綉春刀，你把武俠電影劃開了新的豁口

有個成語叫「趨之若鶩」，本意是指像鴨子一樣成群的跑過去，喻意許多人爭著去追逐某些不好的事物。《綉春刀》第一部的成功和驚艷讓大量的資本開始注入到第二部中，出品方和聯合出品方達到16家。

《綉春刀》野蠻生長式的鍍金讓老溫開始擔心，擔心這樣的熱錢會捂餿近幾年難得的武俠電影IP，擔心導演路陽會在各方利益權衡制約下丟掉自我，擔心寧浩會在觥籌交錯間鬆懈監製，擔心三流的女演員仗著大佬們的錢狐假虎威。

還好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第二部《綉春刀：修羅戰場》的刀鋒依然鋒利，並且劃開了新豁口，這樣的豁口讓武俠電影露出了新肉。畢竟它需要這樣的資金去放大影片的格局和空間，去構建更加唯美浪漫的場景，去請更好的演員來壓場。

但我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的，在武俠電影漸行漸窄的今日，江湖兒女江湖老，古來劍客幾人回的武俠韻味和氣象少之又少，我們不得不放大保護欲的去傳播、去褒揚，生怕黑手染指。

浪漫武俠片最寵愛明朝了，這兩次還把視線從江湖轉移到了廟堂。除了黃沙漫天的龍門客棧和情慾與權力糾葛的黑木崖，戒備森嚴的皇城根腳下依然有好故事可以說。

嘉靖皇帝豢養的錦衣衛的選拔標準是：虎臂、蜂腰、螳螂腿，還要求擅走、擅跳、擅斗，都是千里挑一、骨骼精奇的練武奇才。

在《新龍門客棧》、《錦衣衛》、《龍門飛甲》等電影里，錦衣衛和東廠太監一律都是心狠手辣的殺人工具，並且殘害忠良。而在《綉春刀》里，錦衣衛是一群在明朝黑暗統治下的螻蟻，是年俸祿只有20兩的基層公務員，是把大蔥當下酒菜的好兄弟，是顧及兒女之情的凡夫俗子，是廟堂里有江湖豪情的熱血男兒。雨夜斗笠、寒光冷劍，一身飛魚服綉春刀的帥氣行頭，導演路陽和綉春刀三兄弟開始讓錦衣衛走出冷酷無情的心靈世界，吐納世間的煙火和柔情。

在《綉春刀》第一部里，老溫最喜歡的角色是靳一川的師哥丁修。日本浪人的打扮、對師弟的愛恨糾纏、深諳明朝廟堂的旁門左道、一人單挑皇太極騎兵的信心和勇氣。若《綉春刀》能做成美國漫威系列電影，丁修完全可以單獨拎出來，放蕩不羈的賤賤樣像死侍，這樣的形象太飽滿、太有故事架構了。

在《綉春刀》第一部中，魏忠賢已死，閹黨已滅，錦衣衛三兄弟也只有沈煉活了下來。第二部的故事發生在崇禎皇帝繼位的前夕，是第一部的前傳。片名取為修羅戰場，以天龍八部中阿修羅與帝釋天鏖戰的場所命名，意指在這個戰場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

沈煉（張震飾）和陸文昭（張譯飾）從死人堆里爬出來，腳下就是遍布屍首、血肉模糊的薩爾滸戰場，幾萬條人命，割草一般就沒了，猶如人間地獄，也應了修羅戰場毛骨悚然的影片基調。

天啟七年，魏忠賢得皇上寵幸，只手攬政，政治腐敗，人心不古。為奪朝綱，東廠、錦衣衛、民間勢力相互纏鬥，人物多背景複雜，各自有各自的使命，社會本身就猶如一個修羅場。皇上游湖船突沉，病危。此時，正是魏忠賢的天下，他一邊下令徹查沉船事故，一邊大肆清除異黨。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在八年之後，沈煉成了錦衣衛百戶，他的上司千戶大人就是陸文昭。兩人都害怕命如草芥一般被丟棄黃沙的場景，換個活法的信念支撐著他們一直走到現在。

其實，沈煉的靈魂早已埋骨他鄉，拖著一副皮囊如棋子般行走在畫好的格局中。蓄上鬍子的陸文昭眼睛里投射著明朝官場複雜算計的眼神，他可以放下顏面卑躬屈膝的跪在魏忠賢面前幾個時辰，只為謀得一個好差事。當年熱血灑戰場的七尺男兒把尊嚴和好基友的出生入死也早已丟到是非不分的修羅場，換來的是千戶大人的制服和官靴。張譯的演技光芒四射，有時演技飆到連主角都接不住，而且觀眾對這種不出格的喧賓奪主看得津津有味。

金世傑飾演的魏忠賢在第一部中就貢獻了浮誇卻不膚淺的演技。以往的經典太監形象要麼是武功高強的甄子丹，要麼是化妝塗白臉的劉洵，即使在在第一部的逃命路上，風燭殘年的魏忠賢眼神里也能讓大家看到權傾朝綱的野心和往日的殘暴，這是有身體缺陷人的心理外化的表現，比男人更野心勃勃，比女人更難以捉摸。

2012年寧浩的《黃金大劫案》毀譽參半，除了飾演鳥山幸之助的山崎敬一，小東北扮演者雷佳音的一句「粑粑天賦」讓他開始走進觀眾視線。據悉，這是寧浩作品中最晚敲定的男主角，倉促中預示著冥冥註定。

不去考究雷佳音是不是走了寧浩的後門，至少他有足夠的信心和態度去握緊綉春刀。他飾演的裴綸習慣性的叼著煙袋鍋，寫字的時候要手下伸出舌頭給他潤筆，邪惡中帶著幽默，嬉皮笑臉下有著很深的城府。錦衣衛每人身上都帶著一個小本本，隨時記下別人的「黑賬」。收了幾幅字畫就能扯上「勾結逆黨」，說了幾句酒話就是「有心謀反」。這樣的世道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如履薄冰。

楊冪飾演的北齋先生這次的確讓我很驚訝，至少她沒有拖後腿，喜歡和堅持讓她從當年和她一起唱著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小時代同學們中間脫穎而出。撐一把油紙傘，著一系青裙矗立在碧雨竹林中，角色些許花瓶，卻讓整個電影點綴上浪漫唯美的花紋。

北齋作為那個時代小有名氣的畫師，她手中有筆，畫下有神，用畫筆抨擊時弊，在字畫里暗諷閹黨把持朝政。她是有良知的人，沒有順從人的思想。在《色戒》里，王力宏飾演的鄺裕民拒絕排練布爾喬亞之類的《玩偶之家》，只有抗日話劇才能敲鑼打鼓把香港島上的人民叫醒；在《明月幾時有》里，東江縱隊也是捨命掩護800文化名流大逃亡；魯迅棄醫從文，也是想把國民從治身到治心的轉移。北齋這樣的人物各朝歷代都有，即使被束手縛腳，也會用自己的方式爆出驚天雷的吶喊。

沈煉的靈魂已丟棄在薩爾滸戰場，沒有執念和妄想，他的處世理念就是活著，他不能掌握命運，更不敢奢望愛情。北齋的出現讓他把生活砍出了新的豁口，找一個女人，歸隱山林，放下綉春刀，遠離勾心鬥角、刀口舔血的生活，這樣的嚮往是多少江湖俠客的終極目標，是多少廟堂棋子身不由己的夢中幻想。

沈煉對北齋有保護欲、有孺幕情，北齋也是沈煉心靈停靠的港灣。北齋之後，沈煉有了周妙彤，雖然是教坊司的頭牌，雖然一晚的花費是他好幾個月的俸祿。屋外的刀光劍影、冷落清秋需要屋內安靜的環境去消化、釋壓，就像《無間道》中的梁朝偉，無間地獄磨難也要陳慧琳這樣的心理醫生去幫助渡劫。

裴綸想抓沈煉立功，陸文昭想拉沈煉入伙，丁白纓想讓沈煉成為手中的利刃。

三個人，三方勢力，再加上一個魏忠賢。這樣無間修羅的天遲早是要變的。變得讓每個人都匪夷所思，都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劇中人物。

信王繼位，魏忠賢下台。那些忠心耿耿擁護信王的陸文昭們都成了東廠番子的刀下魂。

在修羅戰場里，有順應時代者、有時代犧牲者、有時代改革者，每個人都急匆匆的往前趕，是非對錯的界限卻越來越模糊。

這是最壞的時代，沈煉們的努力就是讓綉春刀在這樣的時代劃開一段美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