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文學年產值90億元 專家提醒:不能完全用金錢來衡量

昨天,第三屆網路文學論壇在南京舉行,來自作協以及各省市作協、各大文學網站的網路作家、編輯、評論家匯聚南京,交流研討網路文學的新情況、新趨勢。大家的共識是:網路文學走過20年,成績有目共睹,但問題也日漸凸顯,沉浸於玄幻、穿越,審美能力薄弱,被資本牽著鼻子走,網路文學亟需提高社會責任和文化擔當。

網路文學年產值已達90億元

《琅琊榜》《花千骨》《歡樂頌》《羋月傳》……一大波熱播劇的背後,都有一個網路文學的IP。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數字出版司網路監管處副處長程曉龍介紹說,去年底,網路文學用戶數達到了3.33億,國內網路文學產值達到90億元。2016年,40家重點網路文學網站駐站作者數超過1760萬,作品總量達1454.8萬,作品數達到175萬種。

在網路文學界,江蘇可謂一支勁旅。據省作協主席范小青介紹,目前在全國各大文學網站註冊的江蘇籍網路寫手達2萬餘人,一線重點簽約網路作者有一千多人,大神級作家有30多位,還有許多作家在百度文學、縱橫中文網、17K小說網、掌悅文學等其他文學網站處於領軍地位。2013年底,作協對全國最具影響力的28家文學網站提供的網路作家名單進行篩選,形成了一份由622人組成的全國重點網路作家名單,在這份名單中,有65位網路作家目前居住在江蘇。跳舞、我吃西紅柿、忘語、無罪、天使奧斯卡、方想、天下歸元、石花枝等一大批大神級網路作家長期活躍於網路文學一線。另外,更有一大批新生的網路作家不斷湧現,他們共同構成了江蘇網路文學的燦爛星空。據不完全統計,江蘇網路文學會員僅2016年度就累計完成各類文學作品90部,另有200餘部長篇作品正在各大文學網站連載,惡魔法則、皇權易天下、少年錦衣衛、君臨天下等十部作品,正在開發遊戲產業、製作動漫動畫等,實現了網路文學IP的多版權轉化。基於江蘇網路文學的強大實力,論壇上,江蘇網路文學院宣告成立。

網路文學需要提升審美趣味

數年前,著名作家麥家的那句「我認為,現在的網路文學99.99%都是垃圾」刺痛了無數網文作家的心,也觸及了網路文學發展的殘酷現實。網路文學經歷了近20年的野蠻生長,目前受眾面極為龐大,但良莠不齊、泥沙俱下也是不爭的事實,乃至於一些評論家發出這樣的質疑:當我們在談論網路文學的時候,我們真的是在談論文學嗎?

「當我們在談論文學的時候,網文作家卻在談IP。」面對網路文學被資本裹挾的現實,南京師範大學何平教授說,「極端地說,從來沒有哪個時代像今天的網路時代這樣產生這麼許多平庸甚至是垃圾的文學。個人的『自由發表』並沒有真正實現個性化寫作,很多作品甚至墮落成平庸化複製和書寫的掩體。在這個時候,我們有理由追問:今天網路文學的詩學規範和詩學底線在哪裡?這個問題不解決,網路文學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未來。」

文藝評論家協會網路文藝委員會委員吳長青給記者梳理了網路文學的發展軌跡。他認為,在網路文學萌芽期,作者隊伍往往由最早接觸互聯網的文藝青年和文學精英構成,比較注重文學審美和文化責任。2003年左右是一個分水嶺,隨著收費模式的興起,網路文學逐漸演化成一個產業,文學成為發財致富的手段,受眾也演變成泡在網路上的青少年。為了迎合這樣的讀者群,網路作家開始熱衷於玄幻、穿越、盜墓、打怪、遊戲等題材並愈演愈烈。近年來,很多作家熱衷於炮製IP,整天期待著自己的作品被影視大鱷「青睞」,一夜之間名利雙收。

「之所以寫網路小說,坦白地講,就是想賺錢。」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幾位網路文學大咖對自己的創作動機毫不諱言,「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沒人把自己當作家,作家這個詞『太情懷』了。寫作對我們而言,就是一份職業,作品能被發掘成IP,是每一個網路作家的夢想。」在網路作家看來,傳統作家那種「十年磨一劍」的工匠精神似乎是一個迂腐的笑話,他們的寫作速度是每小時六千字甚至一萬字以上!

「網路作家要切實提高自己的文學素養,在紮根現實的基礎上體味社會冷暖。」吳長青強調,「讀者的審美趣味也要提高,要逐漸從不著邊際的玄幻中走出來,真正提升歷史和現實感,這樣才能『倒逼』網路作家重續文學的熏陶、審視、載道傳統,強化精品意識,真正創作出經典化的優秀網路文學作品。」

網路文學亟需強化文化擔當

「前些天,人家給一個東西讓我看,我一看裡面全是在過去一百年間穿越來穿越去的。」論壇上,作協副主席、書記處書記李敬澤說,「這不叫搞文學,這叫傷破人心。」

在李敬澤看來,好的文學作品一定要有社會擔當、文化擔當,立足於時代的主流價值觀,從文學自覺走向文化自覺:「我覺得這句話大家一定要記住,就是我們寫歷史的時候,可以有廣闊的想象空間,可以以適合我們通俗文化類型的各種方式去接近歷史,但是我們心裡始終要守住一條紅線:牢牢明確我們接近歷史是為了什麼——那就是要告訴人們歷史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作家們不能只是單純地『消費』歷史,不能對歷史抱著一種非常輕浮、不尊重的態度。平心而論,這種不良現象在我們的網路文學中有時還很突出。」

從春秋時期的「詩言志」,唐代的「文以載道」,到五四時期梁啟超、魯迅等新文學旗手想通過文學手段「改良群治」、實現「新民」的抱負,文學的發展進程始終和社會、文化、人民血脈相連。當下,網路文學已經是當代文學版圖不可或缺的部分,網路文學及IP衍生出的影視劇、動漫、手游等產業正造就著一個「全民」共享、空前廣闊的「文化空間」,在這種情況下,網路文學參與文化建設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都達到了空前的程度。

那麼,網路文學究竟應當怎樣實現文化擔當、社會擔當?李敬澤強調,網路文學的高下不能完全按金錢來衡量,作家們要學會說「不」:向一時之利說不,向資本綁架說不,向浮誇說不,向低俗媚俗的炒作說不,向見利忘義的陋行說不。作家們決不能僅僅用金錢來衡量作品價值,要嚴肅認真考慮作品的社會效果,珍惜自己的社會形象。今天,文化的產業化發展,包括IP產業化運營,是現代文化產業發展的必然的規律,這本身沒什麼問題。但是,文學是「人學」,是特殊的精神生產,它有它高度的特殊性,不能一味地跟著市場走,這在全世界都一樣。產業發展越是迅猛,從業人員的頭腦就越要保持高度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