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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者到創業者,我經歷了什麼?

本文經渡過(ID: zhangjinzaibeijing)授權轉載

一次,家長帶著孩子進去打掃,出了事故。孩子的眼瞼縫了三針,往下就是無休無止的纏鬥情節。還是在那個暑假,財新前同事賀信和孔令鈺來東莞看我。賀信問:「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我心裡流過一千行淚,已經不記得當時說了些啥。

直白來說,對體制變革、經濟轉軌、法治維新,我不是沒有渴望。但從深處剖析,我既缺少洞見,也缺少動力,甚至對個人財富,也缺乏想象。但我願意做「科蚪」,參與一場和我命運相似的人的教育革新。

我叫歐陽艷琴,曾是財新傳媒的記者。3年前,張進老師把我領進財新的大門。可是,2015年,我放棄了熱愛的新聞行業,去廣東東莞,創辦了專註於流動兒童科學、科技教育的社會企業——「科蚪」(kidolab)。

記得當時,我惴惴不安地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張進老師,徵詢意見。張進老師對我說:「做記者,還是做社會企業,都很好。但人的精力有限,很難同時做好兩件事。你只能選其一,必須有取捨。」

最終,我選擇割捨財新,創辦了科蚪。

一年後,再見到張進老師,他對我說:「現在看來,你的選擇是對的。好記者很多,少你一個關係不大;但做流動兒童的教育公益,真的需要有你。

這是張進老師對我的鼓勵。因為做流動兒童教育的人,也不缺我一個。不過,回過頭看,這一年來,科蚪這一年來確實也為流動兒童教育公益的版圖,增加了一點點元素。

2016年夏,孩子們在科蝌空間利用萬向輪製作拉物品的小貨車。 © kidolab

科蚪是什麼

2015年6月,我寫了有關創業的第一篇文章《我是歐陽艷琴,科蚪是什麼》,告訴關心我的人:我將要告別五年的記者生涯,去廣東東莞的工廠區,創辦一個叫「科蚪」的機構。

我這樣描述還沒有誕生的「科蚪」:

「科蚪」將向低收入社區提供兒童造物車間。一個科蚪兒童造物車間將(只)覆蓋1平方公里,向6-12歲的流動兒童,提供公共空間、工具、材料、協作和「造物包」。

如果要有一種對「科蚪」的想象,它是一個創客空間、一個木工房、一個Fab Lab(微觀裝備實驗室),或者一個美國家庭的車庫。喬布斯在車庫造出了蘋果電腦,來「科蚪」的兒童未必會成為喬布斯——既不必定做Mac這樣的產品,也不必定做Apple這樣的商業公司——但是童年的他們,就像小精靈和小怪物,不知道會造出什麼。

即便什麼東西也造不出來,他/她依然可以在造物中度過自己的快樂時光,觸摸各個維度的世界。

創客運動、STEM/STEAM教育、「做中學」、腦心手協調等等,為造物車間提供了理論依據和實踐經驗。「科蚪」要做的,就是面向未來、面向世界,把好的東西放在兒童面前,結果由他們創造。

「科蚪」暫時不準備面向高端社區,而是定位低收入社區。「科蚪」會學習控制成本、提高效率,保證向低收入社區提供低消費的優質服務。

簡單地說,我設想的科蚪,是一個好玩的教育機構,鼓勵孩子動手做事;在做的過程中學會學習、學會探索,積蓄改變自己和世界的能力和慾望。

聽完我的介紹,張進老師幫我把這個理念概括為四個字——行知,悅變。

我曾經和朋友開玩笑,做科蚪,可能是我小時候沒玩夠,是一種補償心理。我在農村長大,從小父母就出門打工,留守的經歷,我的童年,可以說壓抑、孤獨、無趣。上完大學並且獨立以後,我總是尋求各種機會補償自己、成全自己。

讓孩子們快快樂樂地玩,並且給孩子動手做和玩的工具,是我所能想到的對流動兒童的最大支持。至於好的教育,我認為應該是水到渠成。所以,一開始,我甚至沒有把「教育流動兒童」當作目的。

2015年4月,當腦海中第一次出現「科蚪」的構想時,我激動不已,夜裡在小球場上跑來跑去。這是我創業的起點。

歐陽艷琴在2016年11月「創新促進公平」論壇上。 © 渡過

科蚪在卡車上開放了

《我是歐陽艷琴,科蚪是什麼》這篇文章,首先在同事中激起了關注。

看到這篇文章第二天,財新傳媒總編輯胡舒立約我見面。在確定我是真的要做這樣一個機構后,她說:「我們給你點支持吧。給你點錢,保證你有工資。不然你回去,爸媽會擔心,說好好的工作不幹了,怎麼辦?」

2015年7月初,科蚪在東莞厚街正式開放。

我們選址在一個舊工廠宿舍改造的園區,旁邊就是工廠、夜市、宿舍、出租屋。開放儀式選在晚上,舞台是一個老鄉建議的大卡車,演員是前兩天在夜市和廣場地推臨時招募的,也有東莞的漫畫師、甜點師和媒體朋友們到場。

我的一些年輕朋友們,從北京等地趕來。他們是整個暑假活動的組織者,是我最早的創業夥伴。

第一年暑假,有40個孩子來到科蚪。

2016年,我們搬進新空間,分成了木工、手作、廚房、閱讀、觀影與休閑、電子等區域,主打木工、美食、科學和科技活動。

2016年暑假,我們提出「在環境中學習」,幫助孩子與環境建立友好關係,帶領孩子們探索自然和社區。

2016年下半年,我們引進機器人課程。

截至2016年底,科蚪已經在東莞厚街陳屋工廠區服務了超過60名孩子,人數相當於1平方公里適齡流動兒童的三分之一,平均每個孩子在科蚪享受了24天服務。

24天相當於什麼?相當於國小生一學期語文課的總時長。

我們堅持收費,一年多時間裡,向每個孩子平均收取了475元的費用。雖然不足以平衡開支,但我們證明,對優質課程內容,家長是願意付費的。

很多孩子被送來科蚪的時候,靦腆、內向、不愛說話,有的孩子甚至不會系鞋帶,不會盛飯。但一年後,他們變得樂觀,開朗,會做手工,當小廚師,願意合作。

大連的一位同行說,科蚪是他見過的「最好的教育機構」,理由是:成人與孩子的關係是真正自然、平等的。

可以說,在創造一個快樂、輕鬆、自由、想做就做的環境方面,科蚪是成功的。

我也曾想放棄科蚪創業維艱,科蚪一年多,經歷了許多坎坷和曲折。

最初,重新踏上東莞的土地,我是後悔的。

6月初的廣東已經很濕熱。我坐著火車,抵達廣州東。

不記得這是我第多少次踏上廣州東的站台。但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我剛剛放棄了財新的工作,就像火車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我突然感到很難過,甚至後悔。為失去的,也為未知未卜的。

十多年前,我還是一個國中生的時候,就來過東莞,這裡有不少老鄉、親友,自認為是熟悉的。但這一次,竟然覺得有些陌生。因為我再也不是過客、旁觀者,而要像一個農民,開掘腳下這片凍土。可是,從哪裡開始?

以往干新聞,也經常要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我從來沒有問陌生人要過一分錢。而現在,我需要向別人收錢,還要別人把六七歲的孩子交給我。

第一個向我表達了信任的,是一位年輕的媽媽。因為我爸媽和她在同一條街上賣米粉。也許她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萬一有什麼事,這些陌生的年輕人跑了,我爸媽不容易跑。

我原來希望半年或一年,科蚪運行順利,我可以甩手離開,繼續去做我的記者。但最開始的半年,我們的主旋律是試錯與磨合。半年後,我面前又出現兩個困難:唯一的同事離職;舊址網路沒辦法解決,尋找新址。

更大的麻煩是搬新址以後。

在新的空間,我計劃做一個真正的社區空間,由社區共建、共同營造。遠景是,家長和孩子們自主運營,由家長決定場址,參與裝修。

但一次,家長帶著孩子進去打掃,出了事故。孩子的眼瞼縫了三針,往下就是無休無止的纏鬥情節。

還是在那個暑假,財新前同事賀信和孔令鈺來東莞看我。賀信問:「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我心裡流過一千行淚,已經不記得當時說了些啥。

還出於一些很難描述、但並非不重要的原因,2016年10月,我考慮放棄科蚪,甚至已經準備好,把粵S的車從東莞開到北京;談了新工作,買了機票,和科蚪悄悄告別,奔赴一座新城。

但是,又有一些因素,讓我很難說出「放棄」這兩個字,例如:

  • 財新公益基金會給了我30萬元的資助,舒立對科蚪也寄有期望;

  • 從一開始,就有人給過科蚪大大小小的支持,從資金、物資到人力、智力;

  • 有一群相處了一年多、我們相互喜歡的熊孩子。

總而言之,一句話:怎敢辜負?

最終,我退了機票,假裝從來沒有放棄過科蚪,宣布把它帶去北京。

2017年「財新年會」上,財新傳媒總編輯胡舒立女士在「科蝌」的展位上。 © kidolab

最終決定不放棄,原因大概也很簡單,就是它觸動了我的童年記憶。我猜想,可能在我心理發育高峰到來之時,成了留守兒童。在我情感和思維的發展過程中,都伴隨著對「農民遷徙」、「進城打工」、「留守」、「流動」這些大背景與家庭個案的體會、思考。

我常常在這種大背景中觀察、反思我的經歷和情感。農民遷徙歷史中的一個能動主體,可能是自我意識很基本的一個構成。

直白來說,對體制變革、經濟轉軌、法治維新,我不是沒有渴望。但從深處剖析,我既缺少洞見,也缺少動力,甚至對個人財富,也缺乏想象。

但我願意做「科蚪」,參與一場和我命運相似的人的教育革新。

流動or留守,一個硬幣的兩面

做「科蚪」以後,很多人問我:留守兒童和流動兒童誰更慘?

我回答:留守兒童更慘。

我弟弟出生在東莞,儘管住了好幾年閣樓,依然不願意回老家住二層新樓。

對方又會問:既然留守兒童比流動兒童更慘,為什麼你不做留守兒童教育,而是做流動兒童教育?

我很難回答。就好像救助病患、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你也很難斷然決定:是先救那些病情危重,無力回天的,還是救那些剛剛染病,但錯失時機就會轉危的。

這永遠是人道主義難題。

就我來說,當然有很多做流動兒童教育的理由,但並不能說,就必須如此。尤其是,留守兒童與流動兒童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一家人中,可能這個是留守兒童,那個是流動兒童;一個人,可能這段時間是留守兒童,那段時間是流動兒童。都是農民工子女,很難截然分開。

據往年人口普查數據,2000、2005、2010年,全國留守兒童數量分別為1981萬人、5861萬人、6972萬人。另據《2015留守兒童心靈狀況白皮書》,15.1%的留守兒童和父母一年都沒見面,69.2%的留守兒童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外所從事的工作。圖為2013年,在江西撫州農村的留守兒童。 © 國韻

我的理由有三:我弟弟現在是流動兒童,我更願意關注他的成長;流動兒童聚集城市,機構規模化的成本相對較低;過去和現在,呈現了一種趨勢,流動兒童總數可能超過留守兒童。

儘管在目前的義務教育階段,農村戶籍的流動兒童(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是1367萬,留守兒童是2019萬,流動兒童少於留守兒童,但流動兒童在過去時間是翻倍增長。東北師範大學研究團隊的研究報告甚至顯示,15年內,農民工子女的隨遷率將超過留守率。

為流動兒童提供優質公共服務,包括教育服務的機構,目前遠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太少太少。公眾層面,早就熟知了留守兒童,但並不知道流動兒童的境況,更不知道這一群體人數在迅速增加。

流動兒童總數的劇增,背後是農民遷徙與城市化的大趨勢。儘管返鄉的聲音在公眾輿論中很有力量,但農村空心化依舊,內地規劃的新城、園區許多成為「鬼城」、「空城」。

在東莞,200萬人在此生活超過10年,並且逐漸不再寄錢、帶錢回老家,生活重心轉移在這座打工的城市。

加拿大作家桑德斯說,現在,人類正在進行最後一次大遷徙。數以十億計的農民,從農村遷到城市。我們如果觀察過人類歷史,就會知道,近現代大城市,大部分是移民城市。

某種意義上說,十年以後,我們社會如何發展,將由流動兒童今天所受的教育來決定。

不僅應該有科蚪,還應該有更多的機構,在城市裡預備為日漸增加並且穩固的新移民服務。

2016年,老師向孩子們示範怎麼煎香蕉雞蛋餅,當餅翻過來的時候,孩子們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 kidolab

科蚪未來做什麼?

2017年,科蚪轉移到北京,依然關注孩子們的動手能力,更加聚焦教育內容服務,努力為6至12歲流動兒童提供優質、人人可享的科學科技課程。

科學是方法論,是觀察事物和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如:觀察、推理、預測、交流;測量、排序、比較、分類、調查;建立模型和得出結論、閱讀和使用圖片、寫作、收集信息、使用工具……等等。

科蚪的科學教育關注的是,孩子將用何種方法(甚至態度)探索未知世界。

技術素養,是管理、評價和理解技術的能力。新技術不斷被發明,不斷改變人類生活。如何看待新技術,利用新技術,是孩子現在和未來要面對的問題,也是科蚪要與孩子共同探討的問題。

孩子可能不會掌握太多科學技術知識。但是,我們可以幫助他們和科學、技術、世界,建立友好的關係,讓他們保持好奇心和探索欲。

科蚪將暫時停止運營實體空間,改為「上門服務」,流動兒童和家長可以在科蚪微信服務號「科蚪空間」或有贊商城的「科蚪實驗室」拼團,讓科蚪的老師去自己方便的地方上課。

科蚪已經在北京昌平、海淀、大興有了五個課程點,歡迎更多學校、幼稚園、社區空間合作。

這一切,都在試驗和操作中。這一年多,其實我並沒有離開財新,因為科蚪也是在財新的孵化下長到現在的。今天我略作總結,算是對張老師和財新諸多領導、同事的一個交代。

有人曾問我,科蚪會培養出科學家或工程師嗎?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也不以培養科學家或工程師為目標。但我知道,如果我當年沒有接受較好的教育,走出山村,我可能就很難走出上幾代人尤其是上幾代女性的命運——被安排婚姻。

至少,我打破了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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