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田藝苗:穿著T恤,把精英主義的古典音樂平民化

_____

大跨度的穹頂、成排的歐式立柱,站在上海音樂廳,回望長長的走廊,一切頓顯莊嚴起來。

五月的「上海之春」音樂節,是這裡一年一度的重頭戲。十幾年前,田藝苗常匆匆跑過長廊,踩著演出鈴聲響起的點,進入巴洛克式的音樂廳。

鄰座的先生打著領帶,襯衣最上面那顆扣子緊緊系著。田藝苗從學校跑來,卻穿著她那一身「破爛T恤」。十年不換的黑色T恤,是屬於上海音樂學院學生專屬的集體標誌, 在正裝加身的音樂會現場,略顯刺眼與格格不入。

十年彈指即逝,田藝苗再度去聽音樂會,已然換了得體合身的正裝。

她用平靜的語調講巴赫,講斯特拉文斯基(註:美籍俄國作曲家、指揮家和鋼琴家,西方現代派音樂的重要人物。)那一曲驚世駭俗的《春之祭》……麥克風前,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副教授田藝苗,轉身成了名副其實的知識網紅。

「誰能想到,進入喜馬拉雅付費精品榜單前三名,竟然是個講古典音樂的。」連續九個星期,音頻課程「田藝苗:聽古典樂很難嗎?」始終盤踞喜馬拉雅付費精品榜單前三名。這位新晉網紅自己都驚了。

「每天十分鐘,穿T恤欣賞古典音樂」,是這個新節目的slogan。

除了不再糾結西裝還是T恤,在她的音頻中,田藝苗同樣不太執著具體的音樂概念。從歐洲歷史,講到作曲家的小故事,穿插著她的感悟,娓娓道來的文藝范,卻也惹了業界幾聲淺薄的指責。

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講了六年的「穿著T恤聽古典音樂」,成為新的時尚潮流。全年的音頻課程,售價199元,一推出就大賣。截至目前,《古典音樂很難嗎?》播放量已突破560萬。

2017年1月,她的新書《穿T恤聽古典音樂》,擠進了亞馬遜預售圖書銷售排行榜前五名。

田藝苗紅了。單「穿T恤聽音樂會」這種略帶反叛精神的另類方式,也讓她成了業內的爭議人物。

她所做的古典音樂平民化的一系列工作,沖淡了精英們原本的優越感。

「其實,精英這個詞語本身也需要重新思考。」在上海一家素食館,田藝苗撥弄著齊耳的短髮,輕快地說到。

_____

田藝苗

「要把巴赫的音樂當成建築來聽。」音頻節目正式上線,田藝苗的第一講,就談及巴赫。在她每日的敘述里,複雜的曲子和孤傲的音樂家,總是面目可親的樣子。她說肖邦是超級奶爸,說貝多芬就是一個偉大的普通人。

這檔音頻節目冬粉眾多,有老有少,紛紛在評論里感慨田藝苗的深入淺出,「原來古典音樂這麼動人,門外漢終於可以入門了。」

原本是奢侈品的古典音樂,如今正落入凡間。

精英們似乎不太高興了。

一些來自音樂學院的同行,說話很不客氣,「這一類收費音頻,對大眾來說,就是新一輪的智商稅。」有知乎網友如此定義。

一些更犀利的交鋒,更直接出現在公開的微博——田藝苗火起來的第一塊陣地上。一位來自上海音樂學院的教授,直接在她的微博下留言,發表不同看法。對方長篇大論,還引來一群好事者:「看,田藝苗都被批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樣的爭論,田藝苗從不會回復。「對方是我的老師,只要我跟他爭執,就是我錯了。」她的平靜,除了性格中原本的溫和,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人性。

這位主動挑起爭論的教授,在學校里一直看重她,是給她打分最高的老師。對同行而言,爭執的原因,更多是因為田藝苗的解讀,讓古典音樂不再像一種標榜身份的奢侈品。

好在音樂學術圈子還是文雅的,田藝苗遭遇的直接交鋒並不多。

但當追燈光越來越亮,田藝苗面對就不再是那個相對純凈的學院象牙塔。

在一篇樂評文章中,田藝苗提到了李雲迪與郎朗的差別,評論了一句「他對音樂不夠專註和敏銳」,以此思考式鋼琴教育存在的問題。

大批的冬粉被激怒了,在田藝苗的微博下圍追堵截,痛批她拿腔作勢,根本不懂李雲迪。對此,她也只好聽過了賬。

面對學術圈的指責她很坦然,「你在學院里就一定比我有學問嗎?」娛樂化的喧囂她也不那麼計較。田藝苗在意的是音樂本身。

「其實,音樂才是跨越階級的。」田藝苗把這句話,重複了幾次。

從「穿T恤聽古典音樂」系列講座,再到「聽古典音樂很難嗎」,田藝苗所做的事情,都源於她的反思。

躺在家裡地板上,安靜地聽科爾托(註:法國鋼琴家,指揮家),彷彿在看一棵充滿歌聲的樹。對這位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副教授來說,音樂就是她習以為常的一種生活方式。

每個星期,田藝苗都會坐在音樂廳巨大的穹頂下。她的周圍,是那些被正裝裹著的人們,他們大多年長,端著拘謹嚴肅的神態。田藝苗突然覺得,應該做點不一樣的改變。

身為教師,又是音樂人,田藝苗帶著某種使命感。

「我就是想怎樣讓這個事情變得有趣一點」。古典音樂也需要年輕化,就像《牡丹亭》要有青春版一樣。田藝苗希望,跨過虛設的門檻,讓年輕人們放下對所謂高雅藝術的戒心。

她適合扮演這樣傳播者的角色。早在微博時代,她就已經小有名氣。2010年左右,微博突然興盛起來,作家毛尖的兒子找到田藝苗,要她一起玩,還給她做了個「學者」的大V認證。

剛接觸微博,又有了個大「V」的身份,田藝苗發現,自己說什麼都不太合適,「說奶奶我媽媽會不高興,說學校的事吧,領導看了又不高興」。

那就發音樂吧。「每天發音樂,沒人不高興。」田藝苗大笑。睡前放一支晚安曲,下午挑一段下午茶音樂,成了她的固定節奏。每段音樂還會寫上兩句話,介紹音樂,順帶說說自己的感受。

沒想到,在音樂學院教授這個身份的加持下,她的微博迅速火了起來。一些大劇院開始邀請田藝苗去給聽眾們做講座。

如今,喜馬拉雅音頻節目的成功,也壓上了微博時代留下的韻腳。2016年底,田藝苗去參加一個知名文創基金會舉辦的活動,投資人看到田藝苗,高興地與她寒暄:「你已經是行業IP了。」

回顧突如其來的成名,田藝苗想得明白:「這其實是市場的選擇。」

田藝苗在學校里學的並不是古典樂,她學了十年的現當代音樂。但回到市場,她發現,大家學鋼琴、小提琴,學的都是兩三百年前的東西,是經典的古典音樂。被市場認同的高雅音樂,被視為是貴族教育的一部分。

但又何曾有過真正的貴族,這個需求的背後機理,是把精英主義的東西平民化。

「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一些人在生活上更注重品味,就有了這個需求。」古典音樂這類代表著生活品味的藝術也成為了他們的消費需求。再加上網路時代,大家有越來越強烈的獲取知識的願望。

商業化的運作也是不容忽視的力量。「你想,為什麼還有義大利三大男高音,我聽一些其他的男高音,唱的未必比帕瓦羅蒂、多明戈差。」田藝苗感慨。

對自己的成名,她也這樣接受下來:「資本興盛的時代,需要包裝,綜合實力比較強的人就推出來,比如我。」

在明顯的淺薄和娛樂化之外,商業的力量,越發顯得似是而非。

成名之後,田藝苗有了更大的舞台,一年前,田藝苗註冊了自己的公司,開始做重奏課的教育培訓。

學琴、考級,難有上台表演的機會,這是琴童們面臨的普遍問題。田藝苗發現,合奏的表演機會更多,一些大公司的年會,就會請一個小的重奏樂隊。學習了重奏的孩子們,是有能力獲得這樣的表演機會的。到年底,這樣的機會多,還會有一些收入。

總是有琴童家長問田藝苗,音樂行業有什麼出路,什麼樣的工作適合音樂人。重奏課程,便是田藝苗給出的回答。「確實是時候去開拓一些新的模式了。」田藝苗終究還是一個教師,為學生的出路焦心。

「這對我們音樂學院的孩子來說也是一個模式。」田藝苗也在為學生的未來考慮。

因為她的名聲,總有學員慕名而來,目前已經大約有兩百多人。追逐而來的還有資本。一些投資人,通過朋友輾轉找到他,沒聊兩句,就會明確表示,希望能夠投資她。

教育是一件緩慢的事情,田藝苗拒絕了這些投資。「我就想做一個能留下去,然後真正在音樂行業能夠改變一些問題的事情。」田藝苗有些固執地要讓這個模式停留在小作坊的階段,「我想慢慢積累經驗嘛。」

田藝苗依然保持著文藝青年的生活狀態,所謂文藝,在她看來,就是「不現實」。這也是她對待商業化的本能反應。

商業與藝術、知識的互相利用從來都是一件尋常事。就連香奈兒和斯特拉文斯基之間,也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如今,香奈兒始終在用這位偉大的音樂家來做宣傳。在可可香奈兒本人的電影里,斯特拉文斯基還只是個男配角。

「他是我們20世紀最有才華的音樂家,沒有之一,在香奈兒那裡竟然就是個男配角,想想就是,哎喲,憋屈啊。」田藝苗笑著感嘆,看起來像一個犟脾氣的小孩。「你看現在,連李安拍一個電影,話題都只有一個星期了,所以搞什麼呢。」

如果世道不好了,真正的天才總要回去隱姓埋名。

「我覺得最酷的就是方文山的歌詞:而我為你隱姓埋名,在月光下彈琴。」田藝苗很清醒,補充說:「但是你必須有名才能隱姓埋名啊,人還是需要先證明自己的。」

「有時候覺得,我現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謀生。」

現在,田藝苗依然連軸轉,每日十分鐘的音頻課程,佔據了她不少精力。推薦合適的曲子、寫下自己的感受和思考,講古典音樂還要涉及歐洲歷史、歐洲建築,整理這些資料,也都累人。

十分鐘所能承載的內容有限,田藝苗理解聽眾背後的訴求,那就是音樂和知識的速食化。

儘管她能把這些東西操持得足夠高級,有了自己的風格,但這些普及的工作,對這個科班出生的正經學者來說,依然只是一種謀生。「對啊,我就是這種感覺。」她不加掩飾。

有時候,她也會陷入厭煩。一次,田藝苗趕著準備一場講座,關於阿根廷女鋼琴家阿格里奇。那天,她手上有太多事需要齊頭並進,家裡還有瑣事要處理。坐在一堆資料中,她突然感到煩透了。「哎喲,我有毛病啊,花這麼多時間去看她,寫她的東西,還跟人家去講。這個人跟我有毛關係啊。」她抱怨著。

不過,講座還是順利完成了。等她再回頭,突然發現,此後在生活中遇到困難,第一個跳進她腦海的,一定是阿格里奇,和她自由洒脫的生活方式——她的精神,持續鼓舞著田藝苗。

「一個跟你毫無關係的人,會在你的生活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音樂也是一樣。」這也是田藝苗始終努力推廣音樂的原因之一。

謀生之外,她還是留了點理想的野心。

她正醞釀著一個下午茶時間的室內樂計劃。「我會寫一本書,叫復古的哀愁。」在每個年代,復古都是一種潮流,大家都在懷念「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的從前。

古典音樂不也就是復古嗎。田藝苗希望從音樂入手,做一個從前的生活方式,英式下午茶,暗暗的甜點,每個月一次,看看畫,看看電影,聽聽古典音樂。

「我最終就是想做生活美學的推廣。」田藝苗說,「推廣美學,審美的生活方式。」她特別喜歡坂本龍一。不必像久石讓這麼通俗,坂本龍一也可以把電子音樂這麼酷的東西推到公眾面前。

「一個藝術家,把這個年代的審美觀提升了,這才是他真正的價值。」對這個研究了十年現當代音樂的學者來說,她總是希望能對當下這個年代做點什麼。古典音樂給了她這樣一個奇迹,「從現代回歸傳統,從傳統再次領會當代。」

音樂家、文藝青年、知識分子,在學術象牙塔里呆了十多年後,田藝苗把這三重身份融合起來。音樂家的行業思考、文藝青年的「無現實生活方式」、知識分子通常的清高,在她心裡纏繞交織。

許多個深夜,田藝苗會躺在家裡地板上,房內縈繞著坂本龍一的音樂。音樂通過電波穿越了時空,在音響里重新解碼,在一間幾十平的房間里流淌。

她似乎被拋出了時空隧道,那些艱深的作曲技術理論、遠關係轉調,都變得遙遠,不再重要了。

文章為人物live原創,尊重原創,侵權必究。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