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新發現 | 長河古渡萬壽寺

上次的文章說到慈壽寺塔是明代萬曆初年李太后所建，這位後來與九蓮菩薩恍乎一體的聖母皇太后給我們留下了很多壯麗的建築。慈壽寺塔在而寺沒了，不過在離它不太遠的長河邊上，萬壽寺仍然在那裡。

長河北岸的萬壽寺

萬壽寺與慈壽寺同時而略晚，《萬曆野獲編》說，萬曆皇帝與兩位皇太后創建了慈壽寺和萬壽寺等廟宇，它們的規模和華麗是天下第一流的。關於萬壽寺，那是在萬曆五年（1577年）三月，皇上以自己的名義在西直門外七里的地方建的，大太監馮保負責工程並首先自己捐獻了一萬兩白銀，從皇上的同母弟潞王開始，從後宮到宮中的太監都出了錢，由於資金充裕，所以很快就完成了這樣巨大的工程，而這樣宏大的廟宇全天下都難找，簡直如同《洛陽伽藍記》里的風景。

大雄寶殿

精美的丹陛石

第五進院里的假山

第六進院無量壽佛殿側的西式月亮門

萬壽寺仍然保持著初建時的格局，佔地三萬多平方米，從左至右，分為3路，中路是寺廟的主體建築，西路是行宮，東路是方丈院。以中路而言，從山門向里，一共有7進院落，其中第五進院是象徵著普陀、清涼、峨嵋三座菩薩道場的假山和觀音、文珠、普賢三大士殿，山下的橋頭洞內原供有地藏菩薩。這種布局非常罕見。

因為是皇帝和太后親自創建，加之當時正值明代晚期國勢上迴光返照之期，因此萬壽寺的規模如此之大也就可以理解了。除此之外，皇帝的替身僧也住在這裡。

《萬曆野獲編》說，明朝的規矩是，新皇帝一登基，就剃度一人為僧，名為代替皇帝出家。此僧待遇極好，錦衣玉食如王公貴族一樣。據說最初時選拔的程序比較嚴格，就是在候選的和尚中，通過占卜的方式挑出一名命相最好，預期壽命最長的。不過到了後來，也就是該書作者沈德符的時代，據說是要重賄主持的太監才能入選。

沈德符說，他曾見到過萬曆皇帝的替身僧，那是他第二次遊覽萬壽寺的時候，正趕上寺里舉行佛事活動為皇帝祈福，念經的和尚近千人，誦讀經書的聲音就像在海邊聽潮水的聲音一樣。在這些和尚中就有萬曆皇帝的替身僧，看著不到二十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皇帝的替身僧不應該這麼年輕啊？沈德符一打聽，原來最開始的那個替身僧志善已經去世了，這個是接替他的，並從城內的承恩寺移居到萬壽寺。

明代滲金銅塔

正因為這些特殊的淵源，萬壽皇帝命將城內的漢經廠遷到萬壽寺，連帶那口永樂鐘王，每日以六僧擊之——清代乾隆時移往覺生寺（大鐘寺）。萬壽寺內還有過一部《大藏經》，為萬曆初年所賜的。據《宛署雜記》記載，萬曆七年欽賜莊田九頃七十畝給萬壽寺。聖旨《皇帝敕諭官員軍民諸色人等》上說，為了保證和尚們的生活用度，皇帝命人在寺后圍起一片果園和空地，一共五頃五十畝，又買到順天府宛平縣香山鄉張花村民的房屋和果園一共四頃二十畝，這些地的地租房租和收成都歸萬壽寺使用，而且給予免除勞役和差稅的特權。

明代的城外七里，現在已經成了城市的核心區了，不過除了房子，現在萬壽寺的九百七十畝的莊田已無跡可尋了。我突然想，向西不遠有地名為彰化村，可能就是萬曆時候的張花村啊。

長河南岸的遊船碼頭

萬壽寺現在是北京藝術博物館的所在地，也是遊人如織的景點，除了遊船上下外，在長河南岸的馬路和空場上，也經常停滿了大型的旅行車。不知道他們是否留意過，這座大廟雖在河的北岸，廟門與河平行，廟的中軸線與河岸基本垂直，卻並不是正南正北的走向，而是隨河流的走向確定建築的朝向。要理解這一點，就得從這條河過去的故事說起了。

在我的記憶中，眼前長河的通航還是近十幾年的事情，以前這條河就是個游野泳的地方。不過在歷史上，這裡卻一直是從城內通往西山的黃金水道，廟東的廣源閘是元代設立的，一直沿用到了現在。設計閘門為的是逐級蓄水，讓從城內開來的大船能夠逆流而上，河的上游就是現在昆明湖的前身，明代人所說的西湖，一片有著稻田與葦盪的水鄉。而過閘放水蓄水需要時間，萬壽寺的行宮也就應運而生。

乾隆御制《重修萬壽寺碑》

當時間從明朝進入清朝之後，萬壽寺地位依舊顯赫。順治二年曾賜寺額曰「敕建護國萬壽寺」，這時還是多爾袞執政的時候。在清的盛世，康熙、雍正到乾隆，都對萬壽寺很重視，尤其是乾隆為其母祝壽曾兩次大修萬壽寺，現在這裡也能看到很多乾隆御書的石碑和匾額。萬壽寺歷史上最後一次皇家光彩是光緒二十年慈禧太后六十大壽的時候，花了白銀240萬兩從頤和園東門到故宮西華門的沿途搭建慶壽景點，在萬壽寺前後搭彩棚55間等就花了白銀29000兩。當然，這一年人最沉痛的記憶是甲午戰爭。

晚清以來風雨飄搖的近百年是歷史上最動蕩慘切的歲月，萬壽寺挺了過來，雖然失去了一些寶物，失去了一些殿堂，這個過程中又有不少的了千鈞一髮和險象環生，但正如我們現在看到的金碧輝煌與熙來攘往，它在民族復興的偉大時代已經得到了新生。

二〇一七年八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