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解放前台盟革命活動

導語

1949年9月23日，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召開。圖為參加政協一次會議的台盟代表（左起）田富達、楊克煌、謝雪紅、李偉光、王天強、林鏗生（候補）。

1947年11月12日，參加台灣人民「二·二八」起義的台籍愛國菁英謝雪紅、楊克煌、蘇新等人在香港創建台灣民主自治同盟。台盟的成立及活動得到了共產黨的支持，得到了台灣愛國團體和許多台籍人士的熱情幫助。台盟早期開展工作的重點區域，包括台灣島內、香港、上海、北平、廣州、日本東京等。

台盟中央出版的《台盟史略》記載：

台盟的成立和活動得到了台灣進步團體和許多台籍人士的支持和幫助。上海台灣同鄉會會長李偉光和謝雪堂等部分進步理事，《大公報》的李純青，北平台灣同鄉會的曾明如，日本東京的台籍政治活動家楊春松，香港的台籍人士林良才、林田烈、陳金石等都對台盟的建立和工作做出了貢獻。

關於台盟在北平早期活動，通常追溯到1949年3月，即按照中共中央安排，台盟主席謝雪紅等一行到北平，準備參加新政協會議，台盟總部從香港遷至北平的這段時間。台盟在京早期地方組織，一般認為是1949年7月3日成立的台盟華北總支部。其實，在北平解放以前，已有台盟人士在北平開展革命活動，並籌組了一個當時尚未公開的北平台盟組織。

籌組北平台盟地下組織

圖為1983年11月，當年領導台灣共產黨進行抗日鬥爭，後來又在台灣人民二二八起義中發揮重要作用 的三位老戰友。右起曾明如、王萬得、林田烈。

當年在北平籌組台盟地下組織的老盟員回憶資料，使一段被塵封已久的歷史呈現在我們面前。

台盟老盟員王宏在《我所經歷的平津台胞對「二·二八」起義的聲援鬥爭》一文中寫道：

1948年初（台灣省）旅平同鄉會改選，（台灣省旅平）同學會中，郭炤烈、楊威理（原名陳威博）和我當選為第三屆理事。同年二三月間，曾明如籌劃過北平的台盟組織，下設同鄉、學生二組，其中的學生組也是由這三人組成的。

曾明如，又名詹以昌，台灣彰化人，1931年加入抗日的台灣共產黨，抗日戰爭期間，成功爭取同為台灣省籍的時任北平憲兵司令黃南鵬，黃之後即參加了抗日活動及革命工作並為此做出了重要貢獻。1945年抗戰勝利后，曾明如先後在中共北平地下黨領導人崔月犁、崔希哲等直接領導下工作。後來他還擔任了第六屆全國政協委員，台盟總部理事、台盟中央評議委員會副主席。

筆者曾對當年參與此事的當事人、老盟員、曾在北京中央編譯局工作多年的楊威理採訪，他有這樣一段回憶：

北平解放以前，在香港的謝雪紅聯繫過北平的同志，傳來台盟成立的消息，並就在北平建立台盟地下組織之事徵求過我們的意見。1948年，這個時間我記得很清楚，我和王碧光（原名王燈財，中共黨員，曾在翁澤生的領導下負責廈門對台聯絡站工作，其兄是台共黨員王溪森）、王宏，另外還有兩個人我記不清楚了，我們在王宏家商量過這件事。（2014年1月15日採訪記錄）

2013年9月13日，在台盟中央和全國台聯舉辦的中秋會上，筆者向台盟老盟員何標先生（原名張光正，張我軍之子，1945年參加中共革命活動）請教台盟早期在北平的有關情況，何標老回憶道：

王碧光先生生前對我說：台盟在香港成立后，楊克煌將台盟綱領、章程等文件寄給在北平的楊克培。楊克培給曾明如、梁永祿、王康緒（王宏）、劉成發、王碧光等人傳閱，並決定在北平成立台盟組織，下轄四個支部。王碧光還是門頭溝支部的負責人。

2016年，在台盟中央的口述歷史座談會上，曾明如之子、曾任天津台聯會長的詹高越說：

父親儘力配合香港台盟總部的工作，在平津的台胞中介紹在香港成立的台盟和綱領，向平津的台胞傳送香港寄來的台盟總部的刊物《新台灣叢刊》。（2016年台盟中央口述歷史會發言稿）

關於台盟在香港成立前後發行的《新台灣叢刊》，王宏先生說，刊物由香港寄來（可能是寄給楊克培收），我分發給同鄉同學，剩餘的送到北大紅樓出售，所得資金再返回香港台盟。楊克培是楊克煌之兄，當年在北平生活。而楊克煌是台盟創建人之一，《新台灣叢刊》主編之一。《新台灣叢刊》向大陸、台灣及海外的台胞宣傳中共政治主張，宣傳人民解放戰爭偉大意義等，這是台盟成立時的主要宣傳任務之一。這份刊物還郵寄到上海、廣州及台灣島內，產生了重要影響。

綜上所述，台盟在香港成立后，曾明如積極組織在北平的台籍人士學習台盟綱領、規程等文件，及台盟刊物《新台灣叢刊》等，並於1948年2月秘密籌組北平台盟組織。由於當年北平的鬥爭形勢比較複雜，此組織沒有公開，下設同鄉組和學生組，以旅平台灣同鄉會（1945年9月成立，洪炎秋、梁永祿、林鏗生先後任會長）、旅平台灣同學會（1946年5月成立，主要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校台灣學生組成）的名義積極開展活動，團結了許多留平台籍進步人士。

據1949年任謝雪紅秘書的甘瑩女士回憶：

1949年6月，謝雪紅談及台盟組織時表示，「詹以昌很早就與我取得聯繫」（甘瑩回憶資料）。台盟盟員郭炤烈的盟員登記表中有這樣一行字：「1948年2月，詹以昌介紹入盟」。由此看來，詹以昌很可能在籌組北平台盟組織之前已加入台盟，這也是他在籌組工作中發揮關鍵作用的主要原因吧。在北平的早期盟員包括曾明如、王碧光、楊克培、郭炤烈、王宏、林鏗生等。查台盟早期盟員登記表，台盟承認前述盟員入盟時間為1948年，這也印證了北平台盟活動始於1948年2月前後。曾明如等人回憶資料顯示，中共北平地下黨不同意他公開台盟活動，這些史料，有待繼續挖掘了。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這一天，曾明如及旅平台灣同鄉會組織平津台籍人士歡迎解放軍入城，共迎革命勝利的到來。據當年在北平的台胞易濤回憶，1949年春節剛過，北平和平解放，解放軍開進城內。台盟盟員、旅平台胞等組成了歡迎隊伍，熱烈歡迎解放軍進城，易濤就是其中的一員。那天的天氣暖極了，易濤和台灣鄉親舉著紅旗，帶著欽羨的眼神注視著整肅的部隊，到處都是歡呼聲。「革命」這個抽象的概念，突然真真切切地擺在這個19歲的女孩面前。

「那天所有人的心情都特別激動。」易濤說，「能成為解放軍進北京的親歷者我也覺得特別難得。熱心的想歡迎解放軍的人太多了，要不是有台盟組織，可能我都沒機會去歡迎解放軍進城。」這些往事，成為易濤和當時與易濤一樣身在北平的台胞最美好的回憶。直到多年以後，老台胞田楚楚還熱情地對她講：

「你還記得嗎，歡迎解放軍進城時我們在一起，舉著紅旗。」（原載《人民政協報，2016年9月24日》）

同年3月，台盟總部負責人謝雪紅等人安全抵達北平，宣布台盟總部由香港遷到北平，謝雪紅正式擔任台盟主席。台盟向新政協提出《關於處理台灣問題的意見》。謝雪紅並與林鏗生、郭炤烈等商議籌建台盟華北總支部、發展台盟盟員等事宜。

同年7月3日，台盟華北總支部在北平正式成立，林鏗生為主任委員、郭炤烈為副主任委員。郭炤烈在成立會上闡明台盟的性質及政治主張，他指出，台盟目前的主要任務是參加新政協的工作，提出台灣人民的要求，打擊美帝殖民地化的陰謀，孤立「託管」論、「獨立」論等分裂的「台獨」分子等；今後的任務是幫助台灣的早日解放和為台灣的新建設而努力。台盟華北總支部成立后，沒有公開的原北平台盟組織自動撤銷。

北平台胞與「二·二八」事件

1947年2月28日，因台北煙草專賣局緝私警毆打販賣私煙的女煙販激起民眾憤慨，從而引發了全島民眾反對國民黨當局專制統治、要求民主自治的反抗運動，史稱「二·二八」起義或「二·二八」事件，其實質是一場台灣人民自發反抗國民黨獨裁統治的愛國民主運動。曾明如、王碧光等組織平津等地台胞聲援「二·二八」抗爭運動，開展「二·二八」周年紀念活動，在兩岸同胞中產生了積極影響。

1947年3月6日，曾明如、王碧光等組織台灣省旅平同鄉會和同學會舉行聯席會議，共商聲援「二·二八」抗爭運動，決定發表《告同胞書》。3月12日，台灣省旅平同鄉會、天津市台灣同鄉會、長春台灣省同鄉會、瀋陽台灣省同鄉會、台灣省旅青同鄉會、台灣省旅平同學會等六團體聯合印發《為台灣二·二八大慘案敬告全國同胞書》。王宏特別說明，這份聲援書是由王碧光執筆的。

3月19日，台灣省旅平同鄉會、天津市台灣同鄉會、台灣省旅平同學會接待美、英、法、瑞等國記者。台灣省旅平同鄉會會長梁永祿致辭，常務理事王碧光以發言人身份陳述「二·二八」事件經過及發展情勢。在場的台胞強調，

「台胞所要求的不是獨立」，「我們是台胞的一分子，也是國民的一分子」。

4月20日，台灣省旅平同鄉會、天津市台灣同鄉會、台灣省旅平同學會聯名印發《台灣二·二八大慘案——華北輿論集》，向台灣寄發，以示聲援，在全國各地產生了一定影響。關於這份宣傳冊的背景及有關情況，當年在北平參加聲援鬥爭的王宏說：

《台灣二·二八大慘案華北輿論集》……實際的編著者是王碧光先生……1947年北平還是在國民黨統治的白色恐怖之下，平津台胞的二・二八聲援鬥爭考慮隱蔽和掩護工作也是必然的，地下黨的領導當然不能公開，所以王碧光在書中隻字未提曾明如……二·二八聲援活動的經費實際上是天津台胞張秋海先生募集的，他向天津鄉親募集之後親自送到北平曾明如家，由曾明如轉交同鄉會……王碧光本人在《華北輿論集》中也是儘可能隱蔽的……平津二·二八聲援鬥爭由於有北平地下黨的領導和支持，曾明如的組織發動，還有上述一批團結在地下黨周圍的積極分子所起的骨幹作用，才取得了成功和成就。

據曾明如之子詹高越回憶：

當時北平地下黨學運領導人崔月犁經常出入我家，父親及時彙報同鄉會和同學會聲援台灣人民的「二·二八」的鬥爭情況，爭取黨的領導和支持。

親歷者的回憶使我們得以洞見北平地下黨在聲援鬥爭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當時，曾明如、王碧光秘密參加了北平地下黨領導的革命活動，他們按照中共北平地下黨組織指示，以同鄉會理事的公開身份積極開展活動，是平津等地台胞聲援「二·二八」活動的主要組織者。《台灣二·二八大慘案——華北輿論集》成為當年的北平地下黨領導、支持平津台胞聲援「二·二八」的歷史見證之一。這次鬥爭結束后，曾明如、王碧光介紹並肩戰鬥的進步台籍青年投身黨的革命工作。

1948年2月28日，台盟在香港舉行紀念「二·二八」起義一周年座談會，並出版《新台灣叢刊》第五輯《台灣二月革命》。同一天，香港《華商報》特別刊發《台灣二月革命周年特輯》，郭沫若、沈鈞儒、鄧初民、方方、馬敘倫、章伯鈞等撰文支持台灣人民的鬥爭。

香港舉行「二·二八」一周年紀念活動時，在曾明如的努力下，北平已經發展了台盟盟員。曾明如與香港的謝雪紅等保持密切聯繫，他對台盟在港的活動計劃應該有所耳聞。北平盟員參加了一年前舉行的「二·二八」聲援鬥爭，一年之後，他們如何配合香港台盟總部的紀念活動呢？

1948年2月28日，以台灣省旅平同鄉會、天津市台灣同鄉會名義組織的「二・二八」殉難烈士追悼會在北平台灣會館舉行。

3月28日，平津兩地台灣同鄉會聯合編印了《二・二八周年志》。這次活動的領導者是誰？據楊威理回憶，謝雪紅抵達北平之前，北平台胞在曾明如領導下舉行「二·二八」紀念活動。此時，台灣省旅平同鄉會核心人物曾明如、王碧光、楊克培、郭炤烈、王宏等均有台盟身份，同鄉會會長林鏗生則在紀念活動之後不久加入了台盟。北平台盟盟員在「二·二八」一周年紀念活動中的作用不可小覷。

1949年2月28日，剛剛解放的北平迎來了台灣人民「二·二八」起義兩周年紀念日。在此之前的2月24日，台盟對外宣布總部負責人謝雪紅赴華北解放區，參加即將召開的新政協消息。

在「二・二八」兩周年之際，北平的政治環境已經改變，因此，紀念活動的規模和方式與過去迥然不同。北平台胞不再隱藏中共、台盟的背景和身份，而是將中共、台盟總部及其他民主黨派的支持和援助昭告全國同胞。這是一次揚眉吐氣、慷慨激昂的盛會。年已90的楊威理老先生後來對筆者談到這一段時，仍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他揮著煙斗說，「那時候我們可以公開活動啦，大家特別高興，解放啦！」

在這次紀念會上，時任中共北平市委宣傳部長趙毅敏，及抵平的民主人士陳其瑗、章乃器、田漢、安娥等出席並講話。大會向毛主席、朱總司令及全體指戰員致敬電，並發表《留平台灣人士告全國同胞書》強調，

「只有在共產黨的領導及人民解放軍的偉大勝利之下，台灣才會得到解放，台灣人民才能得到真正的民主與自由。」

新華社於3月1日、《人民日報》於3月5日對這次活動作了報道，給在北平的台灣同胞以極大的鼓舞。

台盟誕生以後，每年舉辦紀念台灣人民「二·二八」起義的活動，堅決反對「台獨」是台盟所表達的重要主張之一，也是海峽兩岸乃至全世界愛國同胞紀念「二·二八」的重要主張之一。北平盟員是平津台胞舉行「二·二八」聲援鬥爭、紀念活動的骨幹力量，在每一次鬥爭中，都離不開共產黨的領導和支持。

北平早期台盟盟員主要由台籍中共黨員、進步台籍青年組成。盟員曾明如、王碧光等台籍人士團結平、津台灣鄉親，積極開展反對國民黨惡政的革命鬥爭，使平津等地台灣進步青年在鬥爭中得到了鍛煉，為台盟總部遷北平、組建台盟華北總支部的工作奠定了重要的基礎。1949年7月，台盟華北總支部成立，使台盟組織進一步發展壯大。也使留平台胞有了在共產黨領導下的自己的公開組織。早期參加活動的台籍人士自然成了這個組織的重要力量。

回溯北京台盟的早期發展歷程，不能遺忘老盟員、老台胞在那段艱苦歲月中為革命默默奉獻的革命情懷和他們愛國愛鄉、為祖國統一而奮鬥的光榮歷史。