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艙、弼馬溫、金融霸權及其它

某日，老張陪一友人踏春。照例，我們談起了最不堪入目的話題——房子。潦草記之。

我講：

帝都這個鬼地方，就好比藥渣故事。魯迅講藥渣，罵的是梁實秋一派，不過是粉飾太平，用完了，就成了風流老太后的藥渣，用完了，乾癟了，扔一邊。這裡也差不多，過去十年，600萬青年人奔赴這裡，最終大部分，成了藥渣。

藥渣的下半生，怎麼過？這個大道理，我是想不通。我們講講歷史。

最近大家都在講固化，這是老話題了。其實封建帝制時代，這種話題，根本就是屁話。階級固化才是硬道理，明朝，匠戶的兒子，就是匠戶，入了賤籍的，就是賤籍貫。我們搞歷史的，最有趣的題目，就是明代皖南的「矮人」族群，為什麼會有「矮人」出來，就是矮子必須矮，沒辦法，這是矮人族內部通婚的結果。別說社會地位、財富這種外置性的東西，就連身高，在封建時代，都是可以固化的。

儒家講的最高理想，什麼三皇五帝堯舜禹湯，說明白的，統統都是階級固化，尊卑有序的。這是從儒家的理想層面來講。

我們談點社會實踐。甲骨文卜辭很講究，近代考古第一發明，但是第一，這種文字，本身就是高級祭司才會用，第二，它講的都是君王的事情，也是為君王服務的。看看婦好的墓葬，用的青銅器的規模、精細程度，很清楚，這是超級奴隸制才能搞的。

商周的我們不講，講漢唐，漢初承襲秦制，行軍功爵，這是少部分人翻身的機會，但是到了文帝，基本就消滅這批人了。七國之亂，都是姓劉的漢家天下自己玩了。唐起自北周八柱國，世人皆知，用的，都是關隴的人。

趙宋與朱明算好一點，小地主家的聰明人，有一定翻身概率。科舉制這個東西，不多評價，核心，就是，形成帝國統治的穩定的官僚生產機制，而不是平權與平等機制。

講辛亥革命，鬼才信，這是開創新時代的民主革命，這是麵皮上的事，南北當家的，除了軍閥，還是軍閥。四川省，十七年間，打了兩百多場仗，某位軍閥的土地稅，直接從1920徵到了2040年，超征一百年多，就是為了多買槍炮多打仗。

所以，認真叔叔，建國以來的歷史，其實是歷史的反常態。但是，有一點不同。帝制時代的固化，靠的是權力。政治霸權也好，文化霸權也好，這東西，是不會輕易交給下等人的。除非五胡亂華這種，才能出劉裕。

但是現代有些不一樣，金融資產階級這玩意，誕生於現代的荷蘭，英國發揚光大，美國集大成，天朝後來者。現代理論中，有一派，講后發優勢，後來的，因為一片平地，反倒是更好發展。德意志第二帝國，就是后發優勢論的證明。天朝這幾年，不長，也就是十來年，金融資產階級爆發，其實看懂了，也看膩歪了過去那些老粗的玩法。趙立春他兒子，是過去時代的人物，粗鄙愚蠢。某家的兒子，水平才高。趙瑞龍吃人，吐一堆骨頭，某家吃人，一根骨頭都不吐，這就是水平。

金融資產階級霸權之後，玩法變了。這條玩法的核心，我以前講了，就是抵押品證券化。人不是個人，人是個帶信用的抵押品。你以為銀行抵押的是你的房子？錯了，抵押的是你的人。

尼采講金銀銅鐵人，說的就是這個現代故事的核心。金銀銅鐵人，抵押的價值不一樣。誰是現代藥渣，就是那些金銀銅鐵之外的人。

少有一部分，怕成不死不活藥渣的，找了個河北切入北京的角——燕郊，苟且地活著，滿心滿意地做著半帝都人的白日春夢。有夢，活著的，不能算藥渣。

這也算是一種活法，沒啥可抱怨的。你看看大馬路上，光著膀子擼串的，大多數，身價，也是三四百萬的。按照尼採的說法，至少，這是一批鐵人了。

鐵人，是一種藥渣之外的進階身份。

友答：

禪宗講，心外無物，心動而已。此地東行三十里，有清一代，葬帝王七八，而今，冢中枯骨而已。

康乾二帝，恰值帝國鼎盛之際，何等功業恢弘，亦不過如此。人生之事，不過生死二字。

今日講學區，講價值窪地，講證券市場，講黃金外匯，蒼狗白雲，歷史一瞬。你講的現時代的大人物，金融資產階級，放之文明史，就是1/20時段里出現的人物。

帝都自適者，老鼠耳。猶繁華巨輪，漂浮汪洋之上，不知其終。其間三六九等船票，錯落有致，不可逾越。為老鼠躥於個艙之間，肆無忌憚。管它沉浮與否。

我答：

孫行者天生聖猴，猶有弼馬溫之欺。況凡夫俗子？

友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