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技能外來工的工作苦難：價值被剝削，自由被剝奪 | 社論前沿

本期推送Mark van Ostaijen，Ursula Reeger和Karin Zelano發表在Comparative Migration Studies 期刊上題為"The commodification of mobile workers in Europe - a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on capital and labour in Austria, the Netherlands and Sweden"的文章。

現代歐洲社會的一大特點是人的自由移動，其固然是有意義的，但也存在爭議，比如產生歧視、剝削的問題、產生向下沉淪的勞動條件、形成勞動過程的商品化等。那麼，我們該如何認識人員自由移動下的歐洲社會經濟狀況呢？

本文檢視勞雇關係中的權力層次(degree of power)與工作價值(value of work)，建立起勞動關係的四項理想類型，分別為剝削的(exploitative)、被剝奪的(deprived)、貪婪的(greedy)、值得尊重的(esteemed)。在這一理論框架下研究中東歐（CEE）勞動力在奧地利、波蘭、瑞典的情況。

本研究遵循二元勞動力市場的資本與勞動力策略，一方面是成本最小化策略，另一方面是順從策略(compliance strategies)，二者均會引起低自由度和低工作價值的結果。在剝削和貪婪理想類型中，資本和勞動力二因素的作用效應十分明顯，從而幫助揭示了歐洲自由移動的負面效應，即並不是所有的自由移動都是完全自由的。

這是社論前沿第S649次推送

背景

理論檢視

1、勞動力商品化的定義

首先，本文把歐洲自由移動看成是一種市場現象。歐洲人員自由移動是歐洲雇傭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於歐盟公民都有義務納稅，分擔本國福利系統的壓力，因此，勞雇雙方或自雇者的工作關係都屬於限定性的法律關係。所以說，跨國遷移的公民實際上是自由移動市場中的遷移勞動力，但不一定是合法的。

其次，自由市場最大的特徵是勞動力商品化，即按市場價格自由買賣工作，通過市場機制勞動者即轉變為可交易的商品。本文把勞動力商品化視為一種關係性概念，而非問題式議題，從而透過這一概念理解歐盟自由市場下資本與勞動力能動性的關係。

2、關係視角下的勞動力商品化

為研究資本與勞動力能動性的關係，本文首先納入兩個主要分析元素，一是權力層次，二是工作價值。

其次，根據權力層次和工作價值的強弱性，交叉形成勞動力商品化的四象限理想類型理論框架。

①剝削關係：主要發生在低技能的工作者上，因為替代性高的工作中薪資無法積累與上升，勞工容易處於劣勢，工作自主權很低，工作脆弱性增加，壓迫與剝削加深。

②貪婪關係：當低技能者在臨時性崗位上工作時這一關係普遍發生。因為他們的薪資通常符合經濟和法律的標準，但由於集體合同，這些工作者又不得不在住房、社會保障、運輸服務等社會性需求上依賴於臨時性就業機構。通常，企業要求員工全心全意工作但同時限制其競爭力與地位的提升。

③被剝奪的關係：通常發生在自營業者身上，通常他們具有高度的權力或自由使其工作商品化，從而不會從集體協議中獲益，反而走上自我剝削的道路。

④值得尊重的關係：主要發生在高技能的工作者上，他們具有一定的工作潛力，保持相對高的工作權、工作獨立性和自主性。

研究方法：多重利益相關者研究途徑

本研究採用定性研究方法，採用多重利益相關者評估研究問題。利益相關者是與歐洲跨國遷移有關的，以專業職業為依託的，分佈在公共部門、私人領域或非政府組織部門的研究對象。其中他們從事於臨時性勞工機構、就業服務機構、商會、僱主組織、工會、民間性質的移民組織以及地方和國家層面的公務員。本文的研究對象沒有包含僱主和歐盟國家中的活躍性勞工。

本文採用網路發放問卷、半結構式訪談、焦點小組的方式搜集資料。網路問卷回收129份，回答率為80%。深度訪談52位對象，主要涉及勞動力市場、租房與鄰居、登記和社會保障及社會參與、語言和教育四大主題。

1、企業策略

①成本最小化策略：一方面企業傾向於選擇越易獲得的便宜的勞動力。調查發現，通常本地勞工要求的薪資比外來移工要高，所以外來移工自然成了僱主的好選擇，故而本國勞工也遭到排擠。另一方面對於外來移工而言，額外的津貼、獎金有時是可以不發放的。所以說，在僱主眼裡，外來移工是便宜的勞動力，能帶來更高的利潤(More cheaper and more profitable)。

②偷稅漏稅策略：由於和外來移工簽訂的合同通常不會嚴守規範，一般在書面上是合法的雇傭安排卻在實際工作中充滿著不確定性，職責約束模糊，因此會存在僱主逃避職責的現象。慣用的手段是，僱主只發放工資但不提供工資單，因此僱員無從獲知稅費繳納明細，這將影響今後的福利享受。

③限制勞工獲取信息策略：經濟考量固然重要，但另一方面僱主會選擇資源渠道較少的移工，比如說知識懂得不多的生手，沒有權利意識的人，不會掌握勞動市場信息的人，語言不通者等。僱主會選擇定期調配、不同國籍者搭配工作、去信息流通化與透明化等方式減少移工獲取資源與信息的渠道，限制勞動者的發展。

④雙重依賴策略：外來移工除了在工作上要服從僱主外，很多情況下在生活上也要依賴於僱主。一份綜合性的勞動合同包括了各種服務。但也正由於此在物理空間上限制了勞動者的自由。比如如果老闆和房東是同一個人，那麼就意味著你失去工作的同時也淪為無家可歸的人。

綜上所述，企業運用這些策略都為了長期性地增加外來移工的工作脆弱性，一方面降低其移動力，即具有自由意涵的權力層次；另一方面減少其人力資本，即削弱其工作價值。

2、勞工個別策略

①順從策略一：一些勞工為了有一份工作，降格以求，但所用非所學，久而久之的去專業化、去技術化、去資格化將導致人力資本的貶值。

②順從策略二：由於處於一個從屬地位，所以不得不讓渡工作上的自由與自主權。而由於語言能力不充分、市場信息掌握不足夠、在地關係網路較弱，因此話語權也在逐漸被削弱。

因此，對於勞工而言，一方面犧牲眼前的經濟利益，期能獲取未來長遠的社經地位提升，或者未來有更大的自由度；另一方面社會資本與文化資本的累積必不可少。另外，選擇遷移的人往往還另有考量，即孩子未來的教育、社會保障以及社會經濟地位。

重要發現

本文呈現了資本和勞動力的雙重勞動力市場戰略如何引起自由度低、工作價值低的勞工處境；以及資本和勞動力在構建勞雇間剝削或貪婪關係的方式。

這項研究概念化了勞動商品化和操作化了資本—勞動力的關係，使得諸如「脆弱性」(precariousness)和「弱勢勞動」(vulnerable work)等概念以比較的方式和相互關聯的方式形成分析概念，而不是流於一種廣泛性的政治聲明。

文獻來源：

Ostaijen et al.(2017), The commodification of mobile workers in Europe - a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on capital and labour in Austria, the Netherlands and Sweden, Comparative Migration Studies (2017) 5:6.

文獻整理：葉宸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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