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80后都在逃避「二胎」

「不就是養個娃嗎？ 放！輕！松！」

珊爸的第9篇嚴肅報告

最近的一篇文章《都別勸，我不生二胎》，斬獲轉發無數。公婆和媳婦，父母與女兒，七大姑八大姨和新晉母親之間積攢已久、暗潮洶湧的矛盾，被各位年輕的媽媽貌似不經意地轉發一篇文章而四兩撥千斤——他狂任他狂，清風拂山崗，肚子在我這，只有我說了算。

關於二胎的矛盾，常常集中在兩個年代的人之間——以60年代為主的爺爺奶奶輩和80-90年代的爸爸媽媽輩。

二胎會不會比頭胎更輕鬆、能不能讓孩子懂得照顧他人、成年後相互扶持是否更有利等等的討論，都是隔靴搔癢。

作為一個80后的父親，我特別欣賞《別勸》作者直率的態度——

「都別勸，不生是因為我自私。」

與其見招拆招，不如主動倒下；與其遮遮掩掩假君子，不如坦坦蕩蕩真小人。

但是說這些話，真的該理直氣壯嗎？

為什麼爺爺奶奶輩的人，孜孜不倦地勸年輕的父母親趕緊籌劃二胎甚至三胎四胎？

因為——他們真的不覺得生兒育女有多累。

別忘了，勸說子女生二胎的這些爺爺奶奶們，至少含辛茹苦地養大了你或者你的伴侶——在30年前物資還比較匱乏的那個年代，在糧食和布料還要憑票供應的年代，在農民還指望著一畝三分地里的莊稼、城裡的工人一不小心就被下崗剝奪了飯碗的年代。

他們很可能還不止拉扯大了一個孩子。如果你是家裡的小女兒或者小兒子，父母們稍微自私一點，你就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討論自己要自私還是無私了。

如果追究父母這一輩人熱衷於生兒育女的原因，我認為，不是因為養育孩子能帶來多大的快樂，也不是因為再上一輩的施壓，更不是因為愚昧和盲目。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

父母這一輩的人，將責任看得更重，而將得失看得更輕。

上一輩的人以吃苦耐勞著稱。這平平凡凡四個字，只有見過的人和事越多，才愈發覺得韻味深長。

我的一個長輩，在一個國企工作了三十多年。其中有十多年，分別在中西部幾個小鎮的項目上度過的。兩個月回家一次，看看又長高了幾厘米的女兒。年紀大了以後，換回一個閑職回到城裡直到退休。

另一位，在香港當建築工人，六十多歲依然徒手爬上十幾層搭腳手架，工頭給的日薪超過所有年輕人，一個人在香港養活了全職太太和三個孩子，四十年來在香港站穩腳跟。

小區的一位保潔阿姨，每天4點下班以後去當鐘點工，8點打掃完以後才回家做飯，周末兩天到3戶人家打掃衛生，賺了錢存起來讓孩子在老家討媳婦。她最大的休息，就是在工作間隙和工友們聊聊家裡的瑣事。

這些工作可能很苦很累，也很難帶來大富大貴，但是他們可以堅持下來，一干幾十年。

幾十年，這對於80后來說幾乎是一個無法想象的時間跨度。

因為工作對於上一輩來說，是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今天流了汗、流了血、流了淚，明天起來依然要繼續進行下去。

當你認為一件事必須去做的時候，就不會去考慮後果，考慮得失，考慮要不要放棄。

這就是責任。

相比之下，我聽過不止一個60年代的企業主或者公司高管抱怨，年輕人工作都像是兒戲。上班兩個星期，一句話不順心，工資也不要就自己收拾包袱走人。

「別和我提工作的理想，我的理想是不工作。」

工作成為謀生的工具之後，隨意辭職、頻繁跳槽都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上一輩人對待婚姻的看法和我們也有很大差別。

我認識一對50年代的夫妻，孩子小的時候因為感情問題曾經大吵一場，冷戰數月，幾近離婚。現在孩子都已經成家了，丈夫晚上開車歸來沒到家，妻子都不會關燈睡覺。

長輩的朋友有兩夫婦，本是郎才女貌天之驕子。但是中年慘遭橫禍，丈夫半身癱瘓，妻子肩負起整個家庭的責任。現在兩人退休，依然出雙入對，妻子推著輪椅送丈夫到處遊玩。

少時夫妻老來伴，幾十年的婚姻，可能遇到的變數太多了：感情變淡、意見不合、生活變故、甚至外遇出軌。這些問題，其實在過去幾十年裡一直存在。

但是上一輩人選擇離婚的比例遠遠低於這一輩人。

婚姻對於他們來說，除了是一紙協議，是感情升華以外，更多是一種責任。對雙方家庭，對對方，尤其是對孩子。

「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對待婚姻就像冰箱，壞了就反覆地修，總想著把冰箱修好。不像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壞了就總想換掉。」

我們這一輩的人，結婚有一種愛情至上主義。情到深處時，領證只是一種形式需要；情到淡時，一個紅本沒有捆綁住兩人的功能。

養兒育女這件事，客觀來說，在過去幾十年內是越來越輕鬆了。

爺爺奶奶那一輩人，生小孩主要考慮「吃不吃得飽」；父母那一輩，大部分已經考慮「吃得好不好」；我們身邊很多家長，考慮的都是「怎樣不要吃得太胖」。

我的一個同學家在農村，上國小就要一個人在家裡做家務，媽媽背著弟弟到田裡幹活，娃哭了就到旁邊奶一口。

年紀稍大一點的一位朋友說，以前家裡孩子多，睡覺前媽媽根本不會去點數，有時候回家晚了飯都沒有了。

有人跟我說，現在帶孩子成本可高了，幼稚園就要送到全英語環境去鍛煉，國小各種興趣班和補習班比上班還累，上一輩根本體會不了。

我同意現在的家長有現在的壓力。但是沒有被飢餓支配過的記憶，妄議當下養兒比上一輩更辛苦，難道不是「何不食肉糜」么？

畢竟，目前普遍都是4個老人眾星捧月帶一個寶寶，起碼是輪流照看；很多人在結婚前，雙方父母至少支持了半套新房；更不用說現在出門經常是「滴滴一下」，購物經常是「阿貓阿狗」，很多人甚至家裡灶台都成了擺設。

這些都是父母一輩所不敢期冀的啊。

上一輩的人為孩子做出的犧牲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的一位長輩，賣了大房供女兒出國留學，讓她能夠自由追逐自己喜歡的教育環境。

一位有兩個男孩的父親，因為孩子陸續成年，正在想辦法重新背上沉重的貸款給孩子一人購置一套房子。

我見過同齡的媽媽們，習慣信用卡刷卡買LV、gucci，生了孩子以後在曬新包的間隙發朋友圈哀嘆孩子開銷太大；但是父母那一輩絕大部分人，一輩子沒有買過一件奢侈品牌，對自己省吃儉用卻對兒女有求必應。

我見過同齡的爸爸們，抱怨孩子出生以後影響了自己和朋友出去宵夜喝酒的計劃；但是上一輩的父親們，大多會在妻子帶孩子時負責掌勺和做家務。

又不是木頭人，誰沒有心儀之物要買，誰沒有興趣愛好要追逐？但是他們卻習慣將子女的需求放在自己之上。因為，這就是父母的責任啊。

責任，就是理所當然，就是不計得失，沒有討價還價，沒有怨言，沒有後悔。

生於80、90年代的我們，看了太多的狗血皂劇，讀了太多的情感散文，看著看著，很容易讓人覺得生、活，都是為了自己。

「別人我主宰不了，還不能主宰我自己嗎？」

敢愛敢恨，獨來獨往，個性張揚，勇於表達，這都是「自我意識覺醒」的這輩人的標籤。

所以工作不順心就不做，婚姻不快樂就不結，育兒影響了自己精緻的生活就不生。

當你把聚光燈只照在自己的心坎上時，這些想法做法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我們真的生來只為自己而活嗎？

作為兒女和配偶，我們承載了親人多少無私的付出和關愛；作為社會個體，我們吃住學醫消耗了多少寶貴的資源；作為種群的一分子，繁衍是刻在基因讓我們延續下去的責任。

沒有人是天生天養，吃風飲露而來的，憑什麼將自己作為一個獨立的存在來思考呢？

人並非生而自由，有很多的枷鎖，長輩們主動選擇跪下拾起，拷在自己的項上。但是這種「責任意識」，卻在一點一點流失。所以才有了風靡朋友圈的「都別勸，我不生二胎」。

文 /珊爸@不嚴肅育兒（ID：T-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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