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從不買單的公務員同學

不讓自己的公務員同學買單，其實是一種理解，一種保護。

圖片來源. 花瓣網

1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三大愛好：抽煙打球買單。

2006年，剛開始北漂時，同學們的工資都在溫飽線以下，每次聚會都是AA制。不幾年，我就發達了——月薪過萬。再聚會時，我開始搶著買單。有時候剛點完菜，我就衝到前台去買單，有同學跑過來搶，我就揮舞著錢包沖他嚷：信不信我拿錢砸你？

再後來，同學里就湧現出一大批不讓他買單，他心裡就不痛快的人，比如張發財，劉大錢等等。

2010年前後，我在同學中確立了一條聚餐標準：不讓公務員買單。這條標準遭到了體制內同學的一致反對，他們說我在歧視公務員。於是，展開了一場「公務員該不該買單」的大討論。

最後我做了總結陳詞：誰也別裝，你們就是工資低。同學們在一起，就應該誰有錢吃誰。你們這些公務員，踏踏實實為人民服務就好。如果你們能拿高工資，能簽字買單，能天天請大家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就得擔心這個國家啦。

這條規矩在我的強勢推動下，執行了幾年。到現在，再也沒有人關注誰買單的問題了，因為大家都忙著工作，忙著養娃，聚會成了可遇不可求的事。

2

有位女同學，人民大學研究所畢業，在北京做公務員。我月薪5000的時候，她月薪7000（不是很準確哦，我記不大清楚了，大概是這個數，大家別較勁）；我月薪8000的時候，她月薪7000；我月薪兩萬的時候，她還是月薪7000，我開始談年薪的時候，這位同學興奮地說：我也漲工資啦。

我問：漲了多少？

她說：漲了500塊錢車補。

我說，看來以後同學聚餐，得再加一條規矩：打車費得讓買單的同學給你報了。

有位男同學叫李周到，在某省某鎮做基層公務員，每年都來北京幾趟，每次都不和我見面。只在火車開動的時候發條簡訊：兄弟，我來北京啦！這次是公務，沒時間見，下次來一定找你聚聚。

後來，又收到這樣的簡訊，我就打電話過去質問他：你公務個屁呀，裝得跟你有多忙似得，一個小科員別整得跟個大領導一樣。

再後來，李周到發簡訊我就不回了。我心想，既然不見，就別告訴我你來北京了！

2015年某天，李周到打電話給我：兄弟，我在北京西站呢，你能不能過來一趟，咱倆見個面。

雖然我忙得焦頭爛額，但還是去了，畢竟快十年沒見了。北京西站北廣場，李周到蹲在馬路牙子上抽煙，旁邊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倔老頭。

我說，又接訪來啦？

他說，我來北京，還能幹啥？一天沒吃飯了，你先去給我買點吃的。

我去肯德基買了一份全家桶。李周到和倔老頭在馬路牙子上吃起來。

我問他：為啥不吃飯？

他說：哪敢吃飯！一眨眼老頭就跑了。

我問：老頭因為啥上訪？

李周到說：老頭的兒子前些年和鄰居打架，被人捅死了。對方是未成年人，還有自首情節，法院判了有期徒刑。

我說，法院判得沒毛病呀，有啥可鬧的？

李周到說，老頭聽不進去，他認為殺人就得償命。已經鬧了五年，每年都得跟著他來幾回北京。

我說，人找到了，拉上火車不就完了嗎？

李周到說，老頭勁大著呢，我一個人拉不動。再說了，也不能拉，越拉他越不肯走。我說，找幾個人揍一頓，他就老實了。李周到白了我一眼，說，虧你還是學律法的，動不動就想使用暴力！

我說，那咋辦？你就跟他這麼耗著？

李周到一臉無奈地說，還能咋辦，就這麼耗著唄，啥時候老頭良心發現，心一軟，也就跟我回去了。

果然，第二天晚上，老頭心一軟，給李周到下了指令：你去買票去吧，咱回。

李周到同學現在已經做了科長，但頭髮已經掉光，身體也開始發福，每天在朋友圈裡發一些國家政策，偶爾給我發條消息，要麼是吐槽工資太低，要麼是感嘆工作太忙。

3

我還有個同學叫王大海，也在某省某縣做公務員。經常在朋友圈裡發些工作內容。昨天在某村修路，今天又給村裡裝了幾台健身器械，明天又要去某村開扶貧大會。

王大海在我的朋友圈裡特別扎眼，因為我朋友圈裡的內容大多數是這樣的：「某某高峰論壇現場」，「某某高端沙龍現場」，配圖是酷炫舞台，精緻茶歇；或者是「午夜自虐「，「到底要不要吃下去呢？」，配圖是日本料理，麻辣龍蝦。而王大海的朋友圈圖片是這樣的：

在某村做扶貧工作。

村裡終於有水站啦！

每次看完王大海朋友圈，我都會默默點贊。偶爾和王大海在微信上聊幾句，他總是揄揶我：你們這些京城富豪啥時候來我們小地方看看？

我不知道怎麼回他，但在心裡，我一直想說，兄弟，我很敬佩你。

我也曾在基層做過公務員，也喜歡行走在田埂上的感覺，喜歡為老百姓排憂解難的充實。但無奈家貧缺錢，我堅持不下去，做了逃兵。

同學群里，經常能看到某某同學陞官的消息。同學進步固然可喜，但總覺得那些陞官消息沒有王大海朋友圈里的這些圖片，來得踏實，來得感人。

我還有個同學，算了，留著以後再寫……

4

2015年，我和兩位同學一起，在母校成立了個基金會，希望能為師弟師妹們做點事。晚上聚餐，老師們感謝我們回饋母校，幾位來作陪的師兄也不吝溢美之詞。

後來，我端起茶杯說了幾句話：畢業十年，如果說我們這些體制外的同學還有點成就的話，最大的成就也只是養家糊口，為家人做了點貢獻。於社會於國家，我們幾乎是啥都沒幹。倒是在座的公務員同學，你們牢記母校重託，沒丟了自己專業，在自己的崗位上，默默奉獻。為國家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你們才是真正為母校爭光的人！

大家以為我是謙虛，實際上，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一直都認為，那些買不起別墅，開不起豪車，連出國旅遊的權利都沒有的公務員同學，他們才是最值得我們尊敬的人。

你可以說他們在乎的是名，也可以說他們追求安逸，保守中庸；但無論怎麼說，你都不得不承認，他們中的大多數的確是拿著極低的工資在默默奉獻；他們或圓滑世故，或趨炎附勢，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確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

前些年，我在網上寫文章，時常金剛怒目，針砭時弊。這些年，我的文字趨於平和，有讀者說，張先生你變了，沒有了當年激情和犀利。

我確實是變了，但這種轉變不是因為我喝過幾碗雞湯，看過幾本書，而是因為我經過一些事，見過一些人，認識了一個更複雜更具體的。

張先生郵箱：[email protected]

企業挖個處長要開出的大致年薪是：跟機關差不多的壟斷企業20萬以上（這些企業的各種福利跟機關差不多，甚至更好，問題是他們有動力挖人嗎），工作強度大一些的市場化企業25萬以上，需要拚命的互聯網或金融企業40萬左右。

考慮到社會地位、工作壓力的變化和跳槽的期望值，對於特別想要的人，最後實際成交的價碼可能還要比上面再多個20％。

文 | 申振駒

本文摘編自解放日報社旗下微信公眾號「上海觀察」（ID：shobserver），轉載已獲授權，不代表瞭望智庫觀點

近日，公務員離職去企業又成了社會關注的熱點。離職的人中，不乏一些廳局級幹部。然而，就筆者了解的情況，局級幹部離職的其實並不多，因此也就成了新聞。在中央機關，科級幹部離職的也不多，離職的往往也是因為家庭原因，單純為了自身發展出去的很少。

真正身邊辭職去企業的，大部分都是處級幹部。

為什麼會這樣？從企業的角度說，挖司局級幹部一般比較謹慎，一來在政府多年的幹部工作習慣已經非常成型，能否適應企業的工作節奏和氛圍是個問題；二來司局級幹部的價碼非常高，就我聽說的幾個案例都是年薪兩百萬以上。問題是，他們的工作能力和帶來的社會資源，能否匹配這個高薪呢？

至於科級幹部，能從千軍萬馬中考進中央機關的人能力挺強，企業還是比較願意要，但除了一些金融和互聯網企業，他們開出的薪水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而處級幹部，正是年富力強的好時候，到了企業當個中層領導也是能實實在在幹事，加上他們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如果去企業，在發展前景和薪資上有比較大的提升，就會願意邁出這一步。

那麼問題來了，挖一個中央機關的處級幹部，至少要開多少錢？

這裡首先要做一個假設，企業從機關挖走的，都是廉潔、能幹事的幹部。企業當然不願挖貪官，貪官也未必看得上企業開出的價碼。

從收入高度穩定的機關來到企業，一般人都會希望薪資有明顯的提升。一個中央機關的處級幹部，各單位的收入不完全相同，但大致差不多，正處級幹部單位發到銀行卡里的收入大概是一年14萬左右，這裡面包括了工資、獎金、車補、供暖物業補貼等一切收入，此外就沒有人人有份的收入了。

中央機關出差比較多，按照財政部的規定，一次往返的出差補助是360元，以一個月出差3次計算，一年大概是1萬塊錢。再有就是出去講課，這樣的機會不算多，但也有萬把元的收入。再就是以專家身份參加外單位的評審、諮詢、給書籍審審稿，在報紙雜誌上發表些文章賺點稿費，這些加在一起一年最多也不到1萬塊。

這樣算起來，一個處長一年的全部收入大概是17萬元左右，這還是比較好的情況。至於社會上傳說的購物卡之類，在中央大力反腐的環境下至少筆者沒有見過。

其他的現實福利值得說說的也就是食堂和停車。中央機關的食堂午餐或者免費，或者象徵性的收幾塊錢，吃得不算好，但還比較乾淨，按一頓飯20塊錢算，一年大概值個5000塊錢。單位大院里的停車場是不要錢的，但是這些大院建設的時候完全沒想過今天會有這麼多的車，所以每天早晨都會上演搶車位大戰，9點上班一般過了8點半就沒有車位了。按每天都有車位計算，一年就是5000元。吃飯停車兩項加起來也是個1萬元。

相比一般企業，公務員在醫療和養老福利上略有優勢。目前中央機關還是實行的公費醫療，一般病的報銷比例跟北京市醫保差不多，甚至還略低，並且只有去定點醫院才能報銷，對於年輕人並沒有太多吸引力。但是公費醫療對於大病和慢性病的保障還是比社會醫保給力，到了年老多病的時候還是很有用。

再說養老，現在公務員的養老已經納入社會保障體系，跟社會上的單位一樣，也是交納養老金和補充養老金，也不比待遇好的企業強。

那麼下一個問題是，如果企業開的工資比上面算的總數18萬多一些，比如20萬就挖得到人嗎？顯然不是。

因為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沒有考慮——工作時長。雖然公務員隊伍喜歡整天喊著「5＋2」、「白加黑」，有些部門也的確是這樣（忙說明重要，這些部門的人晉陞比較快，一般不太會考慮辭職），但多數的處級領導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忙。

一般一年最忙的時候就是本部門的年度工作會，再就是有大的專項行動，這時候確實天天加班，干到後半夜也是有的，大概一年有個兩個月左右。其他時候，差不多還是能按時上下班。平均下來，每天加班半個小時的估計還算靠譜。刨掉午休時間，每天的純工作時間大概在7個小時左右。

企業就大不一樣。筆者在企業的朋友，年收入四五十萬的大有人在。但是除了跟機關差不多的壟斷國企，市場化企業年薪四五十萬的人，每日工作時長一般都在9到10個小時，是機關的1.3到1.4倍。這樣算起來，如果跟機關同樣的時薪，去企業的年收入應該至少在22—24萬。超長時間的工作，對個人健康和家庭都有很糟糕的影響，很多人並不願意這麼交換。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晉陞。中央機關處級和司局級幹部的比例各單位不太一樣，算上非領導職數的話，大概是3：1—4：1。在設置行政級別的國企來說，這個比例會高得多。也就是說，同樣是當中層，在企業升職比在機關要困難很多。這也是機關幹部去企業的一大顧慮。

綜合以上所有因素，有媒體分析，企業挖個處長要開出的大致年薪是：跟機關差不多的壟斷企業20萬以上（這些企業的各種福利跟機關差不多，甚至更好，問題是他們有動力挖人嗎），工作強度大一些的市場化企業25萬以上，需要拚命的互聯網或金融企業40萬左右。考慮到社會地位、工作壓力的變化和跳槽的期望值，對於特別想要的人，最後實際成交的價碼可能還要比上面再多個20％。

有一次在機關食堂吃飯，筆者和周圍的處長討論去企業的問題，普遍的結論是開出年薪30萬以上再考慮。聽說的幾個案例，具體多少不是很確定，但應該不會低於30萬。當然年薪百萬的案例筆者也覺得不太靠譜，機關幹部也是會有中「二」病的，無非是藉此發發牢騷。

對，還有一項沒說的，房子。低價福利房這事基本可以等於企業的期權，兌現了就是一大筆錢，提前離職就一分錢沒有（不同的是這種房不能上市銷售，只能低價回售，指著它致富是不可能的）。現在當著處長的人一般都趕上了早些年的福利分房，所以這個因素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如果真的有還沒分到房的處長，考慮到福利房與市場商品房之間的差價，再想想自己的剩餘工作年限也就20—25年左右，這樣的人會走嗎？

（本文編輯：洪俊傑 題圖來源：視覺 圖片編輯：徐佳敏 編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