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金融交易市場亟待規範統一

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加入WTO之後，金融交易市場從無到有快速發展，現在包括國家級（國務院或一行三會批准的）股票交易、債券交易、期貨交易、票據交易、外匯交易、利率交易、黃金交易等交易市場（所），以及各類地方政府批准的商品或產權交易中心等在內，金融交易市場種類比較齊全，交易規模不斷擴大，對金融市場化發展、更好發揮金融功能、支持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但與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發達金融體相比，與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並且仍在快速成長的戰略地位及其金融戰略需求相比，還存在很大差距，亟需從打造新的國際金融中心、增強金融國際影響力的戰略高度，重新審視和提升國家金融發展戰略。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必須切實加快包容開放、規範統一的金融交易市場的規劃和發展。

一、金融已經迎來打造國際金融中心的重大機遇

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不僅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而且已經成為進入新的世紀以來世界經濟增長最大的推動力，技術進步、經濟增長、軍事發展，以及「一帶一路」國際倡議的提出和積極實施等，推動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不斷增強，並且推動世界格局發生深刻而劇烈的變化，世界中心東移，正在崛起成為新的強有力的世界領袖。

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增強，既為金融進一步擴大開放，加快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加快國際金融中心建設創造了重要條件，同時，金融作為現代經濟的核心，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增強，也需要金融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增強作為重要支撐。從地理位置上看，在倫敦、紐約兩極金融中心之外，亟需亞太地區形成一極金融中心，從而形成全球24小時中大概每8小時一個中心相互連接、持續（不間斷）進行的全球金融交易的完整體系。而在亞太地區，打造國際金融中心，已經迎來天時地利非常難得的歷史機遇！

二、現有金融體系與打造國際金融中心的要求還有很大差距

必須明確，所謂「國際金融中心」，指的是能夠參與國際金融資源的整合與配置，並且具有很強的話語權和影響力的金融聚集地。如果金融市場相對封閉，只能在國內參與金融活動，或者缺乏做市商能力，只能從屬性參與國際金融中心派生業務，缺乏國際金融市場影響力的話，即使金融規模再大、金融盈利水平再高，都難以成為「國際金融中心」！

而參與國際金融資源的整合與配置，最重要的就是形成國際化的金融交易中心。金融交易中，除即期和現貨交易外，規模和潛力更大的是遠期與期貨等衍生產品交易。

從金融目前的狀況看，與國際領先的金融市場還存在很大差距，不僅很多金融市場的品種簡單，交易不夠活躍，而且制度不夠科學、體制不盡合理，對外開放尚不到位，國際影響力相當薄弱，同時還存在監管分化、市場分割、形不成整體合力，國際影響力受到制約，甚至還存在監管上地盤競爭和市場套利空間，容易誘發市場風險，並且在爆發市場風險時，監管部門容易出現相互掣肘，而非密切配合的尷尬局面，難以有效防範和化解危機。

例如，在最大的證券領域——債券市場上，存在國債、地方（政府）債、上市公司發行的公司債、非上市公司發行的企業債、金融機構發行的金融債、外商投資企業債、境外機構在發行的人民幣債、其他債券以及越來越多的資產證券化產品等，其交易場所包括證監會管理的證券交易所、人民銀行管理的銀行間市場、地方政府管理的交易中心，以及場外交易等。其中，最主要的債券市場是銀行間市場，而不是證券交易所。不同產品的審批標準、不同市場交易規則不盡統一，已經暴露出不少問題。

再如，在國際金融交易中富有影響力的期貨與衍生品領域，金融的國際影響力非常薄弱。目前，的期貨經紀公司和期貨交易所歸證監會審批和管理，長期以來主要集中在商品期貨領域，而且就是在商品期貨領域，很多國際上的大宗期貨品種（如原油期貨）也尚未開展。在國際期貨市場上更加活躍的金融期貨領域，2010年金融期貨交易所才開始嘗試推出股指期貨，2015年推出國債期貨並進一步擴大股指期貨品種，但很快受到2015年股災衝擊，目前金融期貨的發展也難如人意。而大量的與利率、外匯、貴金屬相關的遠期、掉期、期權、互換等金融期貨及衍生品都是在銀行開展，外匯交易所、黃金交易所、銀行間市場等，則是由人民銀行審批和管理，專業的期貨公司尚不能參與。很多機構從事的金融期貨業務，除人民幣相關產品外，也主要是與國際做市商進行合作，沒有形成自己真正的國際影響力。

另外，保險產品交易所又是由保監會審批和管理。各種金融交易市場的中後台資源也比較分散和獨立，信息難以共享，存在重複投資和資源浪費的情況。

上述狀況與前期國際上金融交易所紛紛合併重組形成了明顯反差。

三、金融交易市場亟需規範和統一

從打造國際金融中心的戰略需要，以及金融體系，特別是金融交易市場發展現狀看，都迫切需要加快金融監管體制改革，加快金融監管由機構監管為主向行為監管為主的轉變，相應調整監管機構職責範圍、推動金融交易市場的兼并重組，切實加快包容開放、規範統一的金融交易市場的培育和發展。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充實和加強證監會的功能與職責。應該學習美國SEC（US Securitiesand Exchanges Commission)的做法，證監會的職責，不是僅限制於證券與期貨公司的證券類交易，而是應將所有證券與相關交易類的金融活動都集中由證監會管理。金融監管應切實加快從機構審批、業務許可，向行為監管、專業監管轉化。金融機構可以在滿足監管標準和要求的情況下，申請和獲取多種金融許可，開展金融混業經營，有效利用資源，為客戶提供更全面的高效服務。將金融市場建設和金融交易監管的功能儘可能集中到證監會統一承擔，統一交易規則和監管標準，提升監管專業水平，整合金融市場資源，嚴密金融市場監管，提高市場運行效率，有效控制市場風險。在這方面，重點是減少中央銀行在金融市場建設、金融交易直接參与、金融交易監管方面的功能，推動中央銀行集中強化貨幣政策制定和調控，金融領域整體的宏觀審慎監管，以及金融市場穩定的「守門人」等（到2017年7月底，央行資產負債表中，「存款性公司存款」餘額超過22.49萬億元，成為央行最重要的負債項目，其中包括近20萬億元的法定存款準備金，以及其餘的一般清算備付金。與此同時，央行「對存款性公司債權」的餘額超過9.13萬億元，成為銀行間市場資金拆借最大的參與者，而不是「最後貸款人」，而且存款性公司在央行的存款與借款的利率水平存在很大差別，人為提高了基礎貨幣投放和商業銀行的資金成本，這是值得高度關注的！）

在這一過程中，還要統籌考慮人民幣國際化發展與國際金融中心建設、金融國際影響力增強的關係。在當今世界跨國資金流動普遍採用記賬清算的情況下，所謂人民幣走出去（需要控制人民幣現鈔流出，而應該通過銀行等金融機構轉出），指的是人民幣的所有權走出去，真正的人民幣（頭寸）並沒有出去。境外擁有的人民幣越多，其在的人民幣資產就越大，的人民幣外債也就越大。因此，人民幣國際化最重要的基礎設施就是要在大陸（人民幣發行地）打造高效安全的全球人民幣「清算總中心」和「交易總中心」（「交易總中心」不一定只是單一的市場，可以包括允許境外人民幣持有者參與的股票交易市場、債券交易市場、銀行間拆借市場等）。這樣，人民幣走出去的越多，境外儲備越大，獲得的最便宜的人民幣外債（境外儲備性存款）就越大，金融機構的資金實力就越強，就越有條件發展成為「國際金融中心」！

金融交易市場的規範統一和加快發展，應上升到國家金融新發展和增強國際金融影響力的戰略高度，並納入「國家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工作重點積極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