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車"圍城" 商家:一輛50萬的車只賺三五百

行業毛利潤僅3%－5%，幾乎不掙錢；但幾乎所有區縣都在謀建交易市場，從業者已突破10萬人。

二手車「圍城」

日前，國內二手車電商連續投下重磅消息：瓜子二手車完成B輪超4億美元融資；車置寶完成5億人民幣C+輪融資；優信二手車戰略升級……新一輪「互聯網+資本」的財富故事，開始在二手車市場上演。

但在全國第三大二手車市場、第二大輸出城市的重慶，二手車經銷商的日子卻不那麼美好。業內人士警告：洗牌在所難免，今明兩年，二手車經銷商將死掉一大片。

哭窮的商家

「一輛50萬的車，只賺三五百，你信不嘛？」

6月22日上午，在西部國際汽車城的一家專銷豪華及奢侈品牌的二手車賣場，總經理王福林(化名)剛賣了一台一周前收來的保時捷SUV。他仔細算了算，這一單凈賺了550元。

「能賣出去就不錯了。如果晚一兩個月賣出去，說不定還要倒虧。」用王福林的話來說，這幾年他是如履薄冰、如坐針氈。

眾所周知，汽車生產已經產能過剩。為刺激新車消費，2015年國慶前夕，國家出台政策：購買1.6L或以下排量汽車，購置稅在法定稅率10%的基礎上減半，這成為2016年車市火爆的重要原因。

但購置稅減半在2017年1月1日被調整為7.5%，並將於2018年1月1日起恢復法定稅率。這將直接影響國人的購車熱情。為穩住市場，汽車廠商花樣翻新，加快了改款頻率，並加大降價幅度。

以豪華品牌為例，記者走訪市內各4S店發現，寶馬的銷售主力——2017款320Li轎車，就在2016款的基礎上，推出了xDrive時尚型、M運動型等版本。同樣的動力、底盤和變速箱，可以「變」出五六個花樣來，且降幅均在17%左右；凱迪拉克全系讓利7—9萬元，相當於七五折。

「剛買到的車，可能3個月後就成了老款；大幅降價，有的新車售價甚至和二手車持平了——為什麼要買二手車呢？」在逛完二手車市場后，市民張大軍打消了買二手車的念頭。

高昂的租金也讓經銷商不堪重負。在汽博中心，房租加物管費大約200元／平方米。這一水平，甚至高於上海的二手車市場。

二手車電商的衝擊也不可小覷。本市多家二手車經銷商表示，目前二手車電商已經佔據10%左右的市場，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把價格透明化了」。

在這種背景下，重慶二手車銷售利潤日漸走低。西部國際汽車城的二手車經銷商譚義(化名)透露，目前該行業的毛利平均為3%－5%，「幾乎不掙錢」。

沉重的枷鎖

除了來自市場本身的壓力，二手車行業還面臨三座「大山」：稅收、限遷和臨時產權。

首先，按現行的稅收政策，二手車銷售公司要按車輛成交價的2%繳納增值稅。也就是說，二手車商以5萬元收購一輛車，整備之後以6萬元賣出，就要交稅1000多元。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經紀公司和個體交易者只需向二手車交易市場開辦方繳納每次200-400元的開票費用。由於成本相去甚遠，目前重慶乃至全國的二手車經銷商，大多以經紀公司的形式出現，幾乎不產生稅收；即便是正規的銷售公司，在實際交易的過程中，也利用二手車交易市場進行開票。

「這不僅造成了市場混亂，使國家稅收大量流失，也不利於行業做大。」一位專門處理二手車糾紛事務的法律人士說。

其次是臨時產權的問題。重慶市二手車流通協會會長、西部國際汽車城董事長唐文華透露，一般價值在15萬元以上的車，二手車經銷商會先將產權過戶到自己或員工名下；當二手車經銷商賣出時，再將產權過戶到新的車主名下。在這一過程中，會產生兩次過戶——不僅增加了交易成本，也不利於車輛的再度流通和市場的活躍。

再次是限遷。目前重慶已經成為全國第二大二手車輸出城市，低檔車賣向西北地區，比如青海、甘肅；高檔車賣向長三角、珠三角。2016年，國務院發布了《關於促進二手車便利交易的若干意見》，首當其衝的，便是破除限遷——各地不得對環保檢驗合格的車輛設定限制遷入措施。但有很大一部分省區市沒有執行。「二手車限遷政策若能全面取消，我們預計每年能實現20%-30%的穩步增長。」譚義說。

更為重要的，是實現二手車評估標準化。「如果陳總一周不來展廳，我們的銷量立馬下降。」在採訪中，重慶傑程汽車擔保公司一名員工如是說。他口中的陳總，指的是二手車商會副會長、該公司董事長陳財亮。原因很簡單，二手車是一個典型的非標產品，一車一況、一車一價，凡事都得老闆親力親為。這也阻礙了二手車經銷商的做大。

「如果一旦實現標準化，老闆將得到徹底『解放』，也更容易獲得消費者信賴。二手車銷售公司才能做到規範化、規模化和持續化發展。」陳財亮說。

目前，國內各大二手車電商都在致力於評估標準化建設，其中，瓜子二手車就宣稱對平台上的每一輛車進行了259項檢測，優信宣稱進行了158項排查。但是，截至目前，全國還沒有一個行業標準。

奇葩的格局

就在二手車經銷商普遍「哭窮」時，他們的隊伍卻悄然壯大。

羅承繼兩個月前在汽博中心的一家二手車市場租了兩個車位，開始從事二手車銷售。他每天穿著印有「收車」二字的黃馬甲，蹲守在汽博中心的出入口；他老婆則「分管」財務。

「干這行不需要啥資質，主要看運氣。運氣好的時候，一個月能掙兩三萬。」羅承繼說。

2009年，譚義進入這個行業時，全重慶二手車銷售的從業者大約有700多人。但今非昔比，來自重慶市二手車流通協會的數據顯示，全市二手車行業的從業人員已經突破10萬人。僅重慶主城，就有西部國際汽車城、南坪市場、馬家岩市場等6家大型市場，區縣有9家大中型市場，覆蓋了萬州、涪陵、黔江、長壽、合川、永川等重點區域。

「一些規模較小的市場根本沒法統計，太多了。幾乎所有區縣都想建二手車市場。」重慶市二手車流通協會秘書長江立說。

區縣政府跑馬圈地，源於對市場的預期。

據美國汽車數據網站Edmunds統計，美國二手車與新車銷售比例大約是2∶1。而在，這一數字為1∶3。幾乎沒有人懷疑，二手車市場是一個浩瀚的藍海。2016年，二手車交易量達1039.07萬輛。汽車流通協會估計，到2020年，全國二手車交易規模將達到2920萬輛，和新車的銷售比達到1∶1，銷售額突破萬億元。

重慶，更是藍海中的藍海。按照公安部的統計數據，重慶的汽車保有量已位居全國城市第三，達328萬輛。目前，重慶的汽車保有量增速高居全國第一，是保有量第一的北京的5倍，達到17.6%。瓜子二手車發布的數據顯示，重慶是該平台上為數不多的月銷售額破億元的城市，僅次於北京和上海。

在這種背景下，誰先布局，就意味著在未來會分到一杯羹。

於是，二手車交易市場在重慶猶如雨後春筍。2014年，全市有二手車交易市場25家。江立估計，目前這一數據為近100家，且已出現建設無標準、無序設立、供給過剩的現象。唐文華直言不諱：「重慶現有的二手車交易市場，已經超過市場容量的兩倍以上。」

艱難的突圍

洗牌在所難免。

據業界人士透露，目前多數二手車銷售公司都在利用金融槓桿做大規模，自有資金和貸款的比例甚至高達1∶2。這是一個危險的遊戲。「一旦市場下滑，金融機構縮貸、催貸或停貸，就會出現倒閉潮。」王福林說。

寶尊汽車總經理朱川認為，要玩好這場遊戲，務必做到三點：老闆親力親為；槓桿比例不能過大，上限是50%；嚴控固定成本。除此之外，朱川還在著手進行一場「大變革」，他的寶尊，近日悄然變成了「卡乃馳寶尊」。

卡乃馳是一家上海的二手車銷售公司，它創立了一個融資寄售交易平台。其模式是：客戶在卡乃馳寄售，卡乃馳會事先支付給客戶一筆預支車款，餘下的車款在車出售之後，一次性付清，但要扣除交易傭金和預支款利息。

在朱川看來，卡乃馳的獨到之處，改變了傳統二手車經銷商重資產的運行模式，很大程度上規避了市場風險。

陳財亮則著眼於完整的產業生態的構建。目前，傑程汽車的業務已覆蓋二手車收售寄賣、評估檢測、金融(租賃、保險、貸款)等，並擁有自己的互聯網平台。

唐文華也利用「互聯網+」手段，對西部國際汽車城進行改造。2016年底，西部國際汽車城的智慧平台上線，目前已經推出2.0版本。通過這一平台，一輛車從進入西部國際汽車城到售出，無論是整備、維修、上牌，全過程都有跡可循。此外，該平台還集成了評估、金融等功能，「幾乎和二手車買賣有關的所有服務，都能實現」。

然而，唐文華的「野心」還遠不止如此。目前，他正嘗試聯合全國的大型二手車交易市場，實現各自智慧平台的互聯互通，並最終形成一個全國市場，類似於金交所、聯交所。

在採訪中，不少業界人士呼籲，作為全國首屈一指的二手車大市，重慶可以先行在稅收和臨時產權兩方面改革，儘早破除制度障礙。

唐文華認為，規範稅收是行業發展的先決條件。但規範稅收，前提是確定一個合理的稅率。「二手車行業屬於服務行業，可以按服務性增值稅徵收，也就是徵收利潤的2%。」

陳財亮則提出，要實施二手車臨時產權登記制度的改革。即二手車被商家收購后，給商品二手車一個編碼，這個編碼可以用一個臨時性號牌來區別，並以這輛車的編碼替代號牌進行流通，但不能上路行駛。同時，給流通環節的商家進行臨時產權登記。這樣可以加快二手車買賣的速度，降低交易成本。據了解，目前天津已經實施類似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