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王邁：不做藝術我也幹不了別的

我在抓娃娃機面前投下最後一個遊戲幣，再一次以失敗告終的時候，我狠狠的踹了它一腳。想起王邁和我說過：「抓娃娃機都是被設置過的，不可能這麼輕易被抓走，遊戲廳的學問可大著呢。」我環顧整個遊戲廳的時候，又想起王邁和我說：「我發現遊戲廳很像一個大型的裝置藝術。」這就是他的裝置作品《西湖氣候交易所》的靈感來源。

第一眼看到王邁的時候，感覺他很像一個港范兒的明星，他把我帶到工作室，剛打開門一隻狗興奮地撲在了我的身上，王邁吼了它一句，我進門，他一個反手把狗鎖在了有點悶熱的門外，我想它可能有點懵。

王邁先帶我參觀了一下他的工作室，他拿了兩隻煙斗和一盒煙草切片，我們就正式開始了採訪。

珠光-No.1-Pearly-lustre-No.1-布面油畫-210×170cm-2017

王邁生於72年，我一直覺得70后的人很有趣，他們錯過了60年代的飢荒和文化大革命，好像又沒有趕上80后被貼上各種標籤的那一代，當然，70后距離90后的生活似乎也有點遙遠。所以我問他，60后、70后和80后的藝術家之間會不會有什麼不同？「感覺上是有一些區別，但是任何時代都有畫風景的，你說能有什麼區別？」其實在他看來，好像他們之間並沒有太過於明顯的年代區分。

「你今天看齊白石張大千，他們也差了很多歲，但是你看他們的作品都是一起看的，你不會覺得他們的年代有什麼區別。」再過50年，回頭去看60后70后以及80后的藝術家作品的時候，其實差別也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大。

The-Rainbow-Pass-Summer-Nurturing-霓虹關之夏長-132×98cm-2013-oil-on-canvas

王邁現在的工作室在環鐵藝術區，之前的他經歷過圓明園、通州和798這三個風格迥異的地方，當然，不同的區域也配合了當代藝術在發展的不同時代。「圓明園那個時代太久遠了，那個時代，剛剛改革開放，整個文化圈都比較沉寂，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壓抑。」

後來王邁搬去了通州，很邊緣化的一個區域，「我們80年代建立的理想那種東西，包括在知識分子心中那種理想化的東西也都被邊緣化了，這樣的一個理想主義態度被自己也邊緣化了，自己也被邊緣化了，其實就是社會不需要了。」那個時期嚴肅藝術對於全民都急於發家致富的潮流中成了無用之物，所以連同藝術家們也遭受到了很難熬的一個階段。和他同時期的一些藝術家甚至改行做了設計，「藝術圈很難熬，搖滾演出什麼的都很難熬，詩人也基本沒什麼市場，95年之前他們還能騙點小姑娘。」想起那個時期，應該還是有點失望的，不過王邁依舊和我開起了玩笑。

平湖-No.2-Peaceful-lake-No.2-布面油畫-131.5×98cm-2016

「798就不一樣了，他像是一個發源地。」無論當初還是現在，798一直都是藝術的代名詞，對藝術家和當代藝術來說，798的興起彷彿讓他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但是對於他現在所處的環鐵藝術區，他表示這裡相比798來說還是晚了很多，「這個在藝術圈你慢了一年或半年就已經慢了很多了，藝術區也是一樣的。」

雖然遭遇過藝術蕭條的時代，也經歷過藝術家被叫做「盲流」的時期，對於王邁來說，他倒是從來沒想過轉行或者放棄，「關鍵是我幹不了別的，如果我放棄的話做個設計我也做不了，我也沒有別的生存能力，比較慘的在這，哈哈。」和我說起這個的時候，王邁一邊抽著煙斗一邊笑了。

「但是我倒是想找個工作，我一直都是職業藝術家，就是以此謀生，但是當你不能以此為生的時候要怎麼辦，你就要想想。」有找個工作的想法是從2000年以後開始的，王邁以為迎接了千禧年之後會有很大的變化，然而現實卻告訴他：並沒有。

後來我問他：「想過用作品去記錄當時的狀態么？」「《屌絲回憶錄》就是，也不能說是回顧，只是時光一個片段截取，人生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勝利和失敗，就是時光中該面對的。」

Memoirs-of-a-Loser-Spring-Emission-屌絲回憶錄之春發-172×138cm-2013-oil-on-canvas

王邁做過很多戶外的公共藝術項目，他也會畫畫做裝置，從這個角度來看，他涉及的藝術形式非常廣泛，「的公共藝術做的其實特別差。」王邁直白又不避諱的這麼說到，他還提起前幾年網路上被調侃的一件關於「球」的事情，「有些人調侃什麼什麼頂個球，這個也頂個球，那個也頂個球，你就知道球狀物體的東西在很多公共藝術中都出現過，你就知道這些人使用的語言和才華多麼的貧乏。」

我們會覺得公共區域的藝術展示會讓藝術更加貼近我們的生活，但是國內目前公共藝術的不足讓王邁覺得：「你要回頭看看盧浮宮裡的蒙娜麗莎，那種藝術的語言都是開創性的，那種精神都是開創性的，所以你說哪個更能被人接受？」

「公共博物館就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進入公共空間里去欣賞這些畫，當代的藝術就是重新建立和大眾之間的關係，但是也不是媚俗的。」藝術一直被認為是小眾人的狂歡，王邁說：「為 什麼叫收藏，是要藏起來，收納起來的，捲軸也是為了好收藏，所以他是要藏起來的小眾的。」但是看到現在公共博物館的興起並沒有改善國人審美的現狀，王邁覺得：「你要理解藝術無論是古典藝術現代藝術還是當代藝術都需要一些知識準備，是我們教育體系缺乏這方面的教育，所以產生了很多誤解，是我們整個教育體制有問題。」

在網路上隨便搜索一下王邁的資料就能夠發現，他涉及的跨界非常廣。他和歌手李健是很好的哥們，在李健大學畢業的時候王邁給他畫了張畫像，後來被李健拿來做了專輯封面。

《李健在1998》 1998 布面油畫 50×60cm 作者 王邁

「為什麼會和化妝品品牌和時裝品牌跨界合作呢？」「是通過vogue合作的，都是主編張宇和資深編輯Mia幫我安排的，都是有合作的。」王邁解釋的非常簡單，和這些品牌的合作也讓王邁感覺非常自在，在創作過程中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干涉和限制。

關於時尚領域，他覺得隔行如隔山，並沒有想要太多的涉獵：「看上去相通，其實差別很大，我都不懂，他們做出來我享受就好了。」

在王邁的工作室我還看到了很多用電子遊戲機材料製作的裝置，他帶我去看一個很大的櫥櫃，「這裡以前有遊戲機，你看這個遊戲幣。」說著，他摸出一個紙盒，裡面半盒遊戲幣發出沉甸甸的響聲。他很喜歡在遊戲廳打遊戲，他後來的一個作品的靈感也是由此而生，「這些就都是我的生活嘛。」他不迴避去談論這些有趣但是看上去算不上高雅的事物，但是他也總是能夠從這些生活中的「俗」事去思考到更多有趣的東西。這可能就是藝術家最有趣的地方吧。

採訪結束，得知他下午還有另一個採訪工作，我不便長時間打擾，他卻執意要留我吃午飯，謝絕之後他要送我出門，雨後的北京還是有些悶熱，他一直陪我等到車來，一上午的相處，王邁給我的感覺是非常紳士的，不做作很真實，雖然他一直以調侃的語氣聊起藝術，但是卻也感受得到他無論因為藝術這條路經歷過什麼不公和委屈，依舊還是選擇不離不棄，或許只有這樣的執念才能讓他在藝術的道路上有如此的成就吧。

特別鳴謝：

圖片提供/王邁

採訪、撰稿/Jane

感謝蔣煥老師友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