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垃圾電影多是觀眾的鍋？馮小剛這次開炮動機存疑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梁鵬飛

影評人

最近馮小剛在上海電影節上又開炮，這次他居然把炮口對準了觀眾，稱垃圾電影遍地是由於垃圾觀眾。馮導這番言論到底有沒有道理？他又為何此時突然開炮？再或許……引起巨大爭議，正是馮導想要的效果？

且聽筆者一一道來。

馮小剛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隨意抨擊電影和觀眾

一個人說話辦事必須要合乎身份。馮小剛的身份是什麼？他是一名電影導演。他說導演不能把觀眾當上帝，這話筆者贊同。咱們觀眾沒想當導演的上帝，也當不起馮導的上帝。

導演和觀眾到底是啥關係？除了少數電影能上升到藝術的高度，大多數電影就是大眾文化商品。導演和其他電影產業者是商品提供者，觀眾是消費者，這關係非常明了。導演拍出好電影，咱們買票支持，看爽了贊一個，不爽了罵一個。多簡單的事兒是不是？

所以導演就老老實實拍好自己電影，給觀眾提供優質商品，就完了。拿觀眾當對手，罵觀眾是垃圾，這是什麼事兒？

有人要說了，馮導沒說所有觀眾都垃圾，是說追捧垃圾電影的觀眾垃圾。嗬！這話說得還挺婉轉啊。筆者替他翻譯一下，那意思是他的冬粉，看他電影的觀眾就不是垃圾了。這話說的，合著咱們觀眾看他電影的時候是正常人，轉過頭看別的電影就變成垃圾了？

另外，還真別覺得馮小剛不會罵自己冬粉。

當初《1942》上映后票房虧本嚴重，馮小剛不得已整了《私人定製》彌補損失。於是他感慨說花了大力氣辛辛苦苦拍的心血之作沒人看，隨便糊弄的小成本喜劇這麼多人追捧。

聽聽，聽聽，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就沒有點數落只看《私人定製》不看《1942》的觀眾的意思在裡面？合著咱們看馮導電影的觀眾，也是有的時候垃圾，有的時候不垃圾了？

馮導電影《私人訂製》台詞：「露臉和現眼只差一步」（圖/豆瓣）

有人可能又說了，電影確實很多是垃圾，追捧這些垃圾電影的觀眾確實也需要反思，馮導說的話糙理不糙。

問題就在於身份。這話，咱們觀眾說得，他馮小剛就不一定能說得。

觀眾是消費者，有權利評價商品，觀眾之間互相撕X罵對方欣賞水平不高也屬正常的觀影交流，非常合情合理。

馮小剛是什麼身份？他是導演，是利益相關者。

雖然自古以來同行相輕，但公開指責別人的電影是垃圾非常不合適。參加電影節，他能公開說別人的電影是垃圾嗎？若是自己也有作品角逐獎項，說這話，那還不如直接宣布他的電影最牛逼，評選什麼的免了，直接頒獎給他得了。多簡單，多乾脆。

這可能嗎？當然不行。

公開踩低一部電影就不該是他一個導演該乾的事兒。放在電影節那是評委的事兒，平常那就是咱們觀眾的事兒。馮小剛在電影節不能罵別人電影垃圾，平常也不行。

罵觀眾就更加不合適。是觀眾真金白銀買的票給了他今天這個地位。咱們也不敢說是衣食父母，但像他這樣罵觀眾，說他一句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來罵娘，不過分吧？

所以說，說話辦事要看身份，更要看屁股坐在哪裡。那些支持馮小剛這番言論的人，也要想想自己的屁股坐在哪裡。作為一個觀眾，被人罵了，還說罵得有理，是不是有點那啥啊？

馮小剛更沒資格抨擊電影和觀眾

馮小剛的身份決定了他抨擊電影和觀眾的行為，非常不合適。其實，就他的過往行為來看，也沒資格抨擊。

馮小剛被稱「小鋼炮」，向來以言辭犀利，敢說敢罵著稱。多年來馮小剛放炮無數，對得罪他的人睚眥必報，言辭頗為粗野。但還真有人欣賞他心直口快，不遮遮掩掩。

然而，聽其言也要觀其行。馮小剛話說得痛快，事兒卻往往不是那回事兒。

就說這次，有觀眾問起從事電影行業是否開心，馮小剛回應：

我很開心啊！我自己花錢拍的電影，賠也就賠了，我也沒有要去討好誰，我拍這個電影就討好我自己。這個電影不賣錢我也無所謂，因為是我自己的錢。

這話說得非常漂亮。然而事實呢？

想必大家都還記得去年馮小剛為《我不是潘金蓮》上映和萬達打口水戰的事情吧。當時因為萬達院線給出的排片比較低，馮小剛暴跳如雷，難道不是為了票房，不是為了錢？電影不賣錢他無所謂了？笑話嘛。

馮小剛和王思聰口水戰（圖截自雙方微博）

後來就更加是個笑話。

當初耀萊等公司為《我不是潘金蓮》保底5億。這部電影首周取得2億，第二周受口碑影響和其它新片衝擊票房只有1.2億，按正常規律，除非像《摔跤吧，爸爸》這樣的口碑逆天，大多數電影前兩周的票房基本就是最終票房了。

但《潘金蓮》從第四周開始，在票房數字上出現了很多詭異之處。業界都認為是片方為了達到保底數字買票房。

當時網上對此事討論頗多。以2016年12月16日為例，這天張藝謀《長城》首映，掀起了賀歲檔的高潮。就在大家都關注幾部賀歲檔重磅電影的時候，《我不是潘金蓮》的票房數據出現異常。請看下圖，該片當天以0.4％的排片佔比，取得了1.2％的票房佔比，上座率更是超過一眾新片，在貓眼上可以看到部分影院該片黃金時間場次全部爆滿。

這可是已經上映29天的老片，大家想想，這個情況正常嗎？

《潘金蓮》在第四周之後的票房數據異常持續了一個月。當然它不像《葉問3》那麼明目張胆，而是每天來一點，細水長流。

當時有人笑稱，每天晚上10點就是見證《潘金蓮》奇迹的時候。它白天的票房默默無聞，到了票房數據統計要截止的時候，就蹭蹭上到百萬，擠進當天票房榜前十。靠著這種「細水長流」，《潘金蓮》在第四周到第七周收穫票房約1億。這個數字裡面有多少水分，恐怕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這是為什麼呢？在此前的2015年，華誼兄弟發布公告擬以10億元收購馮小剛控股的浙江東陽美拉傳媒有限公司。收購附加「對賭協議」。馮小剛需要承諾東陽美拉2016業績凈利潤不低於1億，未來至2020年每年凈利潤需增長15％。不足之處由馮小剛補足。

而收購后第一年，美拉傳媒的利潤達不到業績要求。這是《潘金蓮》票房出現造假嫌疑的背景。

資本市場的事，筆者不敢妄加評論。但這些事擺在那裡。馮小剛敢說他拍電影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自己開心？不過都是一場生意。

馮小剛這次開炮動機存疑

馮小剛是一個精明的導演。他雖然向來以口無遮攔著稱，但每次開炮必有目的。畢竟人家是大導演，名聲牌子擺在那，有事沒事出來罵大街找存在感這種事馮導還做不出來。

馮小剛這次為何開炮？

就在6月17日，馮小剛和編劇嚴歌苓攜新作《芳華》劇組一些亮相上海國際電影節開幕式紅毯。並首度公開最新「姿·色」版海報，為這部即將在國慶檔上映的電影宣傳造勢。

馮導開炮前一天，新作《芳華》劇組亮相上海電影節

這前腳剛開完新片發布會，後腳就開炮搞個大新聞。有這麼巧的事兒嗎？要說馮導沒有精心計算，筆者反正不信。

其實細心人不難發現，馮導每次有新作上映，娛樂版就絕對少不了猛料。

就拿去年的《我不是潘金蓮》為例，後來也是搞出了很多大新聞。先是9月份臨時撤檔國產檔，然後10月在武漢華中師大又弄出了「范冰冰出現現場活動又被逼退場」的鬧劇。

總之為了給新片宣傳炒作，馮小剛的歷史記錄非常豐富。因此這次馮小剛對電影和觀眾忽然開炮，動機著實令人懷疑。

筆者也不妄加評價馮小剛的人品，但他恐怕真沒有資格說電影和觀眾垃圾。

電影市場確實存在很多問題。這些問題需要市場的雙方一起努力改進。要說觀眾對目前電影爛片橫行一點責任也沒有，大概也不客觀。但觀眾如果有問題，主要也是因為電影市場化起步太晚，觀眾看過的電影還太少，容易被爛片忽悠。歸根到底觀眾也是受害者，難道觀眾真心想去看爛片不成？

作為觀眾來說，確實應該努力提高欣賞水平，爭取以後不要給爛片貢獻票房；作為電影從業者來說，應該努力拍攝優秀電影回饋觀眾。

一個導演，還是應該是拿作品說話。筆者對馮導早期電影非常喜歡，相信《甲方乙方》和《大腕》給很多觀眾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真心希望馮導能多拍出一些能夠和早期優秀電影媲美的作品，而不是整天就知道到處亂放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