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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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樹軍專欄】

兒童的秘密

文|楊樹軍（深圳市固戍國小校長）

善良的孩子看起來都不怎麼聰明能幹，但不聰明的人生就註定是悲苦的嗎？

課堂上一個男孩子開開心心地站在黑板旁邊十分認真地給每個小組計分。因為發言、質疑、補充的同學很多，要將各組的分數統計清楚，工作量一點都不小。整節課這個男生似乎都沒怎麼聽課，他臉上單純的笑容里寫滿了善良。

你相信他將來的人生一定不會成功嗎？

俞敏洪是全世界最有錢的英語老師，他的「新東方」也絕對是業內老大。上大學時的俞敏洪看起來一點也不聰明，他留給大家的印象就是每天按時為宿舍同學打開水，以至於宿舍里沒水了，大家自然而然地會「責怪」他打水不及時。若干年後，當「新東方」急需人才時，是當年宿舍里的同學來到了他身邊。他們說：就沖著白喝了俞敏洪四年開水的情分，投奔他都是值得的。

超人的第一價值當然在於他的超常能力，與此同時超人的意義還包括：每逢危急時刻，披上紅斗篷，挺身而出，行俠仗義、拯救世界。懂得體諒朋友，尊重別人，遇到弱者力所能及地予以幫助，這樣的人就是我們心目中的「超人」。

如果你善良，這比什麼都重要；如果不善良，你擁有多少才能都無關緊要。我們相信，源自靈魂的善使得他們在注視世界時有一種深刻的自在與專註，是這種專註讓他們沉浸在世界奧秘的探究中，並最終有不一樣的發現——這通常不是那些太過聰明的人能夠做到的。

聰明只是後面的「0」，善良才是前面那個「1」。這是世事的基本道理，它甚至算不上什麼秘密。

孩子們的善良從哪裡來？或者說原本根植於孩子內心深處的善良是在什麼時候丟失的？

「閱讀升級考核」由孩子們自己組織。一個孩子在台上說出自己對某一本書的理解，然後要接受同伴的質詢，他能否升級最後由大家舉牌決定。

我們見到的情形通常是這樣的：通過了，所有的孩子都很開心；沒通過，除了沒通過那位，大家都很開心。最後大部分孩子都通過了，即便沒通過，他還有機會在幾分鐘之後再次嘗試——通常情況下他都會通過的，這時候孩子們的善良自動佔了上風。

你很容易發現佔據孩子們大部分世界的就是善良。他們不需要一個通過的比例——他們沒有這個概念，他們甚至認為大家可以一起優秀。另外他們的標準比較模糊，通過與不通過之間幾乎沒有界限，最重要的是大家真的都很開心。

大部分人的學生時代都是被「平均分」、「優秀率」打敗的。它們存在的目的就是讓大家對比，對比的結果就是大多數人永遠在被傷害。考試中的第一名也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在被傷害。就像大草原上獅子與角馬的速度競賽，沒有誰是最後的贏家。

但是我們的課堂也可以產生善良，其前提是讓孩子們主導他們的學習活動。在什麼樣的課堂里孩子就是什麼樣的——你一直在說，孩子們自然就沒有機會說；如果一節課是由老師在操控，學生自然就只能是跟隨，或跟不上。

正如男孩和女孩，只有把他們放在一起，他們才會變得更純潔。孩子的善良不會來自老師的說教，兒童之間互動自然產生的就是善良。一旦成人加入了，不善的成分就會增加；如果是成人主導孩子們的活動，便是將成人的思維和規則強加給了兒童世界。生生互動與師生互動就是如此不同：孩子在課堂上一時無法解決的問題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請同學來幫忙，但老師安排的「幫助者」很多時候只是為了讓他繼續丟醜。這裡有兩套評價系統——它們永遠無法兼容。

一個神奇的事實是，曾經來自那裡的我們可能永遠無法洞悉孩童世界的秘密。就算你富可敵國，或者權傾朝野，但你依然無法「命令」別的孩子跟你家的寶貝一起玩。這裡是屬於兒童的秘密花園，成年的我們永遠無權進入。

兩個一起玩耍的男孩突然爭執起來了，一個快速奔跑，另一個在後邊追，追了一圈后他們又在一起開心地玩耍起來了。在兒童的專屬世界里，他們體力和認知水平接近，他們之間的規則就只能是簡單、平等、友好……從這個角度來看，只有成為兒童，我們才能進入天堂。

至此，我們已經開始窺見兒童世界的某種秘密了。

我們不懂他們的秘密，就像我們永遠無法真正懂得大自然的秘密一樣。億萬年來，大自然生生不息、秩序井然，是人類活動介入后許多生命成為了瀕危物種。對大自然而言，人類就是惡；對兒童世界來說，成人是一個非法入侵者——我們帶去的同樣是不善。

我們早已習慣在忽略善的同時過高地估計自己的能力。對瘧疾患者而言，青蒿素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事實上大部分非洲熱帶地區的居民真正需要的只是一頂帳篷。發明青蒿素可以拿諾貝爾獎，為他們捐助一頂帳篷只要我們一點善良就夠了。

我們無法培養孩子們的「聰明」，但我們可以不去拿走他們的善良。

「大圓滿」被認為是藏傳佛教中的最高法門。按照某種理解，這種最高教法一定是超越那些生硬戒律教條的。事實上，修習大圓滿法門的大德們都是嚴格持戒的。

而站在兒童秘密花園門口的我們也終將明白，那些心地善良的孩子也許沒有我們定義的那些聰明，但他們擁有的其實是智慧；或者說只要他們葆有那些善良，那已經是人類的最高智慧了。我們還將明白是讀書讓孩子們在無限靠近那些智慧。這才是兒童世界真正的秘密。

從這個角度看，只要孩子們在讀書，我們就在朝聖的路上。

（本文為楊樹軍校長原創投稿，首發微信公號「楊樹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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