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雨夜，我與死神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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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7月攝於拉薩連隊駐地。

那個雨夜，我與死神擦肩而過

文/李忠實

在雪域高原西藏，長年駕車在「天路」上賓士的高原汽車兵，常常面臨著塌方、雪崩、洪水、泥石流及高寒缺氧的種種考驗，甚至是生與死的洗禮……

｜NO.1｜

這個煙雨朦朧的午夜，淅瀝的雨點輕輕敲打著塵封的記憶，許多久遠的往事便穿過歲月的森林飄渺而來。於是，無眠的我又想起了1995年夏天，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西藏那片神秘的雪域高原，我曾經與死神擦肩而過。

1994年1月，新兵連集訓第一次手握81--1半自動步槍留影 。

那是1995年7月下旬，我所在的駐西藏某汽車部隊79分隊奉命為駐亞東縣某邊防部隊運送建築物資，班裡共有4輛車執行運輸任務。班代陳友軍駕駛28號車，我是助手。在去亞東途中，因為正值雨季，所以原本崎嶇不平的簡易公路，更加泥濘難行。

1994年2月，新兵連即將結束，在教導營階梯教室前留影 。

一路顛簸，使我們班裡車況較差的19號車，拋錨在海拔5100多米的嘎拉兵站。因為沒有備用配件，所以無法修復。19號車只好卸貨，讓分隊的其他車輛分擔一些。7月28日上午在亞東卸完貨后，車隊休整半天。連長命令班代和我立即返回嘎拉兵站，在「八一」建軍節之前，必須把19號車安全地拖回駐地。

因為忙於卸貨，我們錯過了早餐時間。為了趕時間，班代和我在商店買了兩袋「康師傅」用開水泡了充饑，便匆匆上路。

1995年春節部隊營區留影。臉上有了美麗的「高原紅」。

天公不作美！當我們中午剛剛牽引著19號車從嘎拉兵站出發，雨就嘩嘩地下個不停，好像在故意跟我們作對。因為路面坑坑窪窪，下雨又滑，加上拖著一輛汽車，所以28號車總是熄火。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過一條水溝時，汽車馬達因為沾水而不能正常運轉，每次熄火都得用搖手柄發動，這個任務當然非我莫屬。所以，幾次下來我便渾身濕淋淋的，像只落湯雞。

1995年春節，在機關二食堂門口。

| NO.2 |

傍晚時分，雨越來越大，使坷坎崎嶇的道路更加難行。大雨滂沱導致山洪暴發，引起泥石流沖毀公路和塌方，使我們行車如履薄冰、驚險萬分。

夜裡11點多，在距離抗英名城江孜縣城20公里處，我們遇到了可怕的泥石流。密集的雨點模糊了視線，在過一股橫穿公路的湍急的泥石流時，28號車發動機因為進了水而熄火。在高原汽車兵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泥石流面前，神仙也無策！」所以，我們只好獃坐在駕駛室里，任憑泥石流向汽車發著淫威，進行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1996年10月，去格爾木途中在長江源頭第一橋——沱沱河大橋留影。

夜，已經很深了。雨不但沒有停，連風也開始怒吼起來。狂風夾著豪雨，讓泥石流變得瘋狂起來，歇斯底里地咆哮著撲向阻擋自己去路的汽車，好像要把汽車整個吞掉才甘心似的。漸漸地，有水漫過了密封的駕駛室門窗，車身在泥石流的淫威下，輕輕顫抖……不一會兒，車頭就順著泥石流的流向傾斜。駕駛室里也開始一點一點地浸水，泥水漫過了腳背，冰冷刺骨的感覺，遍布全身……

汽車在不停地向泥石流的中心挪動，我與班代面臨著車毀人亡的危險。在極度的恐懼中，我感覺死神正獰笑著一步步向我們走來。一向鎮靜自如的班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安慰我，總是一個勁地說：「沒事、沒事，泥石流一會就過去了……」然而，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的言語是多麼的蒼白和無力。

1996年11月1日，執行格爾木運輸任務回拉薩途中 。

自從上午吃了一袋「康師傅」后，就一直沒有食物祭祭我的「五臟廟」了，肚子餓得開始咕咕叫。在饑寒交迫下，倦意重重襲來，我裹緊軍大衣和班代靠在一起相互取暖。也許是真的太累了，不知不覺中我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1996年底，在連隊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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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忠實!快醒醒，有車隊來了！」班代因興奮而顯得無比激動的聲音，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當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望去，後方傳來的密集的燈光告訴我正有車隊向我們駛來。而且，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泥石流好像也困了，沒有了剛才兇猛的氣勢。

「班代，我們的車沒有被泥石流沖走？我不是在做夢吧？」

「小子，如果再下半小時的雨，我們就完蛋了！剛才我們與死神擦肩而過，哈哈，真夠刺激！」班代的回答，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感慨。

攝於1997年9月，尼泊爾公路日喀則段。

燈光越來越近，半小時后，我終於看清了是兄弟連隊八連的車。這時，泥石流也停了，只是還有一些渾濁的水，在斯斯文文地流淌。

極度的興奮，讓我忘記了飢餓、寒冷與疲勞。我打開車門，發現我們的兩輛汽車都深深地陷在泥沙和石頭裡，八連副連長指揮四輛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車從沙石里拉出來，停到安全的地方。

班代受了風寒，感冒引發高原肺水腫，咳嗽得厲害，便搭八連的車去江孜兵站，留下我獨自守車,等待連隊的救援。

第二天早上，連長和班代帶著四輛車趕來，並為我買了兩斤香噴噴熱氣騰騰的肉餡小籠包。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我狼吞虎咽起來，把包子一掃而光，心滿意足地飽餐了一頓。在我的記憶中，那是我此生吃得最香最可口的一次早餐了，至今仍令我回味無窮。如今，我早已脫下心愛的軍裝，在火熱的南方漂泊。每當遇到失意和挫折，我便會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個曾經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高原的雨夜，想起在西藏當兵的艱苦歲月，它使我懂得了怎樣珍惜生命、熱愛生活；使我在物慾橫流的滾滾紅塵里，沒有在燈紅酒綠的世界里迷失自己，不為金錢所迷惑；使我擁有一份淡泊寧靜的心靈，讓我的生活遠離塵世的浮華與喧囂，永遠陽光明媚、雲淡風輕！

作者簡介

李忠實

筆名高原格桑花，文友們昵稱花花。廣東省東莞市厚街作協理事，厚街現代詩社副社長。貴州省關嶺縣作協會員。1975年出生於貴州省關嶺布依族苗族自治縣，1993年3月開始發表詩歌處女作。1993.12-1997.12在西藏軍區某汽車部隊服兵役。至今在《人民陸軍》報、《西藏日報》、《南風窗》、《軍營影視》、《貴州民族報》、《勞動時報》和西藏人民廣播電台，江山文學網等新媒體平台發表詩歌、散文，新聞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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