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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僑:李敖說他「生不逢時,死不逢地」| 我的歷史·記錄

人物簡介

嚴僑,北京大學首任校長嚴復之長孫,板橋林家林維止之外孫,嚴琥之子。1950年8月以地下共產黨員身份來到台灣,1953年深夜被拘捕,關押在火燒島。後為共產黨追認為「烈士」。

台灣作家李敖曾評價其中學導師嚴僑——嚴僑是共產黨,但卻是身陷在台灣的,他脫離了紅色的磁場,孤單的局促在藍色的泥藻,在日新月異的成長下,以他的智慧,一定程度的覺悟,是可以想象的。這種覺悟也許沒有《修鍊失敗的神》作者那種細膩,也許沒有《新階層》作者那種深沉,但是嚴僑有他自己的特色。他的特色就是儘管他有所失落,但他並不因失落而脫離;相反的,他要歸隊,要歸隊去重建那父母之邦。

嚴僑

「他和嚴家其他的後代有些不一樣。他不太喜歡聚集在人群里。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這樣一個人站在嚴叔夏和嚴僑的照片前,看了很久,神情嚴肅傷感。」曾任嚴復紀念館副館長的王亞玲對這個和嚴復在外型上最為相似的嚴家男子印象深刻。

嚴復的後代。左三為嚴倬雲三女兒懷如、左四為二女兒懷箴、右四為嚴倬雲、右三為嚴正、右一為嚴叔夏小兒子嚴僖之子嚴天立。(攝於2004年2月。)

中年男子叫嚴正,嚴復曾孫,嚴叔夏之孫,嚴僑之子。隔著傳奇的兩代,八字鬍的嚴正是在外貌特徵上繼承著更多嚴復基因的嚴家後人。

2004年2月初,隨姑姑嚴倬雲等從台灣回福州探望嚴復故居。這不是他第一次來福州,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個曾經記載嚴家故事的故居。那一趟福州行,並不只是省親,他需要讓幾個月前著手準備的一項工作有進展——成立嚴僑基金。

2003年10月,嚴僑被國家民政部追認為烈士。嚴正作為烈士家屬獲得撫恤金2萬美元。嚴正計劃自己再支付4萬美元,申請成立嚴僑基金,資助貧困學生,以此紀念父親的孤獨一生——在並不太平的民國時期誕生、在烽火戰亂中成熟、在牢獄煎熬后死去、在異鄉的蒼涼中被遺忘。

嚴僑,嚴復長孫,板橋林家林維止之外孫,嚴琥之子。1953年這位在台的中共地下黨員被捕,關在火燒島,后釋放。2003年,被中共追認為烈士。

赴台

關於嚴僑的故事,似乎只能從台灣開始,從台灣結束。

沒有人知道去台灣之前的嚴僑怎樣度過郎官巷裡的童年,怎樣在那個動蕩的年代離開母親、跟隨開始自食其力的父親在山城成長,怎樣在福建協和大學做了共產黨,怎樣「帶著任務」去了台灣。

嚴僑的傳奇,只在李敖的筆下做了演繹。沒有史料記載與旁人追憶的逝者,就這樣孤獨而神秘地在李敖的回憶錄里生生死死。

李敖與這位「最難忘的老師」的交往從1950年開始。1950年8月,嚴僑到台中一中教數學和生物。按此推算,嚴僑到台灣應該是1949年10月至1950年8月之間的事。他並不像妹妹華嚴(嚴停雲)在《哀悼我的父親》里寫的那樣,「(民國)三十八年(1947年)母親帶著我們兄弟姊妹五人來到台灣」,他是後去的。

30歲的嚴僑從福州出發去了台灣,帶著結婚不久的妻子林倩。坐的是最小的木船,船上只有埋在沙上的一個羅盤,這番揚帆過海的經歷讓嚴僑不無得意。

1950年的台灣,緊張而且戒備森嚴。剛登上台灣島的嚴僑很快就被發現。特務把自己乘船到台灣的嚴僑請了去。

「你來台灣做什麼?」

「我來投奔自由。」

「你胡扯,你的爸爸在福州做共產黨的市長,他那麼進步,你怎麼這麼落伍?一般情形總是老一代跟國民黨走,年青一代跟共產黨走,為什麼你們家特別?你老子前進,你反倒開倒車,來投奔我們?」

「我不是來投奔你們,我是來投奔自由,何況我有老母在台,我要來照顧她。」

之後,特務查出嚴僑果然有母親在台灣,只好暫且相信,最後由妹妹嚴停雲的丈夫葉明勛出面,保了嚴僑,還幫他在台中一中找了份工作。

嚴倬雲1949年在台北中山堂與辜振甫結為伉儷。

當時,早嚴僑三年到台灣的兩個妹妹已經嫁人,而且,秉承名門大家的婚嫁風俗,夫家都頗有社會地位。大妹嚴倬雲,嫁給台灣著名企業家辜振甫,後任首任海峽交流基金會董事長;小妹嚴停雲,嫁給台灣新聞和廣告事業的鼻祖葉明勛,時任國民黨社台灣分社主任。

1949年,嚴停雲和葉明勛結合。

嚴僑小妹華嚴(嚴停雲)是一位名作家。

教書

到台中一中時,嚴僑31歲。他雖然比別人稍晚來,但因為洒脫、多才、口才好、喜歡喝酒,以及一點點瘋狂氣概聞名。大家很快對他產生興趣。

那時,台中一中的圖書館每周都邀請老師們做專題講座。嚴僑應邀做的兩次演講,讓當時還是學生的李敖印象深刻。一次是講「人的故事」。據說,最有趣的是,他在講演中大談「演化論」,而不是跟隨他祖父宣傳「天演論」,他說「天演」的「天」字不妥,該譯為「演化」。另一次是講「家畜山羊」,他從高加索山羊、西班牙山羊、波斯山羊、喜馬拉亞山羊說起,如數家珍,讓學生們大嘆他知識的多樣與豐富。

這個年輕的老師並不喜歡機械的教學方式,這在當時也是頗得人心的。嚴僑經常在課堂上聊天,有天居然說:「我要你們的思想攪動起來!」還有一次為了證明他說得對,他近乎打賭地說「我若說錯了,我就把我的名字倒寫!」說著就用極熟悉的筆劃,把倒寫的嚴僑兩字寫在黑板上,儼然是「鏡子書法」專家。

李敖在回憶錄里說,嚴僑「有一股魔力似的迷人氣質,令人一見他就會對他有好奇、佩服的印象」。李敖還花了幾天的時間,給他寫了封長信,細述自己對現實的不滿。從此,李敖和嚴僑的關係也開始不同於一般師生。

被捕

在當時的台灣,像嚴僑這樣在1949年之後過去的,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生活。

那時,台中一中像台灣其他的學校一樣,時不時就會傳出老師被捕的消息。

同事被捕、死去的消息對嚴僑是有觸動的。在那個特殊的時期,這個年輕教師並不會將這種觸動用言語做肆無忌憚地表述。好酒的人總是將感觸寄託於半醉半醒的狀態中。

台中一中的幾個老師陸續被捕、失蹤、「畏罪自殺」,嚴僑的酒也越喝越多起來。他喝酒的方式不像文人,沒有情調、沒有小菜,甚至沒有開酒瓶的起子——用牙齒把酒瓶一口咬開,而且因為沒有錢,喝的都是台灣煙酒公賣局出品的最劣等米酒。

但是,文人畢竟是文人,不可能把所有的鬱悶都排遣在黃湯里。

一天夜裡,嚴僑又喝酒了。醉酒的嚴僑突然哭了起來,並且哭得很沉痛。在情緒稍微平靜之後,他對學生李敖說了一段話——

「我不相信國民黨會把救活,他們不論怎樣改造,也是無可救藥,他們的根兒爛了。十多年來,我把自己投入一個新運動,我和一些青年人冒險,吃苦,為了給國家帶來一個新遠景,所以我做了共產黨,為我的信仰做那最難做的一部分。可是這兩年來,我發現我的精神變了,可是我的身體卻永遠地被其他的東西鎖住,這是我最大的痛苦。雖然這樣,我還是想回大陸去,那裡雖然不滿意,可是總有一點『新』的氣味,有朝氣,對國民黨我是始終看不起的,它不配我去自首!現在我們的名冊里並沒有你,可是我想帶你回去,帶你去共同參加那個新嘗試的大運動,這個大運動是成功是失敗不敢確定,但它至少犧牲了我們這一代,而為了另外一個遠景,至少比在死巷裡打滾的國民黨痛快得多了!」

這個對自由充滿嚮往的革命者的這段肺腑之言,曾經也給李敖構建了一個和他同樣的夢想。當時的李敖夢想著和嚴僑一起,參加一個重建的大運動。

但是,夢想和現實總是有距離。當天夜裡,嚴僑被捕。那時,嚴僑33歲,李敖18歲。

之後,嚴僑被關在火燒島7年。期間,一度傳出嚴僑死在島上的消息。

出獄

1961年11月1日,李敖見到在火燒島度過七年後再生的嚴僑。

那時,嚴僑家已經從七年前那個育才街5號的一棟硬分成兩戶的日式木屋搬出,住到台中新生北路。那是一條陋巷,而嚴僑家就在這條巷裡一幢老舊的日式民房裡。

七年隔世,李敖看見的嚴僑真的老了,「臉上的皺紋,頭上的白髮,口中的酒氣,沒有任何一點能證明那是42歲的壯年!」

七年的牢獄之災,嚴僑閉口不談,即使是患難之交的學生李敖,以及家裡的妻兒,都無人知道他在火燒島的七年如何度過。關於火燒島上發生的一切,對這些最親近的人,嚴僑至多也只說:「不好受!不好受!你千萬不能到那裡去!」

回來之後的嚴僑並沒有給他那個困窘的家庭帶來什麼希望,他的健康也和經濟問題一樣,嚴重出軌。

由於長年坐牢與酗酒,他的身體狀況明顯惡化,而酗酒,讓他失去了正常生活,以及為維持正常生活所應有的精神與能力。因為酗酒產生的醫藥費總是周而復始。另外,他的煙也抽得厲害,但每支煙抽到一半就丟掉,似乎是對尼古丁充滿恐懼,但又無法戒掉。

當時的嚴僑已經被請出育英中學,生計沒有著落,窘迫到極點。在他曾經給李敖的一封信里,記載著出獄后的真實生活——

「債,債,債!每日過日都成問題了。介紹要學日語文的人給我教。天天為著找『吃飯的錢』忙而愁。青黃不接,把我整壞了。職業一時找不到,做小販的本錢都沒有。翻譯東西不是單行本,稿費不夠。文星(李敖辦的一份刊物)的錢也拿過頭了。」

嚴僑被抓后,無奈之下的嚴妻把老大老二送到孤兒院,老三寄養在別人家,自己跑去給外國人做女傭,當時的人是不敢請「匪諜之妻」做女傭的。

七年後,看到重新團聚的家庭,嚴僑的桀驁似乎在現世里有些收斂。

看著三個不是在孤兒院長大「談院色變」,就是從小寄養在別人家的孩子,嚴僑的感慨凄涼無奈:「『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如果七年來我有什麼轉變,那就是我放棄這兩句詩的頭一句了,在『孺子』面前,我要『俯首』了!」

皈依

在1974年8月10日的一份台灣報紙上,刊登了一條訃告,說嚴僑7月31日下午因心肺衰竭,病死於台北市崇仁醫院,享年55歲。

1976年出獄的李敖看過嚴僑的遺物,都是些佛像、法器和走火入魔的文稿。

其實,嚴僑死前6年,已經皈依宗教,絕口不提人間的許多事情。嚴僑的師傅是屈應光,民國初年的大軍閥,近暮年時放下屠刀學佛。嚴僑為了表示對這位師傅的信服,怕他老眼昏花,看不清文字,特地寫了斗大的粗筆字,上書不決。

因為皈依的是密宗,嚴僑家裡的佛像、法器有一大堆,而他則整日痴迷其中。這些燭光佛影成了這個昔日的理想主義者,在子夜裡、孤單里的依託。

只是,嚴僑在經歷苦難尋見的這個彼岸卻是虛幻的。嚴僑的父親嚴叔夏曾經寫信給嚴僑的弟弟嚴僖:「為佛徒而不求智慧,只講禮拜、燒香、禱告是佛教之大罪人,非佛徒也。雖信得性命不顧,亦非佛徒也。」

嚴僑為父親嚴叔夏畫的油畫。

百年家族:

在100多年時間裡,這個家族用四代人的言行推動著社會的進步——

第一代嚴復,在封建帝制的晚清時期,為引進西方的進步思想,告訴國人「落後就要挨打」;

第二代嚴叔夏,在那個新舊交替時期,退出優越的居士生活,在戰亂與建國初期的清苦中尋找富國強民之路;

第三代嚴僑,承襲了嚴復與嚴叔夏的思想,祖國統一,勇敢地去了台灣;

第四代嚴正,「志在經濟挂帥,埋頭做白領階級了」,他希望這個民族能夠在經歷波瀾后統一強大。

如同李敖在回憶錄里的記載:上一代的愛國者永生,他們雖為消滅反動政權而犧牲了自己,但是,震旦不再沉陸,畢竟站起來了。

鄭芳,1978年生於江西九江,傳統媒體從業14年,曾任《homeland家園》雜誌副主編。現為獨立策劃人、獨立撰稿人,以個人視角記錄個人史、家族史。2016年創建微信公眾號「看不見的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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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個人史、家族史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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