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版黑鏡——黑色幽默、獸性開撕、復仇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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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的熱門劇《黑鏡》第四季本定於今年秋天回歸銀幕，結果現在又各種原因推遲了，估計要2018年才能看到。因《絕命毒師》的導演大衛·斯雷德和朱迪·福斯特都加盟到了第四季，期望值又再次被拉得無限高。

既然又延期上了，在主流燃片戰狼、主流爛片三生三世的大環境下，片荒的影迷，不妨趁現在翻點舊片子瞧瞧，那些史前就一直在片單上，但最終沒看成的佳片，現在就是你惡補的時候。

今天安利的，絕對就是你當年mark下過的。

盛產熱情的拉美國度——阿根廷影片《荒蠻故事》。他們不止盛產熱情，還擅於展現衝天的戾氣。

大陸片名不屬響亮，但是在香港它有一個狂野炸裂的片名——《無定向喪心病狂》，這個梗出自《家有喜事1992》里周星馳的「癲佬」角色所患的病——無定向喪心病狂間歇性全身機能失調症。

《荒蠻故事》是2014年的戛納金棕櫚提名，被廣為人知是因為2015年先後殺進了西班牙戈雅獎10項提名和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奧斯卡上最終敗給波蘭電影《修女艾迪》，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它的知名度與高評分，有時候落敗的影片，反而更為它增添了一層惋惜外的佳片氣質。

甚至可以說它是阿根廷版黑鏡。

影片由6個毫無尿點的小故事組成，多段式電影其實並不新鮮，早在默片時代就開始有類似手法，到近二十年來的城市類電影《巴黎我愛你》《紐約我愛你》，英國溫情片《真愛至上》，美國喜劇《情人節》，港片《破事兒》等，大都沿襲了這一手法，但它們並非切割明顯的一個個故事，而是有人物、時間、事件等因素串聯起來的，而《荒蠻故事》中每一個故事的時間線是不為人知的，也沒有人物相關性，看似毫無關聯。串聯起它們的，是一種微妙又結實的主題——人近乎獸性的復仇慾望。

我們常說，不要挑戰和考驗人性，為什麼？因為那是個無底洞，洞里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物質，會產生什麼化學反應，誰也不知道。

片頭字幕還沒有出，就給我們呈現了一個短小精悍又精彩絕倫的故事——復仇者劫機事件。

最平常不過的場景：一個綠茶婊出行，在飛機上被一個樂評人大叔搭訕，聊起各自的工作興趣與感情生活，但聊著聊著，竟發現綠茶婊以前因自己出軌而甩掉的前男友就是大叔以前的學生，大叔曾過他不及格的成績。這時坐在後面的女士加入到尬聊中：啊？他嗎？他以前是我任教的中學其中一個學生，我告訴他需要復讀一年，他哭成狗，真是太巧了呢。再緊接著，周圍又有人聽到了這個男人的名字，紛紛表示自己認識這個人，他們有的是欺負過男人的舊同學，有的是男人給他打過工的公司主管，有的是給男人漲價的心理醫生，漸漸地，恐慌蔓延開來了，他們可以肯定，他們搭上這架小型飛機絕非偶然。這時候空姐顫抖地說：這個男人，是這班機的機長，他已經把機艙門鎖上了......

故事的主角——這個充滿扭曲仇恨的神秘男人，始終沒有露臉，飛機毫不猶疑地沖向了陸地上一對正在後花園閑坐的老人——所謂對男人要求太高太施壓的，他的父母。

第一段小故事完后，電影才出片頭，差點以為自己誤進了《野生動物世界》的片場，莫名地被一群神色各異的野生動物的近距離大寫攝影刷了屏，拌上Gustavo Santaolalla的高水準的配樂。(順帶一提，這位阿根廷歌手還擔任李安《斷背山》的配樂)

可能你會從中看到近似你國小老師的眼神、路邊小混混偷窺你的眼神、商業競爭對手俯視耽耽的眼神、超市導購員看顧客的眼神......

我開始明白到了這部電影荒謬又現實的隱喻，魔幻現實主義地調侃人類思維底盤及社會弊端。而且它浸透的黑色幽默，就像點燃了一坨糞便后散落四處的邋遢不堪場面般令你哭笑不得。果然後面的幾個故事也沒有令我失望，廚娘殺人事件、路怒族撕逼大戲、爆破工程師的忍耐極限、黑吃黑、相愛相殺婚禮直播。沒有主角光環的男女主，也沒有真正的大魔王，但能把你看得血脈擴張、淚涕飛濺，這種極端的情感體驗大概是源於電影的節奏感和真實，就像決定事件走向的已經不是那趟好萊塢套路，而是一檔真誠的真人show，極端真實的人類心理戰。

這種以群像講述故事的模式以及在逐個角色間快速跳躍的敘事方式大大地提升了故事節奏，像一個遊戲玩家穿梭在模擬場景中卻感受到巨大的真實性，幾乎沒有喘息空間，因為每一分鐘都有始料不及的精巧轉折。

回歸到剛才所說的，影片機智又結實地明述暗喻講了6個故事，明述的是，社會機制的弊端與流淌在人類血液里的其中一種慾望——復仇，它幾乎等同於性慾，需要理性控制，但假使外界因素影響其某一個爆發點，它將一發不可收拾。影片中的主人公，大都身處在一個受到不公平對待的境地，貧富懸殊、利益衝突、霸王條款、體制缺陷......仇恨的爆發會令你下藥毒死一個人，點燃汽車的油缸，炸飛一個車管所，甚至用肉體與一生的幸福報復你出軌的丈夫。

暗喻的呢？是人類骨子裡是否與生俱來依然擁有動物般的「獸性」？

所謂「荒蠻」，是人類建立的文明與理智都褪去，回歸到最原始自然狀態。都說人和動物的區別，不在於智商，而在於社會性和理性。從小到大，我們彷彿都堅信了這一條規則。於是當我們目睹了、或親身經歷了理性的崩塌，從而做出最本能的事時，我們難免會在心底懷疑：我們都是猿進化過來的物種，沒準兒我們的獸性一直潛伏在人性的黑洞里？

直到影片的尾聲，最後一個故事結束時，那對經歷了背叛復仇大戰的男女不顧大庭廣眾環境下的交媾，都是地球上生物最原始本能的慾望。最後一個鏡頭並沒有完全呈現男女主，而是落在了地上的新郎新娘小人偶上，並伴有他們糾纏做愛的影子。有好事者網友去分析影子的動作，覺得他們最後其實仍然在廝打，且男人最後掐死了女人，但其實作為一部呈現「荒蠻」社會的影片，最後不顧環境直接交媾的男女，不是更能體現人類荒蠻的性慾望嗎？

「你為什麼要出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明白我不可以那樣做，但我當時腦子根本不好使！」

因為你當時只是一隻發情的猴子。

人類創立的文明至今依然諸多弊端，當它給我們無限困擾與麻煩之時，只有野性和本能才讓一切返璞歸真，我們才能從源頭開始，重新思考文明的初衷。所以，人類如果擺脫不了獸性，或許獸性的爆發，反而讓這個建立了數千年的文明社會，重新獲得最天賜的公正公平。

完全按照所謂的道德規則所營造的社會，別說不是人間天堂，還可能是人間煉獄。這個文明的社會發明了善，卻用人性的惡去定義了它。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