的注意力，就必須給他帶來歡樂，激發他的好奇心。為了豐富他的生活，故事還必須激發他的想象力，幫助他發展智力和澄清感情：使他的憂慮與志向相協調……它必須同時涉及人格的所有方面。（布魯諾·貝特爾海姆：《童話的魅力：童話的心理意義與價值》）的原創圖書要與國際接軌，也應該避免在故事中預設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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